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定了？
韦应恒真想伸手摸摸韦曼青的脑门是不是滚烫到可以烤鸡蛋的地步！她若是清醒着，怎么会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
新褙子，是最不利于美纱苑布料行的物证！一旦京兆尹派人检测，那便是定罪的最佳物证！
韦应恒肠子都要悔青了，若不是已经升堂了，他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京兆尹接过新褙子，查看了一番，便叫师爷找人去检测。京兆尹道：“来人，将被告带上堂来。”
荷花满身污秽，蓬头垢面，京兆尹一看，嫌弃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同情，“本官看你可怜，特赐你一躺椅。”
四个衙役搬来一个藤制躺椅，躺椅上铺好了薄薄的褥子，荷花感激涕零，跪谢京兆尹恩典后，才在衙役们的帮助下半坐在躺椅上。
荷花主动说：“京兆尹大人，民妇荷花，民妇本要状告美纱苑布料行的所有人下夹竹桃毒在布料上，导致民女昨日拉肚子，今日小产。没成想，美纱苑布料行这些奸商阴险狡诈，竟反咬一口，将民女告上公堂。京兆尹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我的大孙子啊……可怜的大孙子……”
一头发枯黄、满脸皱纹、老态龙钟的老妇人想要往公堂上挤，被衙役们拦住。韦曼青想，荷花看起来年纪顶多二十来岁，荷花的婆婆怎么会有五六十岁的老态？来人是不是荷花的婆婆？韦曼青觉得甚是可疑，要小心为上。
京兆尹拍了几下惊堂木，大喊道：“公堂之上，保持肃静！”
京兆尹发火了，人群才静下来，京兆尹问：“你这老妇人，在公堂之上，大肆喧哗，你是何人？所为何事？”
衙役们把老妇人放开，那老妇人跌跌撞撞的跑到荷花身旁，“我苦命的儿媳妇……我那没命的大孙子啊……”
京兆尹反问：“你是荷花的婆婆？”
“是啊，青天大老爷，民妇是荷花的婆婆。青天大老爷要为民妇做主啊，民妇好吃好喝伺候荷花，就是希望荷花能平安产下孩子，民妇好抱孙子。谁知道出了这等事，民妇强烈要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惩治那些奸商，让奸商们赔民妇大孙子的命来！”
韦应恒听不过去，反呛道：“你这老婆婆，年纪都那么大了，怎么不留点口德？荷花小产，是她自己硬要扑倒在地的，我们请了大夫给她看，她硬是把大夫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我们做的仁至义尽，绝不是奸商！你们休要血口喷人！”
那荷花的婆婆形容枯槁，骂起人来却眼冒精光，“放你娘的狗屁！荷花盼望这个孩子多久了，她当娘的怎么会主动匍匐在地？定是你们这些黑心人，在背后推了一把，荷花才摔倒小产的！”
韦应恒气的怒目直视，小半天没想出什么话来呛回去。
老婆婆又开始哭诉：“京兆尹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民妇们做主啊！民妇的儿子从军去了，民妇都不知道他现在哪个犄角疙瘩里打仗呢！荷花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孩子，民妇家三代单传，就指望荷花多生几个来延续香火。青天大老爷，求求您帮民妇讨回公道了，民妇的大孙子不能白白送死啊！”
一口一个大孙子，荷花连怀孕都是假的，哪来的大孙子！这老太婆看起来不中用，说起话来倒是会挑起人的同情心。宁与君子争高低，不与小人论短长，这话真是千真万确。
荷花婆婆的哭诉，成功的引起了在场民众们的怜悯，大家议论纷纷，都要求京兆尹把韦家人除之而后快。
韦应恒特别绝望，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他，开什么店，做什么生意？要是他在吴江县仍是当钱家的二等管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妻子每日采桑养蚕，女儿早些嫁人，哪里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韦曼青的不安分引起的！
韦应恒忍不住低声指责韦曼青道：“曼青，都是你盲目自信，说什么一定会赢！你看看京兆尹大人，他多么同情荷花一家人！这场官司，咱们输定了！曼青，不是我这个当爹的诋毁你，你一个女流之辈，整日想着出人头地，那是不对的！曼青，我以你爹的身份严肃的告诉你，要是咱们能毫发无伤的走出这衙门，你以后干什么我都不拦着；但是，要是咱们韦家人断送在这里，我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师爷已拿着布料来，附耳跟京兆尹说了几句，京兆尹连连点了几次头。京兆尹一看公堂上下简直是跟屠宰场一样热闹，把惊堂木拍的震天响，民众们被吓到才止住议论声。
公堂上静悄悄的，京兆尹发问：“荷花，老婆婆，你们二人是否同意原告陈述的事实？买布料、裁剪、缝制、晾晒衣物，穿新衣，拉肚子，再到今日小产，是否属实？”
“属实。”
“不属实。”
前面是荷花说的，后面是荷花婆婆说的。
被告一方才两个人，竟产生了严重分歧。
京兆尹眉头一拧，捋着胡须道：“那到底属实不属实？”
“属实。”
“不属实。”
荷花和荷花婆婆的意见仍是有重大分歧，京兆尹听得清清楚楚，京兆尹严肃至极地说：“公堂上，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记录在案，你们若是言辞前后不一致，蓄意诽谤、诬陷他人，那你们罪责难逃！”
荷花忙说：“京兆尹大人，民妇的婆婆有点老糊涂了，原告陈述的事情是属实的，但原告拒不承认将夹竹桃毒抹在布料上导致民妇小产！”
荷花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老婆婆，老婆婆忙改口道：“对对对，青天大老爷，民妇跟荷花是同一个意思，是民妇老糊涂了，没说清楚。”
“公堂之上，说话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得弄虚作假，张冠李戴！”
荷花和老婆婆忙不迭的磕头说知道了，京兆尹挥挥手，说：“既然原告和被告对基本事实都认同，那么本案的关键点有两处：布料上是否有夹竹桃毒以及到底是下毒的；另一处便是荷花小产，责任在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