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三:流水十年间(一)。[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时光倒流,那是十年前的春夏交替之期,罗裙披霓霞,野花染襟袖。这个季节里富人可在桃李之间吟赋诵曲,在霓霞下执剑弄舞,在阑珊处染一身醉意。而穷人可在江湖之中摸鱼捉虾,可在山中拣选野果松茸,可在山水间沉醉听箫,总之春夏交替带来的一切美的感受都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在那个没有战乱的日子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以前的华美宫殿现在却只是一把焦土,废墟罢了。
阳光软软地从云层间泄下来,婆娑的杏影落在年仅七岁的清平山的脸上,暖暖的日光像日前的记忆那般让人安心。那是母亲还在的时候所拥有的安心,莫名地让人感到温暖。春末的天气还是冷冽的,吹得人萧瑟,可能是日光的缘故让衣衫褴褛的清平山不觉得寒冷,木然地拣着松茸野菌,这是他和阿妹今天的饭食。母亲过世后父亲另择他人,那妇人就是一山村野妇,没有一丝母亲的柔婉贤惠。黝黑的皮肤,壮实的身子,粗鲁的言行,也不知父亲如何忍受得了?虽然家住山中,是山中樵夫,可一想到母亲的柔婉动人就不能明白父亲的选择。清平山找到一条溪流,舀了一捧水打了个寒颤,春末的溪水还是很冷冽的,鱼儿已经游起来了,悠悠地吐着水泡,好生可爱。清平山想着卧病在床的阿妹,便想着捉一条鱼儿给她补补身子。阿妹的身子弱得很,前几日阿妹在山间捕蝶不小心染了伤寒,病来如山倒,阿妹早晨还发着高烧,喃喃自语。小脸因高烧和天冷,每天潮红不退,让人看着甚是着急。这样想着人已经到了河中心,春末的溪水是那么的寒冷!七岁的清平山又怎知,回过味来时四肢早已冻得僵硬。可一想到阿妹喝到鱼汤时兴奋的表情便咬了咬牙继续前走,哪知小腿肚抽了筋,在那个地方动弹不得。日光从日光从山的那头缓缓的升到头顶,山中的雾气蒸发,闷人得很,不消一会儿,清平山便晕倒在水中。灵透的水衬着瘦小的身子,怎么看都觉得凄凉。
醒来已是霓霞披裳,悠悠的太阳没下去了半个脸,昏黄的日光晕染着大地,雀鸟归巢,好不美哉!撑起半个身子看着面前一堆燃烧着的柴火,不明所以……顷刻,一个小女孩便从溪边走来,看见他醒了笑嘻嘻地说到:
“你醒啦,这给你……”说着便把手中的几条鱼给了他,说完便把手中还剩的几条鱼烤在火上,瞬间香气便散满了整个林子。清平山好久没吃饱过了,看到如此美餐不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直钩钩地看着火上的鱼儿。相舞看得出他好久没有过温饱,便将烤好的鱼儿递予他,边递边说到:
“你家在哪儿?我家住在梅树下,好大的一棵梅树……可美了,你呢?”清平山抬起头来看着相舞如四月芳菲般的笑脸,心头一暖,说到:
“我从渔家坪来的,那里没什么可美的。”说完眼神暗淡,相舞开心得要命,这是她族人之外的第一个朋友,平常也是不能出来的,每日教养嬷嬷总是凶得很,不准做那样,不准做这样的,令人烦躁。心情甚好的她耳廓下的红豆印记显现,笑得甜美,清平山看着晃了神。
相舞拿出一管翠竹箫来,对着清平山说到:
“我给你吹一首昨儿个我刚学的曲子可好?”也不管清平山是否同意便自顾自的吹了起来。这是一曲《宜春令》,昏黄的日光落在相舞的脸上,透着一股子雅致恬淡。风过花影交绰,落红飞过水面,应和着箫声翩然起舞。
相舞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看着清平山,
“我要走了,族人在用骨哨催我了……下次见,认识你很高兴。”说完便向林外跑去。火堆旁只剩下清平山和萧条悠远的骨哨声。
清平山吃完之后将剩下的鱼儿烤好后用树叶包起来,想到阿妹吃鱼的表情不禁感到高兴。想着便加快了速度。清平山走之前看着火堆想着不知何时能相见……叹了口气便向着渔家坪跑去。
风过,了无痕。
清平山跑到家中时,只听见满屋的哭泣声,清平山颤颤地推开门看见阿爹跪在榻前,后母坐在榻上用手轻柔地抚摸这阿妹的脸。两人神色悲戚,泪水汹涌。清平山不用想便知是什么事……那一年四月春花烈焰,那一年四月莺歌婉婉,那一年阿妹与我天人相隔千里……其实后母是爱着他们两的,只是有些东西走了就是走了,阿嬷如此,阿妹如此,都是春天的风,对人无害,却让人心生寒冷,春风冷冽,吹得人再也无法回暖。
那一年离家学医,甚爱箫,学有所成,江湖人称箫医清平山。从此不再踏入过渔家坪一步。可从没忘记过山林中笑得甜美的女孩。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十年后清平山坐在窗前回忆着往事,不禁勾起笑来,还好,能找到心念之人。如今她有心念之人,不必打扰。既然不能爱恋,守护着她总是好的。不能与卿白首,便永伴卿左右。想着便吹了一曲《锁南枝》,其音悠扬绵长,空灵婉转。杏花春雨,纷纷扰扰,枝枝蔓蔓。
你与我相遇本是偶然,十年间的韶华流逝,不是故意忘却,只是奈何不了岁月。春红谢了又匆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人事光阴总是无情,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我们往往迷失,常常在灯火阑珊处回首,寻不见佳人。
相舞是在他的生命里默然穿行之人,相遇如浮云,结果必然也如浮云了了然无痕。
圣女与相舞敲了敲清平山的房门见他未答话,一副遇倾心佳人的样子,傻得可以。便打趣说到,
“哎,你这小子在想什么呢,果然春天到了,开始发情了……”清平山扭过头来看着圣女有些不满,
“大月氏圣女羌桑,进男子房间都不敲门么?真真无理。”圣女羌桑气竭,对的,她便是羌桑,红豆圣女。相舞惊讶地看着羌桑说到:
“你是羌桑?与云火族祭司相爱的羌桑。”
“怎的你不是知道我是大月氏圣女的么?竟猜不到,真是樗树!”
“你不是被困于君昆山下么?”
“想见一个人便出来了,还有……”羌桑转过头去看着相舞神情严肃,
“你最好离那只云火狐远一点。”相舞笑了笑,看着羌桑别扭的神情,觉得恍惚,这是晏陌爱的女人,为了她连妖的内丹都丧尽了,只做一介凡人,不想修道之事,愿得一心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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