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跟踪狂的女王 第6章 犹豫
作者:七素槿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久久久久,江森凝目,象是被针扎了一下,看着布轻,目光突然深远起来。

  她的话,是这样的:选择站着死,还是趴着活!选择冲锋陷阵,还是运筹帷幄!选择啼血当场,还是来日方长!

  是,正是,是极!他被她看穿了。他再一次地,为她说服了。

  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江森曾一厢情愿地相信着她的善良、纯贞、纤弱、坚强,为她心疼。然而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

  撕裂他底线的尊严,她甚至未皱起一丝眉头;夹断她情人的指头,她居然未有过一丝手抖;威胁他这样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她未展露哪怕一丝怯懦。江森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纤弱、美丽的皮囊,看着那张纤弱、美丽的皮囊下,那颗掩藏至深的,张扬、残酷、狠厉的灵魂。是她,是这样的她,赠予了他此生最大的耻辱。他会深深地记住她,记上一辈子!

  突然间,江森纵身一扑,连带着那条红木凳子,形容狼狈却仿佛天边一道剑光杀过。

  堂中二人只觉眼前一花,便见到那只摄像机已经被捣得粉碎。

  而跪倒在近前的江森,镇静而平缓地坐起了身。

  灯光下他的眼眸铮亮,那布满的脏污和青紫的伤痕,竟然衬的他英姿飒爽,益发的出淤泥而不染了起来。

  “给我松绑吧布轻,没错你是救了我,祝你跟此人百年好合,永世不分!”这一句他微笑吐出,轻飘飘的还带了几分仙气,听在耳中却比起祝福更像一句诅咒,阴毒的诅咒,永生永世让人不寒而栗的诅咒。

  布轻倒坦荡回视,并没有对此做出言语方面的回应。

  给他松绑过后,布轻又礼节周到地送了他出门。

  而后布轻伫立在十八层的窗户前,一直到看到那个趔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这才转过脸去重新审视那位陈寒同学。

  接着眼光落向老早就铺好在地上的另一个裹尸袋,看过裹尸袋后又看向陈寒,在考虑要不要把他打包送进去。

  这个男同学,已经彻底地堕落,她不确定自己有那个耐性让他重返光明。

  布轻晃了晃头径自走去了厨房。

  陈寒的目光紧紧追随她,只见女孩儿俏生生立定在橱柜前。

  她手随意挑起一把水果刀,在掌中掂了掂又在空中作了几下空刺,严肃的小脸好象真的在刺人一般,那动作竟然惊人的专业迅猛。

  几下空刺过后似乎觉得不够称手,她那手指来到闪着寒光的不锈钢刀架。

  在上面划过一半,继而捏起一把柳叶形的小刀,那刀尖雪亮,一眼看去利得恐怖。

  选定后她忽然想到什么,来到正厅捡起陈寒的断指头,冰箱打开,套入密封保鲜袋,跟没有吃完的紫薯汤圆搁在了一起。

  一直注意着她的陈寒静静地看她,她果然无法容忍他了吗?这是要杀掉他了吗?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就象她在她上一本书里写的那样,女主角将前来叩击她心门的邪恶男士,全部狙毙于门下,尔后分尸放进冰箱里以多重辅料腌制,进而炖成肉汤,喂了她养的一只猫咪。陈寒清楚记得,她在那书里面写道,那猫咪喝起肉汤时,看上去比吃了孟加拉最鲜的牛肉还对口。

  陈寒失望地想到,那只猫咪是她就好了。杀掉他之后,她将他吃掉,而他这一整副皮囊的精华,都充分融化进她的骨髓,她的血液,她的肌肤,寸寸相随,从此共生……

  想到这里陈寒通身一热,从头到脚从手到心。

  而与此同时那被她吞吃的幻像在脑中一遍遍冲过,陈寒深深一个喘息,身体开始狂颤不止,脸孔迅速露出潮红,潮红中显现着痴狂,微露般的汗水一下下颤落。

  当布轻提着刀来到客厅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穿着kitty薄纱裙的男人,四肢都被胶带缠裹的男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两腿间。

  布轻看过去,便看到了那些粘黏在纱裙上的可疑液体。

  布轻微侧着脑袋,皱着秀丽的眉毛,手里的刀则抬起,刀尖寒光铄铄对着他的心脏,猛地刺下。

  那个瞬间布轻看着陈寒,陈寒仿佛定格在了那个低头沉醉的神情。

  布轻手抚住他心脏,有力而平稳跳动着的心脏。他看样子是真的不怕。

  刀尖于是触到他胸口时一划,撕拉一声,他胸口的胶带被割破,又是好几下划拉,四肢的胶带尽数被她破开。

  尔后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他断指塞进他手里,看他睫毛眨动迷醉醉,象喝了千年的醉春风。

  “去医院把手指接上吧。”她在他耳边说,说完抽身。

  果然是对他下不去手吧。陈寒定在原处心里流过焦糖般的甜蜜。

  好半天才起身,去房间换好衣裳出门,“轻轻,我很快回来。”

  “嗯。”

  男人拉开门,落步在门外之后小声地关上,他知道布轻最听不得噪音。

  布轻定定看着那扇被小心翼翼关上的门,窗外这时雨已停了,一只夜莺正惊翅而过,枝乱叶战,响声簌簌。

  ※※※※

  天微微亮的时候陈寒裹着大衣从医院出来。

  凌晨五点的上海干净而清冽,远处的风吹来了黄浦江的古朴跟浓郁,他想他爱上了上海,爱上了这座有她的城市。

  来到丽欣小区,进电梯,十八楼,到了门口,想到这个时候布轻可能已经入睡,便放下了预备敲门的手,摸出钥匙开门。他的动作象做贼一样,很轻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门开进房,客厅里已经收拾得整齐洁净,陈寒心里头暖洋洋,象开了一朵朝阳的太阳花。

  脚步于是更轻了,小步小步几乎是踮着推开了卧室的门。笑容就这刻僵在了那里。卧室里空无一人。

  陈寒猛地退出卧室,一下拧开卫生间的门把,陈寒那双瞪大的眼睛上面黑睫毛一颤,卫生间里也没有人。

  陈寒站在那里,双手握了又握足下定了又定,倏地颠退了一步,扭身开始在房子各处四下张看。

  厨房没有人。客厅没有人。没有人。没有她。

  陈寒艰难呼吸,接着截然转身,奔进卧室,啪地打开衣柜。俊美面容上终于现出惊惶。

  衣柜里头没有了那些白色和粉色,没有了裙摆和蕾丝,没有了缤纷和瑰丽,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半死气沉沉的黑。

  脚底下的土地在寸移,陈寒踉跄一步,又连续磕了两步,懵懵然撑坐在床上。

  然而才碰上床面他就猛地摸出手机,手飞快打开定位软件,上头显示的是无信号——男人嘴唇一下变白,瞬间挺了起身!三步作两步男人长腿大迈,来到房门前砰地踢开冲进电梯。

  他手指止不住颤抖地摁了好几下,才成功按进去到一楼的按钮。

  他的眼睛猛烈地眨动着,他象一个将要服刑的死囚,死死地,定定地盯着电梯缝。

  叮一声电梯门开,陈寒象猛兽一样冲出。

  一路风雨无阻冲出小区,四下遥望一阵又原地返回,在小区内逐个角落逐个角落地奔走。

  他走完八个亭口五座小桥零零总总十五条小道,那高大身形看上去竟然摇摇欲坠,突然一脚磕到块地砖,陈寒身形不稳,陡然间单膝叩地。

  许久许久,他没有起身,忽然他喉间发出声呜咽,压抑低沉就像那不羁的风,轻轻撕裂一片竹叶的声音。

  然而这声呜咽并没有让他得到任何舒缓,他的呼吸时缓时急,全身肌肉都巍巍打起了颤来。

  终于他抬起手,紧紧地揪住心口,那儿象不小心粘上了千万根倒刺,绵绵密密地扎着,疼着,一个小小的呼吸都牵动着心室上的倒刺,扎了又刺刺了又扎,撕裂一样的疼。

  陈寒缓缓仰起头来,视线不知何时已然朦胧,他张着这双朦胧的眼睛无助地看着左右,喉口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轻轻……”

  话声落,无人回应。男人哀哀笑出声,笑着笑着,笑出了泪,那泪一滚一滚,滚湿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