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落花时节又逢君[……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莫子弦走后,相舞一直坐在案几前喝着酒,营帐内酒气氤氲,香气缭绕。已是夜深,无月亦无星辰。从天际传来狼嗥声,在黑夜的衬托下让人毛骨悚然。相舞酒过三旬后昏昏沉沉的坠入梦境。
这是十年前的秋天的傍晚,枫叶红似火,太阳只露出来半个脸,昏黄的日光撒满了天地,南归的大雁从落日前飞过来又从自己面前远去渐渐的缩成一点,了无痕迹。早晨打的霜还未化去,阴气渐重,凝而为霜,故名白霜。空气有些冷冽。地上落了层层枫叶把整个天空都染红了。如若你翻开那厚厚的落木层,就会发现那些可爱的蘑菇和迎秋怒放的野露梅。相舞翻开草窠发现几只并不合季节出生的小东西,眼膜还未开。相舞盖好落叶草木,弄好草窠,并没有去动那小家伙。手被冻僵,相舞把手伸进宽大的袖子里,握紧那青铜镂雕的暖手炉,方才觉得暖和些。不远处传来阿珞急急忙忙的声音,
“阿姐……阿姐,快走,刘嬷嬷来了,要挨打了。”阿珞走到相舞的面前,不小心踩到刚才相舞找到的草窠。只是阿珞哪里能懂相舞的心思,只是一个劲的拽着相舞,相舞又哪里肯动。对阿珞说到,
“你快让开,它们要死了,啊……它们要死了。你快让开。”阿珞只是一个劲的拽着相舞,并不要走开,
“走啊,快走啊,要被打了。”相舞见阿珞不动,想到草窠里的小家伙“哇”地破喉哭出声来。那刘嬷嬷的脚步声渐近了,阿珞一急说到,
“你这妮子,怎可这般害我,就你使得我便使不得么?”语毕,只见阿珞使劲掐了一下自己,泪水随即而来。怎么说这两姐弟的哭声呢?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不远处的刘嬷嬷听到了哭声顿时慌了心神一个趔趄跌入落叶层中,激起叶浪,瞬间枫叶纷飞。惊起林中的云雀,翅膀相叠着飞散开去。
这是人生的梦境,是幻境,是迷梦。回忆在我们的生命里充当生活的调味剂,在生命里穿行,记忆里的默草在疯狂的蔓延,向远方伸长。是泪水决堤是的引火索,是过往的见证,更是半生残梦,一生残缘。
雾很大,相舞觉得脸上很痒,闻到了一阵阵的艾香,气息撩人。随即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相舞醒来时,阿七正在舔相舞的脸,营帐内是满满的艾香,烟雾漫漫。张阿嬷见相舞醒来,把阿七抱了下来,又教几个小厮把熏艾的青铜炉撤了下去。张阿嬷走上前来恭敬的对相舞说到:
“将军教我来接姑娘回府,说是这里要打仗,不安全。纸鸢姑娘和月影公子带回了一个面生的公子,说是姑娘的儿时玩伴。”相舞闻言惊疑,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半晌相舞才问到:
“可有说是什么名么?”
“这倒是没有。”相舞抬头看向张阿嬷,想起了阿嬷,阿嬷和她一样有着温和而慈祥的神情,不禁心生好感,眼眶湿濡。
“倒是麻烦嬷嬷了……”说话间张阿嬷递上一盏杏仁茶,里面加以鸡豆、松仁,味道清新远达,香浓而不失茶味。相舞只是微微酩了一口便放在案几上。张阿嬷见相舞喝过后才道:
“姑娘客气,姑娘这是中了往生迷梦蛊,虽说蛊虫已取但蛊毒未清。”相舞闻言大惊:这个张阿嬷连这都知晓。想到这刚才的感觉消失得了无痕迹。
“嬷嬷可是懂蛊?这蛊是否可解。”
“略只一二罢了,姑娘这蛊毒恐只有下蛊之人才可解。”相舞心头漏了一拍,眉头紧蹙,脸色苍白。相舞没再说话,只是抱着阿七跟着张阿嬷上了马车。只见那车把式甩鞭,马车便向东使去。
到将军府时已是两日后的傍晚,昏黄的日光照下来,为将军府覆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只是数日未见,这将军府站在霓霞下似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汉。走在将军府的门前只觉恍如隔世。相舞记得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梨树枝繁叶茂,现在却只有树干站在黄昏下不胜凄凉。
相舞走进屋内的时候纸鸢与笙月影已在屋内等候多时。纸鸢见到相舞泪水就在眼眶内打转,冲上前来抱住相舞,相舞只好在纸鸢耳边轻声安慰。相舞放开纸鸢后笙月影立即呈上一红木镂雕的匣子,相舞将阿七交予纸鸢遣退张阿嬷,才从笙月影的手里接过寒花盫。打开,里面是用浙绸作底,中间凹陷的部分置有一药丸,只见它晶莹剔透,形如白蜡,这便是那重生月华丹了。相舞拿起重生月华丹,仔细端详,晃忽看见这丹药印有自己的影像,再一瞧,哪还有半分影子。刚将药丸装好放在案几上,门外便传来一温和的音语:
“舞儿……”相舞抬头看向来人样貌非凡,气宇轩昂,泪便下来了。脑海中犹如海浪穿行而过,这一瞬间狂风雷雨,带她走向过去。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儿,他从梦境中走来,从回忆中走来,从相舞的过往中跋过山涉过水从相舞上半生的生命里款款走来。
相舞哽咽,
“项宇儒哥哥,项哥哥……”相舞走向前去抚摸项宇儒胸前的长发,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项宇儒的胸膛,一时间低泣无言。良久,相舞才开口,
“你是怎么找到纸鸢的?”项宇儒爱惜的抚摸着相舞的黑发,说到:
“我年前便回到了月雾林,一个月前有人寻到寒花院我便知道是你遣来的人。”相舞抬头看着项宇儒,眼中含笑,
“那阿哥你说这是不是夫子所说的'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呢?瞧,花刚落,你便来了。”项宇儒眉眼如画,轻轻一笑,扳正相舞的身子,对相舞说到:
“我年前碰见相珞了,他和一个名叫‘明月奴’女孩儿在一起纠纠缠缠的,好生痛苦。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相舞闻言,心脏漏了一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抬头看向窗外的瓦菲,天已暗。遣退纸鸢和笙月影,转身在暗阁里拿出一柄杭扇、一管翠色玉骨良箫、一本淡青色杭州绉纱及绢刻书书帕本递予项宇儒。
“这是云火狐祭司给予我的,说是我族圣女之物,交还给大月氏。”项宇儒英眉紧蹙,面色苍白,语气中有微微的怒气,
“你要它作甚……是个不祥之物。”相舞没想到项宇儒竟有如此大的反应,微微吃惊。项宇儒看到相舞的样子才缓了情绪,对相舞展颜一笑。
“你是不是该尽一尽这地主之宜?带我逛逛这边塞的夜市可好。”相舞闻言笑意渐浓,说到,
“你怎的还像个女儿家似的,这般爱逛夜市,那我只好随了你的愿。”相舞收好物件,和项宇儒说说笑笑地走出门去。在院中唤来一马车,入座挥鞭,便向街市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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