前年,他还去报社找过我,说是要举报贪污的事。问我举报贪官有没有赏钱。”
吴北上说:“这老爷子真逗。为民除害还要领赏钱。你知道他举报谁吗?”
杜鹃说:“他一个农村老头儿,能举报谁?贪官,他能见着吗?有哪一个贪官会
放下架子,和他打连连?”
吴北上说:“就是。不是一个层面的事呀。许是他旧戏听多了。村里人说,年轻
的时候,他就喜欢跟着闹社火,唱眉户戏,啥《张连卖布》《抬万金》生、旦、丑,
逮啥唱啥。等我们插队进村时,已经没了社火,但拿点酒来,让他唱啥他就唱啥,荤
的素的,他全招呼。有一回,我们给他打了一斤柿子酒,他一口气吹了小半瓶,就扯
着嗓子唱:‘先把那渭南县当铺坐下,西安府开盐店咱当东家。兰州城京货铺招牌悬
挂,西口金刚钻发上几车。’就他唱的这四句,我记了一辈子。为啥?这戏文里说的
就是那时他的心态,也是我的心态呀。啥心态?想发财,发大财呗。”
杜鹃听吴北上这么一说,也跟着笑起来。她能感到,那个时候,姥爷和吴北上
就相处得不错。
吴北上拿过一个芝麻小饼掰开。原来里面是空心的。为啥是空心的,就是为了
填充鸭肉之类的。他填好递给杜鹃:“你尝尝,很不错。”
杜鹃的胃尽管已经装满,但还是接过来。
吴北上说:“来这里其实就是为这一口的。你要是不来这最后一口,才是白来
了呢。”
眼瞅着杜鹃咽下最后这一口,吴北上恋恋不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签单。”
身后的服务员递上他们的菜单。吴北上似看似不看,在上面签下他的名字。看
来,他是这里的常客。杜鹃忽然想,在单位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大笔一挥龙飞凤舞,
在文件上,在票据上,签下他的名字?
而吴北上在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名字:黑娃。他想知道,
何小辫死前是否给黑娃留下了什么东西。
在城市的另一个方向,大都酒店的咖啡间的角落里坐着两个男人。黑着脸的是
王富贵,也不说话,双眼一直盯着吴小北。看得出,吴小北心里已经发虚,便做出嬉
皮笑脸的模样来掩饰自己。
“那个凌志是从哪弄来的?”王富贵厉声问,“我要听你说实话。”
吴小北装出一种无所谓的神态:“多大个事啊?像是警察在问话。”
王富贵声音虽然低沉,口气却更为严厉:“多大个事?让我妻离家破的事还小
吗?快说,那车哪儿来的?”
吴小北换成受了莫大委屈的嘴脸:“真是一个朋友手里缺钱用,着急变现,就出
让的这个车。”
王富贵冷冷一笑说:“好。还是不说实话是吧?”
吴小北开始耍赖:“是实话。早先就是这么说的。”
王富贵喝掉杯子里的咖啡:“你总得给警察一个交代。你不是不说实话吗?我就
把你交给警察,你跟警察去说。”
吴小北并没有被这句话吓住,口气反倒坚挺起来:“你试试看。我等着你把我交
到警察手里。一年你两口子从我老子手里怎么也划拉个几百万吧?你认赔二十万好,
还是让几百万打水漂好?傻子也算得清。”
王富贵被噎得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傻子,对,我傻子。”
吴小北冷笑着:“我可没说你傻。你找我就是这个事啊?对不住了哥,我还有
事。告辞。”说着摆出电影里黑道老大的派头,扔下王富贵,一甩他的中分发型扬长
而去。
吴小北走后,从假山后面闪出个身穿黑西装的年轻人,来到王富贵的身边。王
富贵也不说话,用下巴朝吴小北的背影努了一下。黑西装就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
后消失在大都酒店的旋转门里。
王富贵推开小桌上的咖啡杯,并没有站起来,拿起小桌上的555烟盒,抽出一
支含在嘴上点燃,把烟盒又放在桌上,只是这回盒盖没有合上,夹着的一支烟探出头
来。王富贵不紧不慢地吸着555,间或有一眼没一眼扫视着咖啡间里的客人。这时,
他的手机响起来。
王富贵看一眼来电号码,就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可以想见电话那头的人一定
足以让他敬畏。他听了,只说了好,马上,两三个词,就合上电话走向电梯旁的楼
梯间,下到地下一层,三转两转,转到了一个角落。角落里有个门,关着,好像是个
工具室。他掏出一个铜钥匙,打开房门,里面竟然是一部电梯。他用另一个铜钥匙打
开电梯的钢门。电梯的指示灯就都亮了。他按了
d-3,电梯下行,几秒后停住,门
开了。王富贵走出来,三面都是装饰着大型油画的幕墙,那几张油画或是浴女或是天
使,或侧卧在浴池边,或飞翔在苍穹里。王富贵在一个天使的翅膀上轻轻按了一下,
这张油画的墙竟然向两旁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门,推门进去,真是别有洞天。
简直就是电影里的赌场的现实版。无论各种博彩机器,无论穿梭其中的如云美
女,无不尽显富丽奢华,就连这里的空气都让赌客感觉香喷喷,甜丝丝,让他身心
放松,通宵达旦也毫无倦意。那些游走于赌客、赌台之间的小姐、吧女,披着那极薄
的轻纱,根本就不想遮挡白皙滑润的肌肤,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暴露在每个赌客面
前。那些耳朵上戴着耳麦,穿着深色西装,彬彬有礼的马仔,毫无表情地穿行在赌客
之中。那些冷漠无情的女荷官,分头把守着赌大小、廿一点和赌轮盘赌台。那些说着
广东话、普通话、闽南话、浙江普通话和山西普通话的内地人或香港人,构成赌场里
一堆堆的主力群落。王富贵知道这里赌场上的一切,除了老虎机,都应有尽有。无论
餐饮、桑拿、靓妹和靓仔。至于,为什么没有老虎机?他的老板说:“我们这个赌场
方向是高端,都是一把成千上万的,又不是小来来,那老虎太低端,瞎耽搁工夫。就
连赌客都感觉受了侮辱似的。所以,我们就是要想赌客之所想,为他们提供我们所能
提供的一切最优质服务。让他们都有超值的感觉。我们把该做的都做好了,你不让他
们来,他们就敢砍你哩。这就是我们的终极。别张口闭口就是赚钱,你绅士一点,高
尚一点,钱来的时候,你挡都挡不住呢。”
王富贵穿过整个赌场,在角落里还有一道门,门里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一侧排
列着几个很大的房间。王富贵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门前站住。稳了稳身,喘匀了气,他
才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里面传来一个很有威严的声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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