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繁华事散逐香尘［……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秋季已至，马儿长了厚厚的一层毛，不似刚入夏那般长一茬秃一茬。将军府的马儿养得极好，高度可与人比肩，青口白牙。
“你运气真是好极了，今儿个竟是中秋佳节。”相舞抬头看向身后的项宇儒，笑意稠浓。项宇儒轻声笑道：
“这边塞民风倒是豪爽，战事吃紧，还敢这般热闹。”只见满目灯楼，不远处的角楼前还有三四个小儿相互嬉戏打闹放着＇小黄烟＇，街道上霸王鞭、竹节花、泥筒花、金盆捞月、叠落金钱，种类繁多，难以一一列举。在贩摊上排成花样红红绿绿的甚是好看。天空中焰火如星辰缀雾，一如漫山的春花，灿烂辉煌。在街头贩卖焰火的小贩推着车唱着小曲：“滴滴金，梨花香，买到家中哄姑娘。”车中尽是火梨花、千丈菊、当面放以及小孩喜欢玩弄的小黄烟。城隍庙展有许多民间艺人制作的彩灯，倒有了几分“春如红锦堆中过，人似青罗幕中行”的意味。不远处有猜谜的地，河边尽是放河灯的男女，好不自在。这乱世繁华之境比之盛世倒还是欠上几分。繁华不再，乱世依旧。
相舞拉着项宇儒在一小吃摊上坐好，显然项宇儒虽说喜好逛街但在街道上吃饭还是不太习惯的，有些不愿却拗不过相舞，只好就座。相舞向小二哥要了烧馉饳、肉兜子、火烧及蒸角儿各一分，还要了一壶建昌麻姑酒。小吃摊的旁侧是一卜筮的摊子，只见摊子旁侧的白练上用红墨写着＂抄算先天易数，每命卦金三星＂，红的刺眼。那巫觋见到相舞先是大惊，眼神深邃，神情诡异阴沉。随即竟赶走那前来卜卦的小姐，自顾自的点灯烧纸、舀了净水、摆桌子，拿起龟板对天祷告，连连作揖，口中唧哝哝的说个不停，温了一盅酒。神色郑重严肃。相舞开心至极哪会注意到这不寻常，依旧快活的吃着酒。项宇儒就不同了，他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在思考间相舞已拉着他向城隍庙走去，只好将事情拋之脑后。
“真是的，那贩子减了料倒不是味了。走吧，我们去看看城隍庙的彩灯。”两人欢快的看彩灯，猜谜，放河灯，好生自在。
相舞一同项宇儒在河边放河灯时，一鼎软矫走过随即在街道的拐角处停了下来。有人掀帘探出半个身子来，周围的空气凝结了那般——这是个月亮一样的人。只见这人身着一大红绒彩蟒衣，外披着墨紫色羊绒鹤氅。优雅华贵。那人在一侍女的耳边低语，须臾侍女便向水边走去。
相舞这时还在对着刚才猜谜得来的荷花灯许愿，只觉腰部有人用力一推便坠入河去。紧接着有一长发红衣的男子脱下大氅跳入河中寻人。项宇儒见到相舞有人施救后便放心去追刚才推相舞入水之人。只见那女子奔跑如飞，功夫好是了得。月光下一白一墨的影子在相互追逐，移形幻影似的。两人奔跑而过，行人只觉得是两道风一前一后刮过。
相舞只觉腰间一紧便上了岸。再待眼中清明时人已在软矫中，矫顶的宝石因晃动发出清脆的乐声。相舞对上冥子因的眼，打了一个寒战，他的眸子似寒潭那般清冷，深不见底。冥子因笑笑，
“你说我救了你两次，你该如何报答？”相舞语塞。冥子因停顿一会好像想到了什么才道：
“你还欠我红木祭师的琴音……”说完眼睫半遮，看不清神情。相舞勾唇，
“那还要看你困不困得了我。”冥子因闻言媚笑，左手放在靠枕上蹭着下巴，右手极其风度的打开沉香木作骨的折扇蔗住半面脸。姿势很是妖娆的看着相舞。
“那要看往生迷梦蛊你能不能控制得了了。还有，你以为一个小小的中秋会如此盛大繁华么？这是豫王义女凤箫郡主的生辰，这妮子的名儿就叫……‘明月奴’，可怜那小男孩，被郡主打得半死还在我的府上休息呢！噢，那男孩与小娘子还是一个姓呢，亦姓羌。”说完在相舞的耳廓下吹了一口热气，冥子因的气息中带有淡淡的茶香味以及浓浓的麝香味。相舞闻言蹙眉，心口一窒：这是阿弟，阿弟……阿弟。头低着不肯看面前人。
“我得回去，拿一些物件。”
“你的琴在我这。嘿，是把好琴。”相舞只好作罢，只是那重生月华丹是否要用。
“那，那女子逝世多久了？”冥子因闻言，眼中闪过阴狠，快速的收了折扇。用折扇挑着相舞的下颌，说道：
“谁说她死了？若死了，要你的琴音何用？”说完就靠着软枕不再理相舞。相舞掀开靛色湖绸布帘窗外热闹依旧，真是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今日月圆，月华流光撒在相舞的的脸上，说不出的清灵淡雅。冥子因看着相舞瞬间晃了神。
待项宇儒再回到河边时哪还看得见相舞，恍然大悟，这是别人设下的计。抓着那侍女正要寻问，谁知她却纵身跳入水中。
项宇儒走过那卜筮摊时那巫觋拦住项宇儒，只见这人左眼已是起了一层翳。项宇儒大惊，刚才这人还好好的现在却是这般模样。那人只说了句：鄙人略懂麻衣相术，公子听我一言，那姑娘不该献城隍庙，还是献土——献五道将军才是。随后递给项宇儒一张素签，便匆匆收摊走了，只见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红豆泣血泪，幻妖祸苍生。可见写字时身子颤抖不已。项宇儒见字皱了皱眉头，将那素签握在手中催动内力，瞬间便化作了粉末，风一吹，便散作尘埃。
秋风吹不断，相舞刚才放的河灯随着河流悠悠地漂向远方。灯火依旧，只是阑珊之中佳人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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