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说昨天从一开始的比赛就是她算计好的么？”容安去两人身后坐下后，容玉方愣愣道。

　　容嘉摇头：“她明着说的可是意外，最多有点遗憾我没受伤。算了，我以后离她远点就是。”

　　怕的是以容安的性子，还不知要记恨她多久。

　　身边的容玉便似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语气惊讶：“怎么我忽然觉得容安比容灵还要难对付啊？”

　　容嘉被逗笑，恰逢这时先生出现，便敛了笑正襟危坐。

　　一堂课结束时，容玉悄悄拉住她的衣袖：“我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先走吧？”

　　“是不是除了我表哥和你表哥的课，你都想跑啊？”容嘉打趣道，却抓了她的手从位上起身，急于体验逃课的滋味，“走吧。”

　　谁曾想，比她们动作更快的，会是后面的容安。

　　“表哥！你怎么来了呀？”

　　容嘉看着容安欢快得如同一只飞燕扑进殿外一少年的怀里，全无此前面对她的讥诮阴冷。而那少年粗略了估计，也就十四五的模样，和两个皇子差不多年岁。

　　容玉附耳低道：“那便是长信侯府的小侯爷了，看来当真是让容安喜欢得很。可惜，长信侯府尚武，又只这独子，以后多半是要从军的，断不可能让他娶个公主回府。”

　　容嘉眯了眯眼，突然觉得这小侯爷顺眼了点。

　　“赶紧走，不然待会儿走不了了。”她收回目光，拉着容玉便朝殿外走。

　　却不料，她们两人前脚刚踏出隆庆殿，那小侯爷便推开容安朝她们这儿来了。

　　“公主，宗瀚今日前来是为请罪的。”白衣的少年在容嘉面前屈膝半跪，平和又认真，“昨日帮公主照料着场地的实为我宗氏族亲，正是因为他们的疏忽大意，才让公主受惊遇险，宗瀚愿承担罪责，任凭公主责罚。”

　　疏忽大意？

　　容嘉瞥了眼容安，虽对这四个字表示怀疑，但也惊讶于这人的勇气和坦诚，居然敢站到她面前把罪责都扛下来。是不是算准了她不会当众发难？

　　“小侯爷言重。”容嘉往后退了一步，算是避开他的大礼，“容安已经和我解释过，意外而已，我又没受多大的伤害，小侯爷不必介怀。”

　　真也好，假也好，她都不想和容安有过多的牵扯。她这人性子懒，能避开的麻烦多半是避的，除非真逼上家门口，她才会反击。于是当下就侧身拉起容玉，很快地跑了。

　　留在原地的容安则连忙过去宗瀚面前，扶着他起来：“表哥，这事父皇和皇后都没表态，你主动赶着上来做什么。这是幸亏人多，否则不定要让她怎么羞辱呢。”

　　“公主慎言。”宗瀚压了几分嗓音，“父亲有几句话交代我转告给姑姑，请公主前方带路。”

　　容安撅起了小嘴，面上的心疼泛出委屈：“我又没说错。原本我也以为她是好的，可她做了什么？她比容灵还坏，我不喜欢她，表哥你以后也都不要再找她了，我担心她会伤害你。在宫外待了三年，肯定是学了满身的阴招，就像上次害我母妃那样！”

　　宗瀚沉默不语。

　　曾经的贵妃宁静温雅，那时候的永福公主也是乖巧可爱，他曾远远地见过几次，被贵妃抱在怀里，像是个柔软的团子。如今三年过去，这个公主的确是有些不同了。

　　方才那一退，她的眼中并没有他，或者说，她已经是将他归于容安，清亮干净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阴沉。她的退避，无所谓害怕或厌恶虚伪，只是单纯地想远离他们而已。

　　如此看来，顾连城是没有将查到的事实全部告诉她。

　　一路上的容安叽叽喳喳，如同过往每一次出现在他身边时的模样，宗瀚对这个表妹说不上喜欢讨厌，只是将她当妹妹而已，又因着她公主的身份，才一直不曾拒绝。

　　但现在，有些事得说开了。

　　抵达映月宫后，宗瀚给华妃见了个礼，便道：“父亲希望姑姑能好好管束公主，否则下一次折损的就不仅仅是校场的那几个马奴。”

　　“陛下既没有查明，你爹又何须担心？安安这也是心疼我，才想着要去教训那个永福公主。”华妃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估摸着是还没有从落胎的事里恢复过来。

　　宗瀚拧眉：“那是姑姑还不够了解顾连城。能做到东宫卫指挥使，不仅仅是因为他伯恩侯少侯爷的身份，更因为他有那个能力，而且……陛下信任他。如今他亲手拔了宗家的人，我爹还得感谢他没有上报给陛下。除此之外，公主年岁渐长，姑姑可以考虑驸马人选了。”

　　“我也正有打算和你爹商量此事。你觉得……沈家如何？”

　　“母妃！我不要什么沈家！”

　　宗瀚按下心头惊讶，没有去看抢话的容安，径自问向华妃：“姑姑指的是户部尚书的沈家？”

　　“没错，听闻沈家的公子比你长上一岁，也是个俊俏儿郎。”

　　见华妃的神色不似作假，宗瀚便只得道：“待我回去通知父亲。”

　　华妃颔首，疲倦地闭了闭眼，随即就挥手让宗瀚退下了。

　　“母妃，你还是不开心对不对？你的生辰就要到了，父皇他肯定会来探望你的。我不要沈家的做驸马，我只喜欢表哥，等过几年我长大一点，你再和表哥说好不好？我现在还小，他拿我当妹妹当孩子，我长大他就不会这样了！”容安依了过来，满心祈盼地恳求着。

　　就似曾经的她一般。

　　华妃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小脸，泛出丝苦笑：“安安你忘了么，今天就是母妃的生辰啊，你父皇送了不少赏赐来，说是要补偿母妃，可他连一面都不想再看我们……安安不要怕，你还小，和沈家公子相处几年你会喜欢上他的。”

　　“母妃，我求求你，我不要其他人，我喜欢的只有表哥一个！”容安哭出声，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无助。

　　华妃将女儿抱进怀里，却没有改变态度：“安安，便是母妃应了，你觉得你舅舅和表哥会乐意么？你舅舅盼着表哥长大参军，为宗家光耀门楣，若是娶了你，他这一生都不得入仕为官，除了个驸马的虚名他什么都不会有，你忍心么？”

　　容安哭得愈发伤心，华妃不由轻拍了安慰。

　　别怪母妃心狠。

　　她终究还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她爱了泰安帝这么多年换来的却只有冷冰冰的几件赏赐，不甘心凰乐宫里的那个女人能得到所有。

　　她失去的孩子没能让泰安帝驻足回望，但总有一个，是能让他再看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