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红尘萦于心［……红尘萦于心，琐事缠于怀……］

　　雾很大，烟云缪缪。相舞挥了挥手，一切皆是徒劳，挥走的是烟云，挥之不去的是心中情丝缭绕。相舞面前的雾云散了去，方才看清周围是数棵寒梅，花影交绰，蕊瓣泣露。白梅披月华，红梅含雪露。正值寒梅盛放的季节，相舞却感觉不到寒冷，甚至，还有些……温暖。仔细端详，这是……家中的寒花院，相舞记得院中有一棵上古的白梅树，还埋有一个红木镂雕寒花盫。相舞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相舞的阿嬷与相舞常在月下的白梅下饮酒煮茶，执棋对弈。那一夜的月是血色的，相舞的阿嬷满身血迹，染红了阿嬷的月华绸衫，一路走一路红道子。阿嬷领着相舞来到上古白梅下，挖了个土坑把那寒花盫埋在里头。相舞已是雷泽婆娑，阿嬷抚着相舞的头说：“小舞儿，这是大月氏的重生月华丹，你是祭师，大月氏的红豆祭师，有重生化妖的灵力。不要轻易动情那是你的劫数，更不要自轻自贱，否则化妖祸苍生，鬼神追尔至烟灭……小舞儿，记住大月氏与红木阁要永以为好，这样，你才能……。”话音未落便一头栽倒在残梅乱雪中。

　　相舞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还记得那夜风吹影动，狂风乱作，卷起千堆雪，卷乱未亡人的心。相舞心上骤的一痛，阿嬷、阿爹……还有阿弟阿珞。阿珞……阿珞……相舞蹲下身来，觉得心弦颤动，疼痛不已。顿时泪流满面，用手一抹，是血泪。记得阿嬷说过红豆泣血泪，红木催断肠……相舞觉得快要窒息的感觉，难受之极，想起了那个救她的男人，可是，那不允。渐渐的相舞恢复了平静，陷入黑暗，只觉无力无助。

　　晏陌搬了棵松木凳坐在床边，一直看着相舞，看着相舞紧蹙眉头，一声声喊着阿珞、阿珞……晏陌的心一阵阵的痛：那个阿珞又是谁？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抚上相舞那毫无血色的脸。黑色的眸子中情愫似四月疯狂蔓长的荒草，在广阔的天地无线延展。晏陌把相舞贴在脸侧的青丝撩到耳后，无意间看到了相舞耳廓下的红豆印记，情不自禁地用手指仔细的描画耳廓下红豆印记的轮廓：原来，一切都是注定，自己早已没了机会。晏陌想起那晚纷纷扰扰的梨花雨，那夜朦朦胧胧的月华流淌，那浅浅的一吻。轻轻地握着相舞的手，心思婉转。

　　莫子弦坐在书案前用小金菊花钟品着透瓶香荷花酒，酒半微醺。就想起相舞来，那日雨露菲菲，相舞坐在门前雨水打得衣衫半浸。门外春风冷冽袭人，撩动相舞三千青丝，她却神态自若。还记得相舞的那一曲《锦堂月》悠扬婉转，和着雨后的弦月月华，清新别致，令人心旷神怡。只是，相舞如此像‘她’自己怎么能忘怀……那个君王赏赐的女人，那个不爱却无可奈何的女人。莫子弦双眼迷离地看着手里面把玩着的小金菊花钟，他看着里面晃动的液体，透过透瓶香荷花酒的袅袅香味，他想起醉衫纤的任性来。她总是缠着他，对他撒娇，总是在他处理文案时来撩拨他，虽然有些怒，但，还是顺了她的心意，然后满室□□……不知怎的，莫子弦竟想起相舞来，那个女子总是很安静，安静得可以让人忽视。但相舞清娴淡雅又不让人忽视总让人不容移目。又想起昨日相舞在雨中之境，晏陌着急的神态，只觉心情烦躁至极。一甩袖，书案上的物什尽数落下，在寂静的夜晚惊得人心晃荡，荡得月华破碎，碎得满地梨花殇，殇了窗外纤细的人影。

　　莫子弦抱着一坛子透瓶香荷花酒歪歪斜斜的走向斑竹凉亭。

　　倚在凉亭的朱漆松木柱上，抬头看着弦月游云，无一点星子，那一镰弦月倒是明亮得很。朦朦胧胧的月光好似轻绢纱幔般倾泻而下，照得人心荒凉。竹影婆娑，春风潇潇。莫子弦拿出一管碧玉翡箫，吹了一曲《闹五更》。满园梨花纷飞交绰，衬得莫子弦如谪仙一般，俊朗的面孔显得更加深邃。因莫子弦酒气浓重，那箫声倒是有些慵懒悠长，直击人心。池上春归何处，满目落花飞絮。一曲过后莫子弦随着园中的砂石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脚步凌乱，心绪繁乱。不知不觉，莫子弦已然来到了相舞的闺阁门前。不受控制地推门走了进去。没有去擦火折子点灯只是径直走向床榻。借着月光，莫子弦看见晏陌握着相舞的手半趴在床上，没来由的生气，一个手刀劈向晏陌的脖颈，晏陌只是一个闷哼，便没了声响。莫子弦粗鲁地分开那相握的手，再看相舞只见脸无血色，心口有种窒息的感觉，难受至极。真是红尘萦于心，琐事缠于怀那……

　　莫子弦随着院中满目落花飞絮和着清凉的月华萧萧起音。

　　一首《长相思》轻轻地滑入相舞梦中，梦中的相舞此时正蹲在那棵上古的白梅树下，用手刨开润湿柔和的沙土，试图找到那朱漆镂雕的寒花盫，可是一切都是无用功。手指已经浸出血来，但没到有疼痛的感觉。相舞隐约中听到了箫声，《长相思》。那吹箫的人是有多感伤，才能吹出如此绵长空灵的声音来？相舞此时只觉整个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清明了，安逸得使人有种晨曦日光晒得人慵懒的错觉。相舞又陷入了深深地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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