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晚上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李其。小白说,学院发出警告,如果在这样旷课下去,会让他挂科重修。可是似乎没有任何威慑作用,临近期末考,还未见到他的身影。直到有一天,一个个子小小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女生找到我。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她姓张还是姓王,只是因为她那张胖乎乎的脸我才记住她的名字:圆圆。
圆圆说,“求求你去看看李其吧,他每天把自己关子出租屋里,在这样下去肯定就废了!”
我问圆圆,“你喜欢李其吧?”
圆圆楞了一下,点了点头,“但是我知道李其喜欢你,你去劝劝他好吗?”
我居然不屑的笑了,“这种男人送我我也不要,因为看不起!这么点挫折就一蹶不振,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说完这句话,我掉头就走,气的圆圆傻眼了,对着我喊了好多诅咒的话。有一句话就跟刀模子一样刻在我的心窝窝里,我却从来没想到真有她说的那么一天。圆圆说,“我诅咒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
事后我跟小白讲这件事情,小白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趣我,只是黯然神伤的说了一句,“好羡慕你的潇洒,可以任性的去伤害一个爱你的人,而我却没有。”
她的话一下激起了我内心的涟漪,顿感自己的残忍。可是转念一想,去敷衍一个你不爱的人,才是最大的欺骗。自此之后,这个出现在我人生100天的男人再也不曾出现过。人与人的机缘,时而深,时而浅,或者擦肩而过,或者相守终生。
一二月份才是上海最冷的时节,尤其是飘着细雨的日子,感觉整个人,连心都能结成冰渣。快要过春节了,向北才真正的闲下来,他说他的客户都忙着度假过年,他自然也能闲着,而六哥回了老家,为了犒劳辛辛苦苦工作的员工,他们这种土豪公司一放假就是三个星期,远远比法定还多出两周。
我一考完试,向北就数着日子帮我定机票,我一听说他又让我一个人回去就急眼了,耍性子说,要回就一起回,要么就我就要留在上海。向北有些微怒,问我原因。我只是犟,也不跟他说实话。其实我是心疼他,上海一到春节与空城无异,我真的不忍心让他再过一个人的春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我是无论如何不想让他再这样落寞的活。
打电话给妈,她难得不数落我,语气中透着柔和的说,“你不回来也好,我年后来上海看你们。”
听完她的话开心极了,眉开眼笑的抱着向北的胳膊晃起来。终于,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上海相聚了。有多少次,妈在电话里提起向北,言语里满是想念,可是无论我和向北怎么说,她死活不肯来上海。妈说,乡下住习惯了,让她去大城市她害怕。
我是知道妈说的那种感觉,犹如第一次来上海一样,什么东西都是稀奇的,而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与他人不同而招人笑柄。
妈要来向北也很高兴,一得空就问我妈的喜好,然后去准备着。毕竟这么多年未见,向北竟然有些紧张。我嘲笑他说,“这还是你亲妈,要是换了你岳母娘还不得愁死!”
向北也不和我争嘴,只是淡淡的笑说,“要真是岳母娘我还上不了这心!”
我们年轻一代人可能真的无法明白70年代的母子情。因为物质条件的匮乏,妈对于向北的付出往往是行动上的,从而显得言语笨拙。什么情啊爱的,像妈那种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如何说得出口。而向北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爱,默默地,不带有任何言语上的修饰。久而久之,两人的关心倒在言语上很难察觉出来。
一放假,我每天都空得不得了,向北也一改工作狂的恶习,居然过起了家居的生活。上海又冷又无聊,我就想尽法子鼓动向北来个周边游。向北倒也爽快,就开了车带我去了苏州一趟。
冬日的长三角有一个共同的弊端就是寒冷,嚷着要出去玩的是我,嚷着要回家的人是我。我其实是一个骨子里懒惰的人,对于游山玩水什么的根本就是一时兴起,在留园和拙政园了转了一圈,除了记住那怪石崚峋,似乎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向北就敲我的脑门,纳闷的说,“你就长了个金鱼脑袋,什么东西转一圈,没一会儿就忘得干干净净!”
我还嘴说,“我就是金鱼的记忆怎么了,但是有一样东西我肯定不会忘的?”
“你是说吃吗?”向北反问我。
我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晃,说,“no,这个东西叫向北!”
他愣了愣,伸手想要教训我,又停了下来,眼神里说不出的情绪,“没大没小,也拿你没办法,等妈来了就有人治你。”
我就对他吐舌头,看见他笑开的俊脸,竟然是那么舒心。
从苏州回来我就开始准备小年夜的食材,大城市的好处是,天南地北的菜都能买着,无奇不有。我拖着向北在超市里来回的穿梭,把家里那个双柜的冰箱塞得连一个胡萝卜都塞不下去。向北说,每次开冰箱都跟排雷一样。
有一天晚上他实在口渴,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就去开了冰箱门,放在顶格的鸡蛋掉了下来,顿时砸在他脚上来了个透心凉。向北气哼哼的回了房间,第二天一早就开始训我。
其实他不太会生气,心情不好的时候顶多脸色难看一点,语气硬了一点,似乎没有别的征兆。而我却不同,一不开心,就会蹬鼻子上脸,所有表情会立刻堆在脸上。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没少被我妈骂,她总说,“你这种藏不住心事的人,以后肯定会吃婆婆的苦。”
我当然不以为然,在向北和妈的面前,我才不要去隐瞒,要知道除了他们,满世界都是需要以假面相对的陌生人。
大年三十那一天,才六点向北就拿着电话进了我房间,也不管我是否清醒,就把话筒塞在我耳边让我跟妈贺新年。
我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又睡了过去,事后自己都想不起来说了些什么。向北说,“你这么能睡,也不怕被人卖掉。”
“放心,除了你,没人敢要!再说,我没嫁出去前,能在你这里赖一天是一天!”
听完我的话,向北没好气的瞟了我一样。我则满足的笑了。我从大到小就喜欢欺负向北,而当他过了而立之年,还是如此。
那天天气倒是格外的好,我一觉睡到了午后,好久没有那样的好觉,梦里全是美美的一些回忆。一觉醒来,我好似到了另外一个静谧的世界,客厅里放着悠扬的轻音乐,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向北身上,他坐在那张躺椅上,悠闲的翻着一本闲书。
岁月好像没有这么美好过。
向北看了看我,眉眼全是宠溺,“睡得好吗?”
我笑着点头。
幸福好似很简单。向北在我心目中不知何时有了父亲的光辉,他的沉稳,他的关心,还有他那双温暖的大手和坚强的臂弯都让我不时想起儿时的父亲。可惜爸去世太早,所有的情感全部都寄托在向北的身上。短短一两年的相处,我越来越觉得来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