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牡丹的心中起了疑，昨天来阿婆的屋里时，明明阿婆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什么现在还和别人吵起嘴来？

　　“你个老不死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把什么话都跟外人说。”一个女人责备的声音传出来。

　　“我说就说了，你们两口子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做了恶事，是要受到老天爷的惩罚的。”老阿婆的声音。

　　“你别张嘴闭嘴老天爷，老天爷的，老天爷都是瞎了眼，看不见我们这些受苦人，不然我们的日子怎么会过成这个烂样子。我今天只告诉你，以后不管什么人来打听什么都说不知道，不然就没你的饭吃的。你不要再里外不分的做混事。这个点心我拿走给虎虎吃了。”仍然是那女人的声音。

　　老阿婆并没有出声，接着屋里传来人的脚步声，赛牡丹急忙躲在一堆草垛后藏起来，只见一个中年妇人从老阿婆的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的正是昨天她买给老阿婆的点心，再往那妇人的脸上看去，赛牡丹大吃一惊，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冰冰的母亲。

　　林冰冰的母亲出了院子后，赛牡丹依着草垛坐下来，心中又惊又疑，她的脑中又盘旋出了无数个疑问。

　　思虑良久，赛牡丹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腿脚有些麻，她在地上跺跺脚，才看到身后边草垛上有晒洗的阿婆的衣物，这肯定不是阿婆自己洗的，难道是林冰冰的娘洗的，也不太像。

　　赛牡丹站在院中叫道：“阿婆，阿婆。”

　　里面传出阿婆的回应后，赛牡丹迈过门槛，走进屋子，看到老阿婆换了一身衣服，尽管打了补丁但是干净，床上的席子上多了块床单。昨日房中的臊臭气味已然没有了。那个破了口的碗也不见了踪影。

　　赛牡丹将背上的包袱拿下来，放到桌子上打开后，从里面取出几包从“珍味坊”买的不同口味的精致糕点，拿着一块枣泥馅的酥皮福字点心笑着递给阿婆道：“阿婆，这是南安城里最好的糕点，你尝尝。”

　　阿婆见来人又是赛牡丹，脸上有些难以言表得奇怪神情，道：“姑娘，你又来干什么？一定是有事吧！”

　　赛牡丹笑着说：“阿婆，你先吃糕点，你吃完后我再说。”

　　阿婆将手中的糕点搁下，“姑娘，你有事先说吧，你不说我就不吃。”

　　赛牡丹单刀直入，“阿婆，林冰冰是你什么人？”

　　阿婆看看赛牡丹，“她是我孙女，怎么了？你认识她？”

　　赛牡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老阿婆竟会是林冰冰的祖母。她急忙点点头，“哦，阿婆，林冰冰我认识，我们在一个戏班。”

　　阿婆听了这话，两眼放出光来，伸出枯枝般的手抓住赛牡丹，“姑娘，那太好了，冰冰是个好孩子，你平时多照顾着她。唉……”阿婆说到这里，一声长长的叹息，眼睛里滚出两行浊泪，“冰冰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娃。”

　　赛牡丹看看房间里的东西都整洁了不少，心中一动，忙问：“阿婆，冰冰昨天是不是回来过这里？”

　　阿婆复又躺下身来，粗糙的手抹眼泪，“冰冰昨天下午来了，可怜的娃，眼睛都哭肿了，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姑娘你看，冰冰给我换洗了衣服，铺上床单，收拾了屋子，还给我做了一顿热乎的饭，孩子真是好孩子，可却命运不济，摊上这样的一个……。唉，这些都是家务事，我就不说了，姑娘今天又来是有什么事吗？”

　　赛牡丹想起那天她和林冰冰因夜不归宿的事情受罚时，林冰冰说过打她骂她都可以，但不能扣她的钱，她急等着钱用呢。当时的赛牡丹并不能理解林冰冰，但现在看到这个破败的家和各色的家人后，赛牡丹心中对林冰冰有了新的认识。

　　听到阿婆问她今天来是什么事时，赛牡丹忙道：“阿婆，我就是来问问昨天说的那两个孩子的事。你是不是对这件事比较清楚，那就说给我听听吧。”

　　阿婆的脸色一变，双手摆动，连声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昨天我没听清你的话，说错了。”

　　赛牡丹没想到阿婆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定是听了林冰冰母亲的话不敢说了，那自己也不必强人所难，非要从一个老人家的嘴里问出什么来，便笑着说：“阿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您老完全不必如此认真，好好吃糕点吧。”

　　赛牡丹坐在一边看老阿婆吃糕点，问道：“阿婆，林冰冰是不是有个弟弟叫林虎虎？”

　　阿婆边吃边答，“是啊，可是这虎虎——”

　　阿婆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外面却没有声息也没有人进屋来，赛牡丹忙跑出门一看，就见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院子里多了一个篮筐，篮筐上面盖了一块白布。

　　赛牡丹跑过去后提起篮筐拿到屋里，“阿婆，有人在你的院子里放了这个篮子。”

　　阿婆指指篮筐，对赛牡丹说：“姑娘，打开看看是什么？”

　　赛牡丹依言揭开了上面的布，就见这篮子里面有米、有面、有菜，还有一块肉。

　　阿婆急忙对赛牡丹说：“最近每个月都有人给我送来这个，姑娘，麻烦你跟上去看看是谁，白白收了人家的东西我也要心里有数。”

　　赛牡丹听了阿婆的话跑出门来，在路的两边一看，在自己来时的路上几百米外有个黑影在跑动。

　　赛牡丹跑到茶水铺后上了自己的马，向那黑影奔去，却见前边两个骑马的人似乎在等着黑影，黑影上了一匹马，三个人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赛牡丹丝毫不敢放松，她也吸气提缰跟着那三匹马一路狂奔。

　　终于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时，赛牡丹却看不到那三匹马的影子了，就在她骑着马原地打转的时候，三个蒙面人从三条路上过来将她围在了正中间。其中一位身着黑大氅、腰悬宝剑、威风凛凛的男子开口了，“姑娘，跟着我们干什么？”

　　赛牡丹忙道：“不是我要跟着你们，是你们送去东西那家的老阿婆让我来看看你们是谁。”

　　“那你就回去告诉那个阿婆，我们只是扶弱济困、行侠仗义的赵客，没有名。”那个为首的蒙面人道。

　　赛牡丹听了他的话，心中竟也热血起来，赵客，那不就是燕赵之地慷慨悲歌的侠义之士吗？他们一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竟然有幸得见，赛牡丹对着三人抱拳道：“三位大侠，赛牡丹今日能遇见你们实属有幸，我一定回去转告阿婆和附近村民。”

　　三人骑着马离开。

　　赛牡丹掉转马头往回走。

　　走出百米后，听到身后有马蹄之声，赛牡丹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为首的蒙面人，赛牡丹停下马来，“大侠，还有何事赶来？”

　　那个蒙面人声音清晰而冰冷，直钻入赛牡丹的耳朵里，“姑娘，我是来奉劝你不要跟‘博望侯’府的人搅和在一起。”说完这句话后，那蒙面人转身打马跑开。

　　赛牡丹听了这没头没脑得一句话后，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此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自己与‘博望侯’府的人有关联？为何要奉劝她不要与公府有关系？

　　为了搞清楚心中的疑问，赛牡丹急忙打马去追那个蒙面人。

　　蒙面人的马跑得很快，跑了约二三里地后，蒙面人的马渐渐慢下来，赛牡丹的耳朵里飘来一句话，“姑娘，别追我了，你追不上的，不要白费力气。”说完后那蒙面人的马又似风一般疾驶。

　　赛牡丹知道自己的马力不足，她也不再追那个蒙面人，掉头往林家庄的方向而来。

　　赛牡丹的马走得很慢，她的心里似乎被浇上了一大盆冷水一般，冰凉湿透。

　　那蒙面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如一颗炸弹一样在她的心里引发了震动、纠结与猜想。对于公子笑的为人品性，她都看在眼里，但为什么这陌生的蒙面人却要她远离他，是不是她不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赛牡丹想，那我还能信谁？是要相信自己的心吗？可是我的心明明在说让我靠近公子笑。

　　赛牡丹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中回到了林家庄，她径直到了老阿婆的家里，却见那个篮筐和自己带来的糕点等物已然不见，赛牡丹马上猜到是林冰冰的母亲带走了这些东西，便气愤道：“阿婆，这些东西呢？是不是林冰冰的母亲带走了。我去要回来。”

　　那阿婆却伸手一把拽住了赛牡丹，手上的青筋暴起，“姑娘，别生事了，带走就带走了，反正我也动不了，没法做饭的，冰冰的娘做了饭我还能吃上一口。再者说，吃到我儿子的肚子里和吃到我肚子里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