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宠妻如命 第17章 帝国风云
作者:谈绮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这一年的殿试设在暮春之初,苏云澜早早安抚了父亲,晨曦未明时向皇宫赶去。他没有登宠入极的喜悦,一路上都在为父亲的病情忧虑,待赶到大明门前,太阳光已亮,及至走到太和门,旭日东升,光辉灿烂地照耀着整座皇城!

  苏云澜这时内心才起了波澜,他将在这里度过跌宕起伏的后半生,这里承载着他的荣耀和失败,辛劳和汗水。百余名士子站在太和门前,等待着皇帝的面见,这将是决定他们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刻,各个屏息凝神,埋头思索,待会皇上要问什么?该怎么回话?

  内官监在这里查问名牌,校正仪容。汝阳王侯玉因为掌握着京师三大营中的五军营,也在士子中穿梭,维持秩序。他挨个看士子的面容,到第一排第一个人时,忽然站立。

  巡视其他人时,莫不低着头,用余光瞟他,然而这个人抬起了头,直直看着他。汝阳王侯玉微微一笑,带丝玩味,心情小荡漾了一下。汝阳王侯玉男女通吃,见到新科会元竟是个皮白肤嫩的清俊公子,能不笑吗?

  苏云澜没看出他的意思,以为他只是要挑衅,面无表情。

  汝阳王见他清俊不媚俗,更加喜欢,从他面前走开,摸着下巴微笑。苏云澜的表现在他看来,只是个毛头小伙子,不怕以后不收服,没准还能收服到床上去。他心情大好地想。

  “宣,新科会元苏云澜觐见。”

  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的传声在太和宫前空荡荡的大殿上回响,苏云澜低头迈上汉白玉台阶,一步一步走至殿中,不敢抬头,掀起外袍跪拜:“徽州士子苏云澜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请起。”

  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云澜提袍站立,眼观鼻鼻观心。

  庆帝高坐在太和殿的明黄椅子上,面前黄案上摊着苏云澜的答卷,老臣申瑜行、张珏等侍立左边,汝阳王、沐王和翰林院一干学士侍立右边。

  庆帝二十许岁,眉清目秀,然面孔略显苍白,显出先天体虚的症状。他是少见的面孔就给人温和感的人,内侍宫女们多爱他“平易近人”,朝臣给他的评语也是“敦厚仁善”,皇家出来这样的不容易,庆帝的存在像一阵春风刮进了巍峨冷峻的宫城。

  他看见苏云澜的面貌后,微微一笑,见多了长着胡须和花甲的状元,猛一看见一张年轻的脸,还真有点不习惯。

  庆帝先一一询问了年龄、籍贯、家世,苏云澜对答如流,沉着不慌乱的形象给了庆帝很大好感。

  庆帝道:“朕自承继大统,夙兴夜寐,然内心仍是忧慌。如今外夷扰境,灾荒频仍,民饥不饱食,祖宗所期望的盛世仍没出现,我心里愧疚,”他蹙了眉头,显是动了情。

  申瑜行向来是“先皇帝忧而忧,后皇帝乐而乐”,忧国忧民,见皇帝这样,嘣,落下泪来。他曾是东宫老师,对皇帝爱护如子,战事失利时,皇帝曾拉着他的袖子哭过,这一落泪也不乏私人感情在内。

  “然力不从心,”皇帝又道,“如今江山不稳,谈何盛世?卿是这一届的会元,大晋未来的才俊,可能为我解忧?”

  苏云澜没想到皇帝把整个摊子都撂给他处理,上一世也只是就《尚书》中的某句话讨论,这一世偏实用了啊,估计皇帝也受不了只会清谈的书生了。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道:“我大晋王朝自高祖至今上,已传至三代,可谓兴盛之期,历朝历代传至今日,所为之事不乏三件,对外止兵戈之争,对内减赋税、抑豪强,与民休养生息。”

  “抑豪强”三个字吐出来,汝阳王和沐王一齐把眼睛望来。

  庆帝心中偷乐,面上装作没听见他最后说什么,道:“对外止兵戈之争?怎么止?”

  “讲和。”苏云澜直接道。

  “讲和?”庆帝重复问。

  申瑜行变了脸色,恨不得上前阻止。

  “是,讲和。”苏云澜道,张口欲说,却被汝阳王侯玉冷冷一声“哼”阻止。

  汝阳王出列,锋利的目光盯住他:“是我大晋男儿,就应该上场厮杀!躲在后面充缩头乌龟算什么,没的辱没了祖宗脸面。蛮夷小臣,安敢在我□□大国前放肆,不平何以平民愤?”

  苏云澜面向庆帝,垂下眼睫,拱手道:“陛下,臣之所以提‘讲和’,是因为就目前情况来说,‘和’比‘战’更利于国,利于民,一来,节省开支,充盈国库,一场大战要耗去百万人性命,百万钱银两,用去国税的三分之一,而这银两其实可以拿来治理河工,安抚灾民;二来,开国至今,兵械松备,臣曾借住于军户之家,那里的老兵告诉我,他身上的战袍已经三年没换了,士兵由于吃不饱,弃田逃跑,如若开战,还要征兵,征兵要花钱,花钱要加赋税,如此恶性循环,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试问王爷,”他转向侯玉,“王爷刚才一番话慷慨激昂,臣心佩服,那么王爷能否告诉我,王爷打算用几年一举荡平敌寇?”

  侯玉瞪直了眼睛,张开了嘴巴,一句话都发不出来,像突然哑巴了。

  申瑜行和张珏相视一眼,微微一笑。侯玉横行一世,何曾被人强难?

  苏云澜向皇帝道:“既然短时间内无法荡平敌寇,那么战争只会徒耗双方兵力,西虏小国寡民,所患者,生存,人民连饭都吃不饱,怎么能打仗?所以臣之所见,西虏比之□□更加厌战,讲和极有可能。”

  皇帝秀气的眼睛瞄着两边,微微笑道:“你所言很有道理,不过我□□上国,岂能言和?你的话我记住了。退下吧。”

  “是。”苏云澜拱手,再次跪拜皇帝,起身退出大殿。

  余下人等陆续进来,言谈皆中庸,既不敢得罪阁老等人,也不敢触犯皇亲国戚。皇帝微微挺直了身,秀目遥望前方,他需要一柄利剑,直插入豪强心脏,文官中要有此等人物,武官中也要有此等人物。

  面见结束,皇帝敲着案子,温和笑道:“众位爱卿觉得如何啊?各奉上自己意见来。”

  申瑜行抢先开口,朗声阵阵道:“请陛下做主,臣不敢妄言。”

  张珏也道:“历来殿试皆由天子亲自选拔,臣何敢置喙?”

  侯玉愤恨地盯了这两个老头子一眼,两个老家伙一唱一和把路都堵死了,每次跟文臣斗他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文臣们手无缚鸡之力,所凭就一张嘴,打着各种正当名号陷谗言。

  皇帝转向侯璟,先帝为他选拔的辅政之臣,笑道:“国丈以为如何?”

  侯璟拱手道:“启禀陛下,两位老臣所言极是,臣以为也当如此。”

  皇帝道:“国丈看了那么多的人,难道就没有心仪的头名人选吗?”

  侯璟顿了一下,道:“臣觉得……头名会元徽州苏云澜不错。”

  违心之言,说来不那么气壮。

  皇帝笑了一笑:“苏云澜太大胆,不过,”话风一转,十分温柔地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嘛。”他负手下阶,朝臣们无不恭听,“朕自御极以来,选过两名花甲状元,还从来没选过少年俊才,我大晋王朝也需要年轻一辈人物的翘楚,为天下士子表率。”

  皇帝一向温声细语,这话说来却气势朗朗,众人无不垂头应道:“皇上说的是。”

  苏云澜是在次早鸡鸣时被仆人叫醒,宫里来人传他觐见。苏臣翰咳嗽不停,一呼一吸皆发出很大声音,已经一宿没睡好觉。苏云澜担心他,苏臣翰望着他道:“你去吧,咳,我没事,咳……”

  他掩口咳嗽,苏云澜给他掖好被角,叮嘱下人好好照顾他,方出了门。

  他心里已经有底,在前世他已经摸索出升迁之路:忠于皇上,无限止地忠于皇上,要做就做帝党。这个道理说来容易,然而很多人都转不过弯来。从小就读四书五经,脑袋瓜中灌满了儒家思想,一心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皇帝都想划在自己治理之内,也就怨不得被辞官被流放被杖责被砍头了。

  然而苏云澜在这条道上走到极端后,忽然有一天觉得,自己像一条狗。家天下,还是国天下,是他一直思考的问题,既以天下为己任,那么皇帝也在治理之内,如果想飞黄腾达,那么尽管地像一条狗一样去伺候皇帝吧,伺候完老子伺候儿子,兢兢业业如家仆。然而他是一个人,熟读诗书,曾经梦想廓清宇内、天下升平,最终却淹没在争权夺利的狂潮中,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上一世他极端厌恶沐王府的人,厌恶侯玉,这一世他已经理智,他只是冷眼旁观。

  马蹄踏在拂晓的街道上,他单单一个人走着,想了一路。

  暖香园里,林华阳抱着宣纸,心不在焉地涂抹,脑中尽想着:外面是什么情形?

  已经挨近中午,苏云澜中没中,中了几等肯定已经出来了,很可能他正在外面游街:人山人海,许多妇女聚集在两旁的二楼观看,她要不要去看一看?

  齐烟兴冲冲地跑进屋里,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小姐小姐,他们都说看到苏少爷了,披着大红花在游街呢!”

  林华阳噗嗤一笑。

  苏云澜懒洋洋地骑马走在大街上,艳阳照着,他心中才有了点。街道两旁人潮拥挤,人们不知道新科状元为什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过看着足够年轻,好看。

  苏云澜抬头向两旁的茶肆酒楼望去,一张张喜气洋洋的妇人脸庞,手里拿着手帕,见他望来,还都有点害羞,拿帕子遮着。这些人中有的来相女婿的,有的来瞧热闹的,少妇少女老妇人都有。

  寻觅了一圈,不见林华阳,他不死心,一直盯着瞧。

  一身红衣、娇艳乖张的申小妹,背倚着窗户,见他望来,抿嘴一笑,高傲又倾情的样子,砸下一朵小红花,不偏不倚地落到苏云澜怀里。

  苏云澜微微一笑,心想她到底是个小姑娘。齐烟出现在临近的窗口,招呼落在后头的林华阳快来看。林华阳走上前,见苏云澜正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寻觅着什么人,神情严肃,大黑眼珠深沉。不意他忽然抬头看来,林华阳吓得把头往后一缩。她直觉地感到苏云澜正在寻觅的是她,心头微起波澜。

  须臾,她又把头伸出来,见苏云澜仍望着这里,微微的在笑,显然是笑她刚才的样子。林华阳没有表情地看着他,想在他身上看出另外一个,深思熟虑的、满脸严肃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的苏云澜。那个重生回来的苏云澜,到底苦心筹谋着什么?

  有了申小妹的对比,苏云澜头一次觉得,林华阳是如此地幽静娴雅,《西厢记》中的崔莺莺估计就是她这样的。他男人的心思又活动起来,想偷香窃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