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四：流水十年间（二）。［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相舞不说话，羌桑便更是生气说到：
“你这妮子，好不知趣，不说话又是何意？”相舞一脸淡然掰开羌桑的说，平静地看着她，微微一笑，道：
“他似乎一直在等你，好像很多年了吧……”语毕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杏花雨，出了神，轻喃细语：
“落花人独立的滋味，不知他已尝了多少回。你知道么，第一次见他，他便认得出我是大月氏之人，只因我的箫音跟他所念之人很像，大月氏的箫音……”相舞伸手接住那飞过窗扉的落杏，柔柔的花瓣，残存的蕊……
“你快去寻他吧，刚过千年劫的他只是一只普通的云火狐罢了，连凡人都比不上，难不成你连他的千年大劫的提前到来一点都不奇怪么？”羌桑看着相舞不说话，她怎会不知，她怎会不知，只是，该如何去面对……相舞折了枝并蒂的杏花轻柔地插在羌桑的发上，说到：
“你其实不必穿得如此素雅，做回原来的自己罢！他爱着原来的你，原来的你像现在这样……美极了。”羌桑红了脸，不自然的扭过脸去看着一地的杏花残蕊，微微一笑。春风过，吹皱了一池春水，吹过江南又绿了春草，红了杏桃。
年复一年，春秋轮回，愿你我又遇于江南，演绎一段世人皆赞叹的情缘。
羌桑玉足轻点，便向东奔去，卷起的春风舞落一地红杏，留了一地沉寂。相舞只听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来日相见之时再做报答……”相舞看着天际飞过的麻雀，思绪跟着视线渐行渐远。
…………………………
现在已是初夏，在羌桑离开的几天后，那客栈外的杏花已然败落，不知他们又如何了？相舞躺在榻上，眼神空洞，看着莫子弦，但若你仔细一看，那么你会发现，相舞看着莫子弦又像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世界。几日来相舞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如同活死人一般，气息微弱，面色苍白。清平山说这是同时去除往生迷梦蛊毒和川乌头之毒的唯一方法，要经过千蚁噬骨之痛，期间，动不得，笑不得，哭不得。莫子弦倒是希望相舞哪怕皱一皱眉头也是好的，只是一切都是奢望，相舞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不怨不闹，一丁点表情都没有。折磨着莫子弦。拿了一管羊脂玉作的箫，悠悠地吹了一曲《如梦令》，这曲子确实如同梦境一般，悠远，迷惘，令人难以琢磨
相舞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坐着，没有月自然没有光，无际的黑暗，只有她一个人。这千蚁噬骨之痛相舞倒是承受的来，但却无法承受这无边的寂寞，像是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般，没有任何生物，寂寥得可以。孤寂就像海水那样漫过自己的头顶，哭不出来，快要窒息了一般。孤独像野草那样在荒芜的黑暗中疯长，缠着相舞的心脉，气血躁动，相舞想她耳廓下的红豆印记定是红得泣血。风吹过来，寒得刺骨，幸好是有风的让自己有些知觉也是好的，如若连知觉也没有了，是怎样的可悲？也是无从得知。相舞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风过，便扬扬娆娆的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个转便化作这无尽的沙海的一部分。隐隐约约的听见一首《如梦令》，其音婉婉动人，心口便漏了一块，软软的要溢出泪来。相舞听得出这是她上次昏迷时的箫音，一如上次的《相思子》之音，有些凄婉，像是丢了心里人那般，让听音者心碎，影子微颤。
虽说相舞不能动弹，但她是可以感受，这是个神奇的现象，不能做任何事情，却可以感受任何事，像初生的婴儿那般，感受这不同的世界。
不知多久，相舞竟可以感受得到阳光落在脸上的温度，暖暖的，像母亲的手那般柔柔的抚着相舞的额头。也可以感受得到月光的凉度，像极了冷潭，有些浸骨的温度，倒也不凉人，相舞对这种感觉是喜欢极了。久了，相舞听见花开的声音，花骨朵那一瞬间的绽放，像鱼儿吐珠的声音，“啵”的一下，便缓缓地开放，一瓣一瓣的掀开来，最后点缀□□。相舞想那定是美极了。渐渐的相舞的心情平静下来，倒是有了几分参禅的意味在里面，看万物之音倒是雅事一件。
逐渐相舞听到了麦子拔节的声音，春草破土的声音，都是生命生长的声音，蓬勃而有力。相舞可以感受得到夏季的到来，阳光会充足的照在自己的手上，南风会吹来温暖的湿气，荷花的香气袭人。往几日莫子弦每日都会来到榻前为她说城中发生的市井之事，倒是有趣，只可惜莫子弦看不见她的笑容。相舞脸上的皮肤已经愈合如初，加上药理调理，相舞的皮肤竟是此以前还要好，水水的，吹弹可破。只是没有丝毫的润色，苍白得如玩偶一般。这几日莫子弦倒是没有来过，只是清平山来得倒是勤了些，扎针时偶尔还会在相舞的耳边小声抽泣，并不作言。几日下来清平山倒是瘦了几圈。原本就不是十分强壮的身子便更加支持不住了，黑眼圈都出来了，原本的病美人，现在已是不能看了。
几日奔波下来，便到了塞外。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确实把清平山震撼了。玉带似的溪河，九曲弯延，在阳光下美丽得不可方物，耀眼极了。毯子似的草地，柔软的夏风。空气中满是青草的香气和奶香味，还夹杂着动物的骚味。落日因无任何植物遮挡的缘故，别有一番风味。
看到如此壮丽的景象，清平山终于明白，马背上的民族为何如此强大，许是沾久了此地宽阔的景象的缘故吧，人便也豪放起来了。毫不娇柔矫作的做派，长安城里的那些虚伪的子弟小姐们是万万学不来半分的。清平山突然有了想要在这里扎了根的想法，想必这也是不错的吧。闲云野鹤般的悠闲，牧羊骑马的自在，看着烟霞披身，青草白云，想想就令人向往。
清平山叼着一棵草茎，边塞的草茎剥开来是白嫩的芯，咬一口，满是甜腻的汁水。清平山想：怪不得那些长安城里的公子们爱极了这里的马儿，原是它们吃得这样好。想着想着突然又觉得如若可以在这，哪怕做匹马也是好的。没有什么烦恼，自由自在，想想都是美极了的生活。
清平山在营帐外选了一块柔软的草地躺下，看着傍晚归巢的大雁，火红的落日照耀大地。草原上夏日的风是暖的，吹在身上倒是极致的舒服。
…………分……割……线………………
…………分……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