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江雨霏霏江草齐（一）［……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在莫子弦征战沙场的三天后冥子因就把相舞接了去。那是相舞的无奈，也是相舞的命运。谁又不想执剑长歌，谁又不想看水阔山长；谁不想过归船雨打棚，画船听雨眠的日子，谁又不想过种豆南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只是生活就是这样：只有生存下来才有资格谈论怎样活着，跟随着自己的意愿活着。
相舞让一小厮把纸鸢和笙月影唤来，在水厅内坐定，纸鸢一见到相舞眼泪就下来了，无奈只能抱住她安慰几句。孩子性情总是让人觉得可爱呢。自己是出不去了，明里说是住在这，却不让相舞走出这竹楼而可以让人来看她，被囚禁了……相舞只好让纸鸢笙影去跑一趟月雾林，去那寒花院中的上古白梅树下把那红木镂雕寒花盫给找出来。纸鸢又哭哭啼啼的让相舞多多保重方才退了出去。
遣退所有的人，拿出一柄杭扇、一管翠色玉骨良箫、一本淡青色杭州绉纱及绢刻书书帕本，这是大月氏的圣物，救人的圣物。原来想不会用的至少自己不会用，但是想要歌白苓重生，只有这个方法……只是重生月华丹要有用才是。
天气很是晴朗，没有一丝游云，蓝得很纯粹。相舞的往生迷梦蛊越来越猖狂，在身体里很烦躁，让相舞整天整天的睡，陷在迷梦里不能出来亦不想出来。就像现在相舞这样，刚才还是坐在竹楼的阳台上挑逗几日前冥子因送来的一只通体白色的云火狐，看楼下始败了的荷花，倒是有些凄凉，已是夏末。现在却趴着左手臂睡着了，右手的翠竹团扇掉落在地板上，吓了火云狐一跳，急急地去抓相舞曳地的裙角。这样的现象很久了，相舞倒是不急，过着一天是一天。
梦里相舞回到了小时候，和阿弟相珞在荷塘里采菱角，清远亦清，亭亭径直。荷花荷叶高而密，相互拥簇好不热闹。远处传来女子的信天游：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
………………
想必是哪家的姑娘思远人了，唱得如此肝肠寸断，字字泣泪，行行有情。天气很好，天色蓝得纯粹没有一丝杂质，阿弟采了一大把的莲蓬，把莲蓬装进柳框后，对着相舞傻呵呵的笑。相舞见如此，用菱角轻轻敲打他的头无奈的说道：
“去吧，我不会跟阿嬷……”话音未落便听见“嘭”的一声，溅起的水花淋了相舞一身，随即相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照着水面的倒影梳着自己的三千青丝。没有任何首饰，只是简单的绾了个髻，倒是清秀雅致。相舞等了很久，等得小舟上的菱角的焉了，还不见相珞出来。日光很强烈晒得人发晕，不免有些着急，喊到：
“阿弟，阿弟，回去了，阿嬷该着急了……阿弟，阿弟……”语毕，还不见人影，心如火燎。正要下水去寻，却见“哗”一声，相珞从高过人头的水莲中探出头，兴奋地说到：
“阿姐，你看，我抓到了什么？”只见两条小黄鱼蹦哒在相珞的小手里，顿时没好气。
“你再不回来，阿姐就去当尼姑了……”
“为什么？”
“为我那可怜的弟弟超度亡魂。”语罢，未等相珞上船，便划舟而去。
那时的日子就是这样简单而美好。
相舞醒来时，看着身上可怜的裙子和泪水汪汪的云火狐，无奈的说到：
“你这可恨的小玩意儿，看我不把你扔出去。”作势伸出手来，那狐狸并不走反而支棱个耳朵，一副怨妇样，可怜巴巴的。相舞见这样，不再逗它只是换了身火浣布裙，哀声叹气的弾起琴来。这是一首《驻云飞》，声音悠远空灵，似看到了广袤无垠的草原和漫天的野雏菊。那小狐狸来到相舞脚下绕了几圈选了个地方蜷在相舞脚边。
不一会儿，门外出现一声音：
“羌姑娘，有人找你。”音落，门口出现一白须老人，鹤发童颜，眉间有一赤色焰火印记，身形修长挺拔。只见他拱手道：
“听姑娘一曲，甚是欢喜，有一物交予姑娘。”相舞一勾唇，有些好笑却还是站起身恭敬的作了个福。
“那请问先生，有何指点？”
“以琴杀人之技，千里不留行。”相舞大惊，向后退了一步，发丝凌乱绕到相舞的颈上，左手扶着近侧的案几。
“你是琴妖关山月？要是我不愿呢。”
“你没机会了。”语毕，只见相舞软软的摊了下去跌落在地板上。小狐狸拦在关山月面前，却被关山月捻了个决僵在原地。随后关山月素手一挥，相舞便被内力推到床上。走近，将手覆于相舞的眉心，相舞只觉全身血液奔涌滚腾，热气燎人。须臾，相舞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火浣布裙。裙上有个水蛭一般模样的虫子，这便是往生迷梦蛊的蛊虫。关山月掌心起火，倾刻之间，那虫子已化作飞灰。
手已能动，发觉眉心有些痒，用手去摸，不一会儿显出一赤色焰火印记来，再看关山月，眉间的印记早已不知所终。还没等相舞回过神，门外已响起了脚步声，关山月便拎起相舞从窗外一跃而下，随即使了个轻功飞奔而去，扭头对竹楼喊到：
“我关山月的徒弟岂能作这笼中之鸟，哈哈哈……”冥子因看着远去的人影，举拳捶在竹窗上，只见那竹窗瘫了一半，眼中闪过阴狠。
速度之快，相舞都喘不过气来，只有紧紧的抓着关山月的手臂，不肯松手。
“丫头，我说你有绝世武功，拽着我干什么？虽说我老头子长得俊美，你也不用如此。放手，我娶你便是。”言毕，一扬手相舞便被推了出去。相舞一急，想着自己要掉下去了，忙一使力果真飞了起来。关山月笑道：
“孺子可教也。走，我带你去看大好河山。哈哈哈……”这个琴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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