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美好的感情,都会有人人艳羡的归宿;不是所有的真情,都能演绎出
一场圆满结局。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在这漫长的光阴里,所有的感情和真心,爱
来爱去,演来演去,就渐渐淡去。而后,无关春秋,无关天涯。顶多是又一场风云变
幻。无非是又一个轮回的你、我、他。杜鹃心里伤感了一回。猜不透,猜还乱,何必
去猜?
忽然,我、你、他三个字,让她联想到什么,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采访本和
签字笔,在本上写下一些单词:吴小北、李建民、宇文关山、澳洲移民、巨款……
然后在这些单词上画连线。接着她又写下贪污、赌博、绑架、大都酒店、线报、采
访……她一边写,一边想,一边翻看着采访本里记下的资料。最后,她划掉了绑架一
词,在贪污一词的后面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就在这时,兰翎醒了,正静静地看着她。杜鹃倒了杯热水:“喝点水吧?”兰翎
点点头。杜鹃扶她坐起来,拿过水杯,一小勺一小勺喂她。喝好水,杜鹃又扶着虚弱
的兰翎躺好。没想到,兰翎的脸色异常地平静,她问:“刚才你在写什么?”
杜鹃把那个采访本递给兰翎说:“我在上面画了些连线,表示李建民失踪案的关
联性和可能性。”
但兰翎并没看,突然说:“我在总编那里出卖了你……”
杜鹃打断她:“咱不说这个了,现在你就是好好养病。无它。”
兰翎却自言自语说:“为一个男人背叛出卖自己的朋友。这女人是无可救药了吧。”
杜鹃似乎没听明白:“什么男人女人乱七八糟的?”
兰翎喘了口气才说:“王富贵没和你说?”
杜鹃似乎流露出对王富贵的不满:“他什么也没说,就一个劲流泪。一个男人让
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光流泪有什么用?”
兰翎立刻辩解说:“他没让我受委屈。他不一定是好人,但他是好丈夫。”
杜鹃说:“这几天,他时时都在你身边。”
兰翎说:“虽然我差不多都在昏睡,但我能感到他在我身旁。”
杜鹃说:“真好。这就是夫妻间心灵的默契沟通。”
兰翎苦笑着说:“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沦落到这一步吗?四个字,自作自受。”她开
始语调平缓地说起事情原委,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兰翎在报社跑财经,真正打交道的第一个人就是吴北上。当时,他是二公司的
副经理。主抓业务。二公司万把人,行业里都是头羊,集团公司当然的主力。吴北上
的显赫程度可想而知。
有一天晚上,兰翎应邀参加一个饭局。饭桌上,闲聊时还是衣冠楚楚,西服领
带,举止优雅,谈吐不俗的几个老板,几杯酒下肚,竟判若两人,粗俗得无异于街上
的混混穷汉。这种事,在这种商圈子里常见。兰翎知道,他们就是打算拿她取乐、消
遣,要是把她喝得糊里糊涂了,背不住就趁火打劫,在她身上捞个便宜占占。不占白
不占。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女记者有求他们,那他们就来个各取所需,互通有无,也
算不上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吃了谁的亏。要是这个女人不反对,或者半推半就,开个
房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不了扔几个钱,可你扔钱了,快活了。再说这些
大小姐似的女人,要长相有长相,要学问有学问,要见识有见识,要品位有品位,可
不是酒店里、洗浴中心的鸡,多花几个钱,值。
他们一个个轮番给兰翎敬酒,嘴里甜哥哥蜜妹妹让人肉麻,手上就不大本分了。
这中间只有一个人,不像他们。这人还不时给兰翎挡酒,或者转移他们的进攻目标。
后来,兰翎知道这人就是商圈大名鼎鼎的吴北上。兰翎早就对吴北上心存爱慕,
相识了更见他的儒雅英俊,一来二去,你情我愿,难舍难分。兰翎明知吴北上有家
室,却**,欲罢不能。一次酒后,两人去酒店开房自然顺理成章。
在他们有了第一次的那个晚上,兰翎流着眼泪说:“我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女
人。”吴北上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像是生怕她会飞了一样,他说:“我也是。我第一次
见到你的那个饭局上,就爱上你了。看他们想祸害你,我必须挺身而出。”
就是吴北上的这句话,让兰翎放声大哭,但哭声里充满了幸福。因为她有了值
得为他哭的人。吴北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动情地说:“哭出来,剩下的就都是快乐了。
你给我点时间,我会离婚。离了就娶你。”
这句话让兰翎立时收住哭声。她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哭
呢?要笑,要从心里往外笑,直笑得又流出了眼泪。
为此兰翎为吴北上堕了两次胎。但一直生活在美丽幻想中的兰翎无怨无悔。此
后,凡吴北上有饭局,必带兰翎参加,圈里人都认为兰翎就是吴北上的情妇。更有
亲近的人,公开称呼兰翎小嫂子。兰翎也不制止,似乎挺喜欢。因为,吴北上是她爱
上的第一个男人。也是让她成为女人的那个男人。他们就这样黏黏糊糊了差不多有一
年,吴北上把兰翎带进了自己的圈子,让兰翎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就是她自己以前也不曾看到。什么叫高大上?绝不仅仅表现在吃喝玩乐,衣食住行,
这些物欲方面,任何一个土豪劣绅都能达到。而有的会所,你就是有钱也未必能进
去。有的饭局你就是争着买单恐怕也没这个资格。有的人企图巴结某个大人物,下了
天大的工夫连门都摸不着,可有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让那个大人物来看他。这就是
更高大上境界。虽说他们之间的事还是没有结果,但兰翎已经不再是刚刚毕业的大学
生了,不再是那个还有点理想主义色彩的小记者了,她已经越来越实际,实际得远远
超出了小市侩。就是在这个时候,兰翎认识了王富贵,并把王富贵带进了她的圈子。
不是为别的,只为有时自己也能阔绰一回,请一次客,当然,是王富贵买单。
有一天,吴北上和兰翎在一家酒店幽会过后,吴北上坐起来,披上睡衣,用一
种亲人般的口吻跟兰翎说:“我看王富贵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不如你就嫁他吧。今
后,我也好名正言顺地帮你们赚钱。”
兰翎愣了,她想不到,这种无耻的话,吴北上也能说出口,她便把这近一年积
淀在心头的不满不吐不快:“想把我当包袱甩了?你的承诺呢?你当初的爱呢?也许
根本就没有爱,只不过是满足你对女人无休止的**。本来就是个谎言,我却鬼迷心
窍当成了真事。”
吴北上立刻就像是遭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哭喊起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这
么做实在是替你着想啊。你想一想,你跟王富贵,咱们一点都不吃亏。第一,王富贵
大小也是富起来的那拨人中的一个。有一定的物质积累,有房有车有钱,就是没老
婆,你不用再去艰苦奋斗,就能坐享其成;第二,你是本科生,有学历,王富贵高中
都没毕业。学历就是地位,你压他一头,还不是你说了算。”
说到这里,吴北上的声音里已经破涕为笑:“这第三才是最重要的,你嫁了王富
贵,从某种程度上说,王富贵给我们打起了保护伞,我们来往起来就不用偷偷摸摸
了,大摇大摆反倒合情合理了。谁能想到,我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男男女女呢?”
兰翎冷冷地说:“你这可是要多无耻有多无耻呢。”
吴北上马上说:“你别管他无耻不无耻,咱们能长久才是真的。”吴北上又哭又
笑,软硬兼施。兰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嫁了王富贵。王富贵真的认为天上掉下个
林妹妹,不偏不倚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兰翎说到这里,停下来,两眼望着天花板:“这也是我和王富贵一直不要孩子的
原因所在呀。”
杜鹃显得有些伤心。只是兰翎不知道杜鹃因为谁伤心?是她兰翎还是为杜鹃她
自己。杜鹃似乎不相信她说的话:“吴北上真是这样的人?”
兰翎长出一口气:“看上去,他高大英俊,衣冠楚楚,其实,剥了衣服,里面一
肚子男盗女娼,没一句实话。你可别重蹈我的覆辙。”
杜鹃这时才明白,原来兰翎误会她了,忙说:“我和吴北上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兰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这一切我都无所谓了。我只恨我自己。这两年,其实
我也发现了吴北上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可为了从他那里弄几个合同,赚些钱,我还
是自欺欺人,跟他在外面开房,说得更直白,我就是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是个无耻的女人,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杜鹃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她的闺蜜,就老生常谈道:“你千万别这么想干傻事
了。吴北上他不是人,可毕竟王富贵是真心爱你的……”
兰翎平静地打断她的话:“正是因为王富贵对我是一片真心,我才更无法面对他。
我现在才理解,人们为什么爱用圣洁来形容爱情。我是太龌龊太肮脏了。”
兰翎对自己毫不手软的剖析,让杜鹃发现,这个看似花瓶似的女人内心世界并
不是花瓶空空的瓤子。她那种自我反省的胆量,自我批判的意识,甚至自我审判的
良知,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就是她杜鹃也没有过这种对自己无情的审判。只有从死
里回来的人,才会这么深刻的大彻大悟。她想把自己和吴北上剪不断的血缘关系告诉
兰翎,却发现,兰翎已经闭上眼睛,平静而且疲惫。她知道,兰翎已经推翻了压在她
心头的大山。果然,她又沉沉地睡去。她知道,当兰翎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又一次
从死里回来。从死里回来了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一个人的灵魂就是这么锤炼的
吧?杜鹃想。
由于那天猴子说了句话:“收了吧。你们不是想弄死他吧?”吴小北在看守所的
日子好过了许多。不必每天一遍又一遍刷便池,再也没有挨过拳脚,更甭说开飞机
了。有一回老大抽烟时,还把烟屁股扔给了他,让他嘬了两口,这让好几天没有吞云
吐雾的吴小北又重温了那种赛神仙的感觉。基本可以说吴小北脱离了苦海。他知道,
这全拜猴子有意无意地罩着他,但他却时刻躲避着猴子那冷漠的目光,那目光总是让
他心惊肉跳。
猴子俨然成了这里的老大。像他的前任一样享受着特权。吃饭的时候,自有打
手给他堆上足够撑死一个壮汉的馒头或者窝头。他不动筷子,没哪个敢伸手。放风
的时候,他不倒背着双手像逛公园似的从号子里出来,没哪个敢出来。猴子不喜欢过
堂,不是因为他心地善良,是因为太吵,扰了他打坐的清静。
自从猴子进来那天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和吴小北关在一起,心里就有了一种不祥
的预感,猴子的眼前幻化出那个夜晚——
大都酒店四楼的一间客房没有亮灯。猴子站在窗前,轻轻拆开厚厚的窗帘的一
角,外面就是大都酒店的正门,酒店的霓虹灯把门口映衬得光怪陆离。正是晚饭时
间,行人来来往往,人影憧憧。终于,他看见了一辆白色的拉达停进了他指定的车
位。吴小北从车里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酒店的一个射灯箱前,弯下腰,从草
坪上拾起一个什么东西揣进怀里。那是他放在那里的酬金,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有
厚厚的一沓钱。看着吴小北一蹦一跳离去,他松开那个窗帘的一角,摁开床头的台
灯。昏黄的光线下,一个男人脸朝下趴在床上。他拉过一个巨大的黑色法国delsey
旅行箱,打开。然后把床上的那个男人翻过来,男人瞪着眼睛,面色铁青,一副狰狞
的样子……
他锁好箱子上的锁,抻出箱子的拉杆,拉着箱子离开了房间。房门在他身后砰
的一声关上了。
他拉着箱子走出大堂的电梯,快步穿过大堂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穿过酒店的旋
转门,来到那辆停在门口不远处的拉达前,松开拉杆箱,打开车子的后备厢,试图
把那箱子塞进去,但箱子太沉,一时没能成功。就在这时,门童见状跑过来:“先生,
我来帮您。”
声音虽然不大,却着着实实吓了他一跳。他暴怒喝道:“滚开!”
门童懵懵懂懂,胆怯地退了回去。他猛地抱起那个巨大的黑色旅行箱,推进后
备厢,狠狠合上厢盖。
拉达快速启动,一溜烟就驶离了大都酒店,避开繁华的街道驶向郊外,没想到
在青年路路口,却猛地撞上了一个过马路的醉汉,那人就像是有人在他后面推了一
把,一下就扑上了他的车头……
现在,吴小北从不敢正视他。从吴小北惊恐的神态中,猴子就知道吴小北听出
了他的声音,从而认出了自己。猴子猜不透,这是警察有意安排,还是巧合。但有一
点是确定的,这是个隐患。对于隐患,有两个解决方案。一是干净彻底除去,一劳永
逸;再是把它牢牢控制在手里,变废为宝,为我所用。猴子相信,用过一次身上已经
不干净的人,为什么不能再用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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