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钟娱乐会所正式运营起来，许壹和十九个风一样的女孩子站在大厅迎客。

　　之前开会的时候王钦宣布了公主上班的排位，昨天订房的人不少，有32个，许壹因为上个月的业绩排在第一今天的排位就在33。

　　这得等多久才能上班啊？

　　“你是夏天吧？”周倩主动站到她旁边来问道。

　　“嗯。”是大哥王让许壹带的新公主。“你以前也做过这一行吧？”

　　周倩贴了一对很浓密的假睫毛、眼线很粗眼尾拉得很长，眼睛看起来特别大。口红是时下流行的大红唇，涂得一丝不苟。“是啊，我以前在伯爵也是当公主的。三岔口的那个伯爵你听说过吗？”似乎不像她的装扮那样不好亲近。

　　“听说生意挺好的？”

　　“之前生意是挺好的，后来被查封了。”周倩叹口气。

　　“怎么就被查封了呢？”伯爵会所一直都是c市最有名的娱乐会所之一，据说很有后台。没想到也会被查封。

　　“听说是因为老板，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听说夏天是夜宴业绩最好的公主，可是周倩怎么都不能把能干老练和眼前这一个清汤挂面一样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若是脱了这身工作服活脱脱就是个纯情小女生。

　　大概有半个小时，许壹和周倩都在聊有关公司的规章制度，像每个月的任务业绩啦、休假时间之类。话语让两个人慢慢熟络起来。

　　“周倩，你电话多少。”许壹摸出手机输入号码，然后拨通挂断。“接到了吗？”

　　“嗯，接到了。”周倩也把许壹的电话存起来。

　　九点、十点，站过了最黄金的两个小时，将近五十个公主累得腰酸背痛，通通回到休息室休息。

　　值房了的公主大概也就二十个。

　　“下一个轮到谁了，快去上班。”任经理转动门扶手，脑袋探进来。

　　任经理是王钦的手下、也是助手，他的工作就是要照顾好这一票女孩子。每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就象征着离上班又近了一步。

　　十一点。

　　“排在26的是谁，再不去我让27去了啊！”

　　“27，快到v222去。客人都等着急了，你安抚一下啊！”

　　十一点半。

　　“28是谁，快去v212。”

　　整整三个半小时，依然有按照次序等待值房的公主。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向目标的门却发现前面还有未知的封闭的枷锁，又像是苦海，感觉快要挣扎出来，熬出来才发现是一片更广阔的苦海。

　　今天肯定是上不了班了。许壹等着十二点准时下班。

　　“我怕死你可不可以暂时别要睡，陪住我让我可以不靠安眠药进睡……”是雷赋荣雷总。许壹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休息室，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雷总每次打电话给许壹几乎都只有一个目的——订房间。

　　“夏夏，明天我有个大活动，你帮我订一个房间，就最大的那个。”

　　雷赋荣又考虑了一下：“夏夏，明天是我生日，可能我会安排两个房间，你先给我订两个房间吧。那个最大的包房一定要留出来，有几个重要人物出席。房间可以布置一下，更重要的是那些美女……”

　　意思大概是要许壹帮他筛选一下，要挑漂亮懂事的。“雷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帮你好好安排的。”

　　雷赋荣很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许壹总算觉得有了点盼头，今天没有班儿上没有钱赚不代表明天也没有。许壹轻快地踱着步回到休息室。雷赋荣来夜宴玩向来都是点比较贵的洋酒，况且要订两个房间，明天的消费肯定不低。

　　“我怕死你可不可以暂时别要睡，陪住我让我可以不靠安眠药进睡……”难道雷赋荣还有什么安排？

　　是笑笑。许壹又跑出去。

　　“老夏，你猜我在哪儿？”笑笑总是疯疯癫癫的。

　　“我怎么知道？”

　　“哦，对了，你值房了吗？”

　　“还没呢。”

　　“哈哈，正好正好。我告诉你，我跟程臻在一起呢。”笑笑像是在炫耀登上珠穆朗玛插上小红旗一样，喜悦溢于言表，“他带我见了他几个好兄弟呢，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程臻，算是笑笑的男朋友吧！

　　算是。

　　“他们要过来？”

　　“程臻的兄弟说想出来玩，他就推荐来这里。不过他让我别说自己是在这儿当公主的。”

　　“你们什么时候到啊？我前面还有几个公主没上班呢，不知道能不能值你们的房间。”

　　“没事，到时候我点你就行了。”

　　“点房不是要罚款吗？”所谓点房，就是指定某位服务。对于按着排序等了又等的公主们，点房的确显得不甚公允。可若当真落在自己身上。谁又不是喜闻乐见呢！

　　“让程臻帮你出了。”

　　“可我还要带一个新公主。”

　　“那等会儿你跟老大说我们不要新公主就行了。”

　　“嗯，也行。那我是要换便装说是你朋友吗？”

　　“好啊。”

　　许壹好说辞，径自找王钦简明扼要地报告明天自己要订888、999两个豪包。

　　王钦立马笑开了花。这可是公司最大的也是最难订出去的两个豪包啊。

　　有了业务作支撑，王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许壹的点房。

　　从办公室出来，许壹就接到笑笑已然抵达的电话。许壹赶快去换好便装，走马上班。

　　许壹站在v209门口抖一抖在柜子里挂久了的衣服的灰，再穿上。

　　每次惹笑笑哭的罪魁祸首是程臻，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人却是自己，程臻算起来是欠许壹挺大一个人情。而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现在就仅有一门之隔。许壹心情有点忐忑像是门里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会伤害人的怪兽，像是曾给过许壹重重一击的他。

　　她握着门把手，用力收紧让手不那么抖，像二级火箭发射一样推开了门。

　　三个男人。根本不需要介绍，笑笑眼睛里亮着的那个人就是程臻。

　　许壹一步一步地走近，程臻架着方形黑框眼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和朋友聊天。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解开，袖子歪斜随意地卷上一两圈，成熟而慵懒。

　　一步一步看清。一对浓密的眉活跃地抖动着，灯光在眼镜上聚成白亮的投影，鼻梁就像是平原里一座海拔500米的山丘，算不得突兀也算不得挺拔，唇倒是薄得像将化的冰。程臻脸上还依稀残留着几根青色的胡渣，眼镜底下那对瞳孔是咖啡色的桃花眼带着探究与玩味。

　　许壹坐到笑笑旁边，笑笑转头看一眼她，表示自己知道许壹来了。

　　程臻的两个朋友一个是胖子，特别健谈笑声也特别大。头上反扣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一身大男孩的打扮。另一个年龄略小一点，估计二十五六岁，皮外套铆钉裤很潮，只是全毁在一脸蜜蜂蛰过一样的痘痘上。

　　“那个胖子，是徐飞，他们都叫他徐肥。那个瘦的是程臻的远房表弟，程梦阳，绰号程‘疯’。程臻的兄弟姐妹特别多，听他说他老家一个村子的人几乎都姓程，以前是一个生产队的，几乎每家每户都算是亲戚，关系特别复杂。”笑笑低声向许壹介绍到。

　　“哦。那他们会选佳丽吗？”

　　“应该会。对了，程臻还有一个小叔叔没有到，吃饭的时候突然有点事先走了一会儿才来。”笑笑暗自想着程臻的那个小叔叔还挺帅的。

　　“你问问程臻喝什么酒，我先去点酒水。”

　　笑笑问去了。

　　许壹的视线被推开了一点的门吸引了。

　　是冯瑞。他在招手让许壹出去。许壹见几个人聊天正当兴头，悄悄退出去。

　　冯瑞跟吴昊一样也是少爷的领班，他站在门口等着她，他是要转达王钦的话给许壹。因为时间太晚佳丽们已经上房，只能公主可以代替了。

　　只是笑笑的客人，许壹拿不定主意。她把消息转告给笑笑。

　　笑笑也拿不准这两个人会不会玩得很疯，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只能见机行事。她也就答应了。

　　徐肥和程疯都算是爽性的人，徐肥选了金鱼、程疯选了新公主安娜是许壹不熟识的人。

　　年轻人和老年人的眼光就是不一样，老年人总是讲真务实，必得先胸大臀圆能摸能上手，至于长相可以排在最后一位。年轻人反倒喜欢美貌的花瓶，坐在旁边只要不丢自己的面子，也不见得多能玩，只要会喝酒玩骰子划拳唱歌就罢了。

　　音浪一浪打过一浪，冲击在耳膜里。美女们各司其职，只要不卖肉其他的都不在话下。金鱼是个狠角色，嗓门大说话爽快中听，一边敬酒一边奉承着几个男人，男人即使不喜欢这样的女朋友也会交这样的朋友。不一会儿金鱼就和几个男人打成一片。许壹只是跟程臻喝了两杯，应和着大伙儿的气氛也说说笑笑。

　　笑笑又一次喝多了，只是这次她很安心地伏在程臻的肩膀上睡觉。许壹也不好跟程臻说过多的话，倒是金鱼毫无顾忌地跟程臻玩开了。

　　金鱼掏出手机准备留程臻的电话。留电话是一个很暧昧很亲迷的举动。互留电话的两个人就可以在别人都不知道的空间里不负责任肆无忌惮地勾兑，最后可能变成一张床上的人。

　　她盯了睡着的笑笑一眼，又盯了许壹一眼。虽然接触十分短暂，但那眼神异常锐利，估计是警告许壹别乱说话。

　　程臻在金鱼的手机里输了一串数字。

　　然后程臻的电话响了。程臻挂断。

　　笑笑醒了，大家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玩。

　　程臻的电话又响了。程臻懒洋洋地看看显示屏，接起来。

　　“程臻，我这边搞定了。”

　　“那你过来！”

　　“这么晚了，我就不想过来了，我想回家了。”

　　“程诺，你就过来坐坐跟我喝两杯，我又不会要你怎样！”

　　“程臻，你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他怎么好说他是不想当着程臻两个好兄弟拂了他的面子。

　　“男人别婆婆妈妈的！”

　　“这……”

　　“程诺，你还是我小叔叔呢。我不是看你二十五六了女朋友都还没交一个这才带你出来见见世面吗？你必须来啊！”程诺也只是辈分大程臻而已。

　　程诺彻底没辙了:“那你们在什么位置？”

　　“我们在锦江路转角，不是有个老大火锅吗？就是这里。有个夜宴娱乐会所。”程臻也松了一口气，终于说动他了。

　　“那我现在过去。”

　　“好，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