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嘉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些什么,但究竟该做什么,她却是一片空白。
她脑中能想起来的居然只有车爆胎时要稳住方向盘,所以她尽可能抓紧手中的缰绳,伏低了身子,可这样做究竟能改变什么,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小白马扬起前蹄,大抵想要跨过护栏,却因能力不足而直直地撞了上去,容嘉再稳不住自己的身子,从马背上掀离,靠攥紧缰绳才没有立刻摔到石头上。
可这样真的好难,手心被绳子勒得疼,身子也不停地颠簸,时不时还会撞上马腹。技艺的生疏带来的是心底的恐惧与慌张,所有疼痛都被放大,而她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甩飞。
“公主松手。”
听见这声音,容嘉尚来不及思考,双手就已经如同有意识般,先一步松开了缰绳。
身子下落的瞬间即被顾连城捞进怀里,余光中她只见他手中的软剑撑地,她便被他带着重新翻高。容嘉的脑袋昏昏沉沉,只能尽力抓紧他,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很快就失去意识。
顾连城搂着人落足,见小白马还在往前冲便抄着膝弯将容嘉打横抱起,足尖轻点了轻功追去,末了接近时借力拔高,一脚踹在马头上阻止它再这般失控下去。
出了这样的意外,课业自然不可能再继续,顾连城落地时便道:“守住白马和场地,缉拿马场所有相关之人,待我禀报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再做定夺。”
文福公主他不能怎么样,余下的人他却是有资格处置的。
一贯跟随在他身侧的东宫卫齐齐颔首领命,当即便散开了各自行动。
顾连城则抱着容嘉前往就近的东宫,让她身边的宫女去请傅珩。就在他们抵达后不久,收到消息的皇后便同傅珩一道出现了。
“连城,此事交由你处理,不论是否意外,今日的事都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顾连城领命,随即从屋内退离。
重新回到校场时,那些皇子和公主都已经离开,偌大的场地里就只有他留下的东宫卫。
“大人,在马蹄里找到一枚铁刺。平日负责照顾永福公主白马的宫人,以及今早负责清理场地的宫人,都已悉数看管在暗房里。不知大人是否要亲自审问?”
顾连城沉吟片刻,尔后舒眉淡道:“带路。”
半个多时辰后,顾连城从暗房里走出,神色从容淡漠地伸手进侍从端来的铜盆里清洗双手。
“将人和马都处理干净了,重新找人替上他们的职责。”他接过帕子擦手,淡声吩咐完便起步离开。
而抵达东宫时,恰碰上傅珩从前面的小道转出,对方顿了个脚步:“顾大人这是查出什么线索了?”
“公主可有大碍?”顾连城不答反问,顺势做出邀请的姿势走去后方凉亭小院。
宫女内侍停在几步之外。
傅珩这才放松了神色,但表现出的却与平日的温和截然不同:“身上有些擦伤,另外就是受惊脱力了,休养几日不打紧。顾大人行动这般迅速,想必是对永福公主存了些关心的,却不知顾大人是何时打破自己的定律,竟与公主如此亲近了?”
“你还怕我会对个孩子起心思不成?”顾连城沉声讽道。
傅珩不避不让:“孩子不可能永远是孩子,何况这表哥表妹日日相见的,倘若动了心思,你顾大人等一等又何妨?不过说到底,顾大人心系何方,这并不是傅珩该干涉的,我只是想提醒下大人,休要忘了当初予我的承诺。便是有朝一日做了驸马,也定要重查我祖父当年的案子!”
一番话说完,傅珩便敛了面上的愠色转身离开。
顾连城亦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他对容嘉是存了些小心思,但那无关风月情爱,而且他素来最不缺的便是克制与分寸。
抵达容嘉暂时休息的房间时,她已经醒了,正半靠在皇后怀里,小脸上犹有几分惊惧。
“回娘娘,东宫卫在马蹄上发现了铁刺。应当是文福公主落鞭后,公主的马在加快速度时踩到的,从而进一步失控,令公主难以控制。但这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目前尚未有准确定论。”顾连城挑了些禀报,并没有将审问出来的结果全盘托出。
“接着查。”皇后道完便低头摸了摸小公主的脑袋,“容嘉暂且不要去骑射课了,至于文福那儿,母后让你自己处理。是相信她只是一时之争,还是存心伤害,是寻个法子化解矛盾,还是就此避开,一切全凭你自己做主。”
她点点头,旋即朝他伸出手。顾连城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往前站了一步,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公主的眼中或许有依赖,却和她看着太子没有任何不同,若他贸然转变,反而会引起怀疑。
果不其然,她仅是牵了他的袖子道:“多谢表哥今日救我。”
“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她攥着他的袖子仰头,看着的却是皇后:“母后,你能不能让表哥以后都不要这么见外啦?我拿他当哥哥,他拿我当外人,多别扭,我不喜欢这样。”
“你表哥啊,一贯都是拘谨客套的。”皇后抿了浅笑,温柔大方,“连城可听见了?往后再这般疏淡,你表妹可不当你是守礼,怕是要以为你瞧不上她了。”
她连连点头,重新望回他这里时,小脸上便是一副就是如此的模样。
顾连城不禁含了笑:“连城明白了。”
容嘉并没有休养太久,隔日仍旧是照常前往隆庆殿。
虽说受了惊,但她毕竟没有受多大的伤,如果这样就躲着不见人,总觉得会很矫情。
容玉对于她的出现却很惊讶:“你不是昨天才摔得马么,怎么不多休养几天?”
“没有大伤,还不至于影响今天的课业,当然我是不会再去骑马了。”容嘉如实回道。
容玉随即摆了个奇怪的表情:“寻常我们都是能逃则逃,你倒好,有那么好的借口居然还眼巴巴地跑来上课,你是有多喜欢啊?”
容嘉噗嗤笑出声,好吧,这大概是她以前养成的习惯了,在学生时代,逃课从来都只是存在她想象中的。想想而已,从来不敢真的去做。
笑声未歇,容安便出现在眼中。
“听说昨天也是意外啊,可惜你怎么没受伤呢?”容安走来两人身前,压低了嗓音含笑道。
容嘉顿时浑身泛冷,容安误会她讨厌她,她都能理解,可这样的心思真的是出自一个才九岁的小女孩?
她突然发现,比起容玉的单纯直爽,和容灵的骄纵任性,容安这不显山不露水才是她最忌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