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江雨霏霏江草齐(二)[……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说是看大好河山之前些要赚钱、找经验,所以要悬壶济世云云。于是在塞外找了个院子开了个医馆名叫"锦月堂",是《锦堂月》曲子的变形,曲子就是老人一辈子的坚持和荣耀。而安顿好了没几天,关山月便将所有的内力传予相舞。院内种满了秋海棠和蟹爪菊,正值初秋,开得枝枝蔓蔓甚是热烈,墙角堆满了用陶罐装着的应季菊花酒。相舞知道:关山月这么老的人,没有了内力维持命脉已命不久矣,所以什么也没说,只由得他去。
这里的人都热情,隔壁的王二哑总会傻呵呵地拿来山鸡袍子,放下就走。因为战乱难民也很多,所以每天都很忙,忙着看病授药救人。而这里的人是没有钱的,最多就是给相舞他们几根萝卜,几棵白菜罢了。相舞曾问过关山月为何如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天际的游云,眼神深邃,若有所思。相舞想这应该是琴妖的一种灵魂归属,一种自我救赎罢了。圆月之日,相舞坐在秋海棠下抚琴,关山月倚着门框用小银钟喝着菊花酒。月华倾泻,撒在关山月所穿的瀼纱漂白布袍上,朦朦胧胧地虚无缥缈,似幻境一般,梦由心生。
相舞他们在这没有药铺,只有自己上山去采。相舞每过三天都会去采药,在山上的时候练会儿琴,看看天,看看鸟。会想一想纸鸢和笙月影怎么样了,想一想大月氏的重生月华丹,想一想那个雪夜的蓝袍男子……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所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日暮苍山远,傍晚的风很凉爽。相舞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全身都是细密的汗,黏腻腻的。带着枫树香味的清风拂过,风吹木叶的声音,云雀的啼音,麦子拔节的声音都那么的清晰,忽然晃若隔世。瞬间神清气爽,像换了个人似的。汗水滴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相舞只好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来,从魁光麻布袋里拿出一块饼馕嚼碎和着水囊里的水咽了下去。不知战事如何,那他又如何呢?不远处的一株一人合抱的枫树红得繁盛,艳丽泣血。一只云雀安静地落在枫树枝上,尾部的紫色绒羽美艳逼人。相舞看得出神,突然,一支羽箭破空而出快要射中相舞时关山月突然出现使了一个飞踢,羽箭一偏正中那云雀,那云雀只是叫了一声便栽了下去。相舞吓了一跳,觉得快要窒息了。还没等相舞喘口气关山月便拉着相舞让她使了个云雾决让枫林瞬间起雾。这时烟雾缭绕,云雨漫漫。相舞只觉头疼至极,视线模糊。谁知关山月竟拽着相舞奔跑起来。
“冥子因追来了,你这妮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快使个腾云决呀!”相舞才想到自己已得到了关山月的武功绝学,但是不会用,便扭头对关山月很是实诚的说:
“先生,我不会……”说完相舞已是满脸通红,不知所以,气喘吁吁。关山月闻言一拍额,顿时大汗淋漓。
“把你的琴拿出来,气涌丹田,突破水、木两行,为变徵之声。”相舞闻言即刻停下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腿上,一段弦音倾泻而出,有如万支袖箭破空之声,相舞青丝凌乱飞扬。冥子因见状掬了一手日光化作长剑向相舞疾驰而去,只见来不及闪躲,相舞闭上眼睛,想起了莫子弦,那个温暖如斯的男人,想起了纸鸢、笙月影,想起了阿弟、阿嬷还有阿爹。过往的日子如倒带那般惶恐而逃。只是那一瞬间,相舞感到脸上有一阵温热,血腥味扑鼻而来,是血。再看,关山月已倒在相舞身上。相舞抱着关山月朝枫树茂密的地方跑去,按照关山月的指示提气运功使了个腾云决便穿林而过。交错相叠的树枝刮伤相舞白皙的肌肤,血浸出了来。刺痛感扑来,相舞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没目的一个劲的跑。一个趔趄相舞抱着关山月跌落在一个堆满残枝败叶的凹塘里,秋天的枫叶照得凹塘内通红,照得血腥。抬头冥子因倚着枫树,右手把玩着一片枫叶,对相舞邪魅的笑道:
“是你自己回去还是我带你回去。”语毕,手中的枫叶犹如袖箭那般直直地朝相舞射来,关山月反身挡在相舞前面,枫叶正中颈部动脉,血吱吱地流出来。相舞慌了神,泪流满面,手都不知放到哪去,只能用手压住动脉,只是毫无用处。相舞感到无力,快要窒息了,阿嬷去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感觉。心口疼痛不已:为什么,她的家人,她的朋友……
“我……关山月……的……徒弟岂能……”话音未落便扭头栽了下去。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了牵引,没有灵魂的躯体是那么冷,一切都显得苍白。
“先生,先生……”相舞把头埋在关山月的怀里,恸哭不已。相舞反掌拍地,腾跃而起,长发凌乱。正要直击冥子因脑门,谁知冥子因一掌便将相舞拍了出去。后面正是山崖,相舞被掌风推了下去。
等到冥子因回过神来,相舞已不见人影。激起来的水声异常刺耳,只觉心口一窒快要喘不过气来。想到那日软香在怀不禁心痛不已,怒火纵生。唤来影卫,一巴掌甩过去:
“你是怎么办事的,自绝经脉罢了……”再看,那人气绝。一甩袖,风起,已不见人影,相舞的桐木焦尾琴也一同不见了。
风过枫林,枝叶相交起音,云雀绕树,还是平静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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