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之我的女友素英 第十六章
作者:越红棉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闵素英到达巴黎近郊巴比松小镇时,正好是中午最热的时分刚过,这座小镇虽小却精致,尤其是半露木架的房屋建筑,更是增添了中古世纪的韵味。但无论这座小镇有多美,此刻她根本无法看进眼里。

  因为小镇占地面积不大,居住人口并不密集,在这样日常的下午里,大道上一片静谧。闵素英神色匆匆地来到一座独栋别墅前,在按下门铃后,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候。

  不多时,黑色铁门便被打开。

  前来迎接她的人,身形矮小,头顶稀疏的白发,脸上遍布老人斑,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他嘴唇紧紧地抿着,更让他显得凶相毕露。他看见闵素英站在门口,语气冷淡:“他在等你。”

  闵素英走了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些已经枯萎的蔷薇,这副落败之相像是象征着屋里人已是风烛残年,她把那些责怪极力忍下,竭力保持平静:“他还好吗?”

  他像在隐隐冷笑着:“医生说是回光返照,今晚怕是最后了。”

  闵素英倏尔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胸脯因为无法控制怒气而激烈起伏,“皮耶尔,你满足吗?因为你要赢了。”

  皮耶尔.贝尔杰从西装裤袋里拿出烟盒,点燃了一根香烟,他看向那间屋子的目光,蕴含着仇视,怨恨,悔意,还有几丝伤感,但这些情绪很快被重新藏进自控里,他回头用如同胜券在握的眼神看闵素英:“你多管闲事对你没有好处。”

  闵素英却怜悯地俯视他:“你失去了伊夫的爱,可你还有他的信任。你这么多年来,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吗?你辜负了他。”

  他把烟扔到地上,用力的踩灭,狠狠地瞪着闵素英,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他的目光让人想起了山中的恶狼,野心勃勃地伺机等待着,可以一口咬断猎物性命的时机。

  但闵素英却没有被他这样的神情吓住,她有预感如果这时候不把这些话说出来,她以后一辈子都会被巨大的后悔所折磨:“你把他的心血卖给别人,你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品牌被糟蹋,你想要把他的名字拿掉。可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世上哪来的伊夫圣罗兰?!而最可怕的,是他到此时此刻竟然还该死的信任你!皮耶尔.贝尔杰!你对得起伊夫吗?你对得起伊夫.圣罗兰吗?!”

  她用发着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把声量控制到最低,深怕会打扰到屋内人的休息。但她的眼眶早已泛红,全身都因为愤怒在发颤。那嘶声力竭的质问,像是濒临死亡的野兽在绝望地低声嚎叫。

  闵素英用力揉了揉眼睛,她决不允许自己在皮耶尔.贝尔杰面前落泪。她用自尊与骄傲把自己彻底伪装起来,抬起下巴,一脸傲慢的从他身边走过,准备进屋探望伊夫.圣罗兰。可她的手腕却突然被对方抓住,对方手劲之大,几乎让她以为自己的手腕要被折断。

  他盯着闵素英,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又.知.道.什.么。”

  皮耶尔.贝尔杰松开了手,闵素英的手腕已经隐隐有了青痕。仿佛刚才露出獠牙的人并不是他自己,他的眼神,是那种最后的胜利者给予败者的轻蔑与不屑,面带讽刺:“你终究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闵素英自嘲一笑:“是呀,生不逢时。”

  皮耶尔.贝尔杰看着闵素英进屋的背影,初夏的阳光却没有让他感到一丝暖意,脸上有了不再强行掩饰的落寞,他喃喃自语:“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闵素英进到屋里时,伊夫.圣罗兰手里正捧着法国诗人阿蒂尔.兰波的诗集,《地狱一季》,戴着金边老花眼镜细细研读着。居家服像是空荡荡的挂在他身上。

  她微微皱眉,阿蒂尔.兰波是法国19世纪年少成名而又英年早逝的天才诗人,他与保尔.魏尔伦的同性恋情更是轰轰烈烈,晚年死于癌症。伊夫,是因为自己的经历,而对兰波产生的同类的共鸣吗?

  伊夫.圣罗兰听到关门的声音,一抬头发现来的人是闵素英,扬起祥和而又温柔的笑容,他把书放下,亲切地拍了拍床边,“小rosa,快过来。”

  小蔷薇,这是伊夫.圣罗兰对于闵素英的爱称。当时尚界所有人都认为闵素英是一朵月季,静静地娇嫩绽放却又凛然自持。伊夫.圣罗兰却冷哼了两声,在杂志撰稿人面前亲自盖章定论,“她是蔷薇。”比起等候他人摘攫呵护的月季,她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学不会放弃的野蔷薇。

  闵素英想起了她和伊夫初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她还是苦苦挣扎着出人头地的小模特,好不容易得到了ysl的走秀名次。在那场成衣秀结束后,品牌的总监找到她,并告诉自己:“有人要见你。”

  她当时以为自己要被潜/规/则了,当她重新回到秀场时,却看到了坐在秀场第一排的伊夫.圣罗兰。他是闵素英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因为伊夫.圣罗兰,闵素英开始走进了各大时装品牌设计师的眼里。而在一年后,她凭借着瘦骨嶙峋的病态美迅速蹿红,拿下众多奢侈品代言。

  伊夫.圣罗兰是她的第一位伯乐。

  这位老人因为长期的抑郁症,烟瘾,酗酒,药瘾,以及年轻时过度纵情声色,身体早就被掏空了。他经常处于情绪不稳的状态中,健康也是时好时坏,早在2002年便结束了高级成衣定制,然后又在2003年选择隐退。将事业全盘交由他的伴侣皮耶尔.贝尔杰打理。自己则开始在巴黎郊区修生养息。

  皮耶尔.贝尔杰不久后便以经营不善为由将ysl卖给了gucci集团,tomford成为了ysl新任设计总监。之后这个品牌又迎来了stefanopilati,如今的当家人是hedislimane。而他们都没能挽回ysl日益下降的地位,如今的ysl余晖犹在,却不再是当年那个能够与chanel与之争锋的ysl了。

  但即便如此,伊夫.圣罗兰依旧坚持着去看每一场发布会。即使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如此逞强,他也风雨无阻的出现在秀场的第一排。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闵素英才有机会遇见彼此。

  伊夫.圣罗兰给了闵素英往上爬的机会,而她投桃报李,开始长伴他左右。忘年交的友谊逐渐建立了起来。从伊夫.圣罗兰的口中,闵素英听到了很多往事,无论是那些快乐的,幸福的,还是懊悔的,痛苦的。每当她多知道一些,她对伊夫.圣罗兰的孺慕便变得更深一些。这是一个孤独又骄傲的老人。

  伊夫.圣罗兰把诗集塞到闵素英手里,“小蔷薇,你把这一段给我读读。”

  闵素英却把诗集放到一边,仔细端详着老人家,那眼光像是要把他的长相刻在心里,这让伊夫.圣罗兰感到很是奇怪:“怎么了?”

  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泪水,伊夫.圣罗兰在今年二月初被诊断患上脑癌。虽然早知他时日无多,可闵素英没有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还想再好好陪陪这位老人,可死神却不允许。

  闵素英握住他的手,那只手枯瘦如柴,却十分温暖,她努力露出笑容:“你的眼睛是如此优美可爱,眨一眨就可以使我丧命,再一眨又突然使我活命,两下子能使我死去活来。”(作者:皮埃尔.德.龙沙,法国16世纪抒情诗人)

  伊夫.圣罗兰抿着嘴轻声笑了起来,从那张因为病痛折磨而沧桑的面庞上,依稀能够看见年轻时羞涩内向的伊夫。他伸手摸了摸闵素英的棕色长发,就像是慈祥的爷爷在摸自己孙女的头顶。

  “小rosa,你刚刚是不是在外面,和皮耶尔吵架了?”

  伊夫.圣罗兰后来虽然出柜了,但在早年风气保守的巴黎,为了掩饰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他选择了形婚。但他一生无子。因此在他眼中,闵素英既是朋友,也是晚辈,甚至隐约有把对子嗣的喜爱投射到她身上。

  闵素英眨了眨眼,选择了撒谎:“没有,我们只是在闲话家常。”

  伊夫.圣罗兰紧紧的反握住闵素英的手,殷殷叮嘱:“小蔷薇,我知道你和皮耶尔都不喜欢对方,但皮耶尔对我很重要……”他稍微用力的捏了捏闵素英的手,继续交代着:“你对我也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好好相处。在我死后,不要让那个老伙伴太寂寞了。答应我,好吗?”

  在他说这番话时,闵素英的眼眶已逐渐泛红,她想要开口答应,眼泪却情不自禁的滑落,沿着她白皙的脸庞,滴滴答答地打湿衣服,嘴里也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她侧过头,狼狈地用手背擦掉眼泪。

  伊夫.圣罗兰伸手把闵素英的脸转回来,心疼地用大拇指擦掉她的泪水,因为长年执笔设计与缝纫裁衣,他的手指长着厚厚的茧,倒把闵素英的眼角擦得泛红。他误以为闵素英是不愿意,软声安慰:“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们两个争锋相对罢了。”

  闵素英很歉疚,伊夫这么简单的要求,她却没有办法答应。她吸了吸鼻子,重新整理好情绪,勉强笑道:“对不起,伊夫。”

  他的目光犹如脾气祥和的祖父,对于孙女的叛逆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努力安抚她:“我是我,我便是这个样子。”意指人本就应该顺从本心而为,他并不会因此而责怪埋怨闵素英。

  这是法国19世纪诗人加克.裴外的诗歌《我是我》,闵素英曾经在伊夫.圣罗兰的教导下学过这首诗。她认真地看着伊夫.圣罗兰,低声背诵:“我是我,我便是这个样子。当我想笑,我便哈哈。我爱那个爱我的人,那是否我的过错?”

  伊夫.圣罗兰露出欣慰的笑意,他很高兴闵素英还记得这首诗。他和闵素英年纪相差太大,生活环境也不尽相同,所以兴趣爱好也没有重合的地方。是为了迁就他,闵素英主动提起学习法国诗歌。

  他捂着嘴巴,小声打了一个哈欠,神色疲乏,对闵素英说:“我有些乏了。”

  闵素英扶着他躺回到床上,主动给伊夫.圣罗兰盖上被子,放轻了声音:“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而外面春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