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没什么生意,韦曼青心情不佳,加上天气较冷,到了戌时便开始卸下珠钗要就寝时,翠花递进来一个小竹筒。
翠花道:“小姐,看门的家丁大哥说有人送了信给小姐,请小姐过目。”
“莫不是我爹娘的家信或者是三夫人写来的信?”韦曼青满怀期待,接过一指长的竹筒,打开一头的塞子,将竹筒竖起来,小纸条被倒了出来。
韦应恒和赵氏写的家信和三夫人书信信纸皆是线装本那么大的,从没有过这么小的,这看起来很像传递信息用的小纸条。
谁会给她写小纸条?小纸条上写的什么?
韦曼青骤然紧张起来,将小纸条展开,一手拉着上端,另一手扯平,小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大字:齐鲁青未了。
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
谁人写下这个小纸条?
齐鲁青未了,出自诗圣杜甫的《望岳》,说的是走出齐鲁,依然可见泰山那青青的峰顶,借此来表达泰山之大。
泰山位于山东省,凌恒是山东人,她第一反应是有人让她留心凌恒。但提防凌恒,显然经不起推敲。凌恒是她前世的枕边人,她对凌恒十分了解,凌恒这个纨绔子弟,若是没有永昌侯府世子爷的身份加持,凌恒根本无法在京城立足。凌恒的才智不在她之上,凌恒又喜欢她还没得手,她根本没必要花大把力气在留意凌恒的所作所为之上。
齐鲁青未了,一定有其他意思。
这张纸条,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在她美纱苑布料行新店开业才出现,无非是想提醒她某些事。那会是什么事?
鲁!
鲁拙成的那个鲁字!
有人借这五个字提示她要小心鲁拙成给她下绊子!
韦曼青披着一头黑发,跑出房间,沿着抄手游廊一直跑,在倒座房坐着的两个家丁,忙走出房,问:“韦姑娘,您这是跑什么?”
“刚才,有谁来过?”
“一个高高大大的黑衣人。”
高高大大的黑衣人?
形容的不够具体,韦曼青又问:“那黑衣人除了高大之外,还有什么特征?带面罩了吗?”
“没戴面罩,但天色黑,没看清楚长相。”
韦曼青觉得家丁并不是没认真看,而是那高大的黑衣人长相没什么辨识度,一眼看完就忘记了。
韦曼青叮嘱道:“下次若是遇到谁给我送信,试探性的问他愿不愿意亲自去见我。如不愿意,你们可得仔细看看他的长相。”
“韦姑娘,我们记住了。”
韦曼青满腹疑团,慢慢地走回到房间里。高大的黑衣人,绝不可能是曹景行。小纸条上的字迹倒是有几分像出自曹景行的手笔。
翠花替韦曼青铺床,并放好汤婆子,“小姐,奴婢担心今晚会不会还有人去店门口作乱?马管家费了好大功夫才把红漆刷了一遍,要是不派人去看守,万一又有人捣乱怎么办?”
红漆泼字这么低劣的手段,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使用过第一次绝不会再使用第二次。鲁拙成那么聪明的人,有的是各种办法陷害她。
韦曼青回道:“翠花,你多虑了,你今晚只管好好睡,新刷的红漆绝不会白费功夫。”
翠花不敢那么乐观,又说:“小姐,今儿个进店的顾客不少,可无一成交,奴婢想了很多,是不是咱们店里的布料价格太贵?款式不够讨喜?还是昨天那五个妇人大闹一场,给周围人留下了坏印象?搞得大家不敢进店来买布料?”
翠花能把这些看在眼里,并勤加思索,说明翠花是真心实意希望这家店能红火起来。韦曼青颇为感动,说:“翠花,开业之前,我曾带你去周围的布料行转了一圈,像我们这样专门卖女式布料,各个年龄段的布料都有,可谓是竞争对手不多。布料价格,你觉得高吗?”
“不高。”翠花觉得更不理解了,“小姐,咱们店里的布料款式多且新颖,价格又不贵,昨儿个五个妇人那么大闹,事后也算是挽回了名声。费了那么多皂荚和布料,洗出来的布料一点都没褪色,应该会带来一些口碑,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没有一个顾客付账。”
翠花总算跟韦曼青想到一块儿去了,韦曼青道:“翠花,你看到了问题根本所在,顾客进店转了那么久,一个两个的不付钱,属于正常。可全部都不付钱,那就是特别不正常。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指使这些人不要付钱,想让我着急。人一着急,分寸大乱,加上我新店开业,要想打响名声,必须做出对策,或降价,或大甩卖,或搞其他什么促销活动。等到我赔本卖掉这些布料,我手上的银钱不多,想支撑这么大的店,谈何容易?”
翠花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惊呼:“天啊,小姐,有人想搞垮咱们的店!”
韦曼青微微颔首。
翠花特别惊讶,“小姐,奴婢眼皮子浅,但也瞧出来那五个妇人乃市井泼妇,根本不懂得什么做生意的道理。小姐,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们找茬?”
韦曼青再度颔首称是。
翠花由最初的惊愕渐渐平静下来,发问道:“小姐第一次进京做生意,不曾得罪过谁。谁犯得着花这么大的力气搞垮咱们的店?该不会是钱……”
翠花唯一能想到跟韦曼青不睦的人便是钱若兰。钱若兰跟韦曼青断交后,极有可能怀恨在心。钱若兰有点小钱,雇人闹事并非难事,像泼红漆这种小儿科的恶作剧,也像是钱若兰可能会指使人干出来的事。
“不是,翠花,不会是若兰。”
韦曼青认识钱若兰只有一年的时间,但她还算了解钱若兰,像钱若兰觉得蒙羞的话,定会逃避。钱若兰不想跟她有瓜葛,又怎么会落井下石?而且,钱若兰要是动手指使那些妇人们闹事,钱若兰大可以跟着李霏霏一同走入美纱苑布料行,看她的笑话!可钱若兰没有,只有李霏霏来了,而李霏霏只字不提钱若兰的事。
韦曼青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妇人们搞事情是受鲁拙成指使,但她看到鲁拙成出现在对面茶肆临窗位置上,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