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幻 第十九章 庆嘉公主
作者:伤逝之城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董昭仪被葬在了祖陵的围墙外面。后宫里自然又不消停了几日。钱惠妃显得没精打采,偶尔会望着一处发呆,子仁并不明白,一处安葬地对一个宫里的女人意味着什么。

  庆嘉公主下嫁驸马陈诚乃宫里盛事,因庆嘉公主之母毕良人位卑木讷之故,后宫并无嫔妾前去祝福相送。

  毕良人思及庆嘉公主出宫之后此生再难相见,便将绮萝叫到院里叮咛一阵,又哭一阵。

  底下的太监素来不把毕良人母女放在眼里,又恰逢褚贵妃路过,才开口问,太监们便迫不及待地一一禀明。

  褚贵妃摒退那人,便站到院子里,隔了门帘子高声说道:“女儿大了总有出阁的一日,难不成要老在娘家不成?她不懂事,你在宫里这些年,难不成也不懂规矩?”

  毕良人听得战战兢兢,赶紧拉了绮萝从屋里出来,跪在褚贵妃脚下连连告饶。

  褚贵妃冷哼一声,说道:“掌嘴。”

  毕良人白了脸,颤抖着举起手直往脸上掴。

  绮萝吓得哭亦不能,带了满脸的泪,如初春细雨中绽放的白梨花,望着褚贵妃说:“良人是无心之失,请娘娘饶了她这一回。”

  “公主,你也是即将要出阁的人了,少同她这浑人厮混在一处,也省得出了这道宫门,被外面的人笑话了咱们天家女儿不懂规矩。”

  绮萝听得再不敢出声,只有流泪。

  出阁之日,绮萝收拾一番便在乳娘的引领下去向帝后辞行,小孩子难得一次见到众多的人,子仁不肯上学,缠着夏嬷嬷带了他一道去玄武门。

  新人那通身的红,尤其额间那一朵用朱砂画上去的梅妆,如同董昭仪额上那一滩血迹,子仁受到惊吓,哇地哭起来。

  夏嬷嬷吓得浑身直打颤,飞快地拖着子仁跑出很远,然后才嗔责道:“哥儿,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子仁抽抽噎噎。

  两人间的婚姻在他看来,便是两个从不认识的人被硬拉到一起,然后女人会象董昭仪那样死去。

  夏嬷嬷转头看着前方,抿紧了嘴。

  行至翠浓轩,蓦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名中年太监端着食盒从里面冲出来,以袖拭面。

  是皇四子子礼身旁的太监费科。

  诸如嫔病死了,作儿子的求封不成,索性绝食。

  到底女人心细,夏嬷嬷牵着子仁,大步走进去。

  失了依仗的少年躺在床上,闭着两眼,满面泪痕。

  “四爷,这人饿坏了,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做不了。”

  少年倏地从床上爬起来,目暴精光,道:“我知道嬷嬷是来瞧我的,可我就是不服,我母亲好歹服侍了皇上这些年,病得狠了,他也不来瞧瞧。不来也罢了,横竖给个象样的谥号,可到头来却是连个话也落不着。”

  一壁说一壁咬牙切齿地哭。子仁倒不哭了,上前去扶着子礼。

  “我的爷,这话可说不得。别自个儿吃苦不讨好,也叫去了的不安心。”

  被说中心事,子礼伏床痛哭。

  夏嬷嬷笑道:“四爷,你就听我一句劝,跟着师傅好好地做学问罢,有了学问,出息了,皇上又怎不疼你?到那时也给如嫔娘娘长了脸。”

  子礼抬起头来,双目红肿:“我听嬷嬷的,我母亲也是因为出身卑微,才事事低人一头。”夏嬷嬷赶紧吩咐屋内的小太监打了水,服侍子礼梳洗罢,又才让费科端进食盒来,看着子礼吃。

  费科欢喜得直搓手,直说:“早知道姐姐是个能干人儿,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

  夏嬷嬷这时带着子仁告辞,费科便打起帘子亲自送出宫院。

  “如嫔娘娘这一去,四爷今后是好是歹便全凭你,四爷年纪轻,气头上难免说错话,你得好好管管底下人,今儿这事不许人泄露出去。”

  费科连连点头,又叹口气:“劳烦姐姐走一趟了。姐姐的好,我替我家小爷记着呢。”

  夏嬷嬷回头望了一眼,浅笑道:“别谢我,我可担不起,我不过是可怜他。”

  费科慨叹一声,拱了拱手,转身进了宫院。

  别了,再也看不见,夏嬷嬷忍不住又叮嘱子仁:“哥儿,今儿你在四爷那里听到的话谁都不要说。”

  子仁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

  的确是一场煎熬的人生之旅。

  庆嘉公主绮萝刚经历了为人妻子的羞涩与惊慌,尚未完全了解那钦定给她的丈夫陈诚,到大婚的第四日早上,乳娘隋嬷嬷就打发小厮进屋来撵陈诚,然后又趁着给绮萝梳头之际,肃着脸训诫道:

  “公主生来是金枝玉叶,虽说如今不住宫里,但一应规矩还是要守的,陈驸马不过是卑贱之人,这大婚三日也过了,打从今儿起,你切不可常与他相见。”

  换了一处又怎样,规矩如鬼魅般如影随形,到死方休。

  绮萝自小被隋嬷嬷抱到身边教养,秉性亦软弱,万事拿不定主意,明明心有委屈,却不敢回口半句,生怕落下一个“思淫”的名声。

  隋嬷嬷还不肯放心,每日端坐在门口,每有驸马请求与公主圆房,无不出声冷言嘲讽,即使陈驸马拿了银子珠宝贿赂,打拱作揖,十回里也只肯通禀一两回。

  寂寞春闺冷,好端端的夫妻成了君臣与陌路人,这样的姻缘结来还有什么意思?

  日子稍长,陈诚也死了心,索性与通房丫头宿在一处,绮萝听随嫁宫女玉簟提及,无计可施,唯有落泪,隋嬷嬷却脸色铁青,狠狠一拍桌子,怒冲冲道:“好大的胆儿,竟敢背着正房老婆同丫头胡天胡地,分明不把皇上和皇后放在眼里,我这就回宫去禀报皇后娘娘,”

  这时有小厮在外面说道:“嬷嬷,陈家老爷和老太太请您过去说话。”

  隋嬷嬷霍地站起来,冷笑道:“正好我要去会他们。”

  说罢,便挑起帘子出去了,玉簟站在门边,瞧见她走远,才低声说道:“公主,依我说,你也别太由着隋嬷嬷胡来,你也该拿出主子的手段才是,想当初万嬷嬷那么厉害,不也被大公主治得服服贴贴?”

  绮萝红着眼,说道:“我怎能同大公主比,人家是皇后养的,又向来被皇上皇后放在心尖上,她便是把天捅个窟窿,也不敢有人说她一声。眼前这点事若教皇上同皇后知道了,且不说我没了脸,便是我在宫里的娘还不知怎样被那一众娘娘们取笑呢。”

  一壁说一壁低声啜泣。

  玉簟无可奈何,陪着她抹泪。

  绮萝常以泪洗面,亦无心饮食,形容日渐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