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看得有些目瞪口呆，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自己连个采药的爪子也没有，还想怎么采药赚钱？虽然眼睁睁地看着灵芝被别人采走了，桑青是有些肉痛，但采药的高人，自己却是很想结识一下。

　　还没等桑青开口，怀远便朝来人打起招呼来：“水爷爷，桑青妹妹的脚扭了，能不能帮忙看一看？”

　　水爷爷？好像有点面熟，是同村的吗？桑青一直只想着赚钱，都鲜有留心家人以外的人。自己也太与世隔绝了，想到这里，桑青有些汗颜。

　　被叫水爷爷的老伯笑着点了点头，蹲了下来看了桑青的脚一眼，伸出手来轻扭了一下，桑青疼得眼泪直掉。水爷爷呵呵笑道：“你们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这里林深多野兽，你们还是赶紧往回走吧。是脱臼了，现在没事了，你走走看。”一阵剧痛过后，桑青觉得脚好像不痛了，连忙站起了走了几步，果然不痛了。

　　桑青连声谢过水爷爷，水爷爷点了点头，笑呵呵地离开了。桑榆闻声急忙地赶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桑青摇了摇头：“没事，咱们赶紧下山吧。”

　　怀远追了上去：“那灵芝没了，能给我绣个福袋不？”

　　桑青侧过头来斜了怀远一眼，继续往前走着：“要福袋没有。我给你一两银子当谢礼吧，先欠着，等我有钱就给你。刚才瞧着那水爷爷背上那一筐子不知名的药，应该是挺值钱的。那水爷爷采了一辈子的药，连技术都如此的好，何以还是只穿着粗衣布裳？”

　　怀远苦笑一声，还是耐心地答道：“水爷爷性情豪爽，喜欢喝两杯小酒，又喜欢作东请客，有多少花多少，加上采药也是靠运气的，所以他到老也没什么余钱。”

　　桑青不作声了，林中多野兽，采药还要凭运气，这也真不是一个容易的行当。自己还想靠采药赚钱养家赎身？想到这里，桑青哑然失笑。还是继续乖乖地当自己的小绣娘吧。

　　不过，从水爷爷身上，桑青却深刻地认识到了两件事，第一件是，若非宋怀远与水爷爷相识，自己恐怕在拖着一只伤腿要桑榆背自己回家去了。自己一心将心思扑在刺绣上面，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多点与周围的人相接触，可能收获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机会。

　　第二点是自己根本不存钱。自从爹生病后，自己的钱就全部充了公，之后每个铜板都上缴给了娘亲。赚钱不存钱的下场，恐怕是要被沈家随便配了个奴籍的男人为妻，那就连自己的孩子也要当沈家的奴才？桑青决定自己开始存私房钱，绣坊的工钱可以全部上缴，但是自己额外所得，就要自己存起来。即使是一天存三个铜板，等到自己及笄，也有三四两银子了。可是，哥哥跟弟弟的束修……桑青又进入了万般纠结的天人之战。

　　怀远见桑青一路低着头默默地想着心事，开口打破了沉默：“桑青，你是不是在担心桑蓝哥和桑榆的束修？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桑青只是漫不经心地答道：“我们家的事不用你费心。你只要要多费点心思，对我大姐好一些，我就谢天谢地了。”

　　怀远闻言愕了一下，难道娘竟然还没有和香姨把事情讲清楚？怀远皱着眉头解释道：“桑青，我已告诉我娘，我想娶的不是桑红而是你！要不下山之后，我也告诉香姨……”

　　当着桑榆的面说这些话，也真不害臊！桑青一下子就由脸红到脖子根上，急忙打断了怀远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想娶谁，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好好当个小绣娘，挣到钱供兄弟上学堂和自己赎身。至于你，明年就要上书院了，你还是好好将心思放在挣功名上面吧。”桑青说完，加快脚步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怀远在她身后叫道：“我挣到功名就回来娶你，你要等我。”桑青一听，走得更快了。

　　桑榆在怀远的身后笑道：“怀远哥，我也赞成你当我的二姐夫。”

　　怀远点头笑了笑，小声地对桑榆说道：“那我上书院的时候，你得帮我看住你二姐，不要让别家的男人拐了去。”

　　桑榆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怀远哥，如果有人胆敢打我二姐主意，就算吓不跑也要把他给打跑。”

　　怀远拍拍桑榆的肩膀，呵呵笑道：“真不愧是我宋怀远的好兄弟！”

　　又过了几天，绣坊的活有增不减，越来越忙了，就连赵氏和明月也都亲自操刀，揽下了一些要求高难度大的活儿。

　　一天早上，李管事将赵氏和明月叫了过去，说是沈老爷接下了一名朝中大员的单子，要在十日内绣出一面祝寿的大屏风，要求作双面绣。时间之所以如此紧迫，是因为之前发到别家绣坊绣，绣出来的屏风不大满意。

　　时间既紧，要求又高，而且是双面绣。赵氏和明月面面相觑。赵氏开口说道：“我们现在也是在绣大幅的刺绣，交期也紧，如今绣到一半，旁人也没法子接手啊！”

　　李管事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我找你们过来，是想你们看看绣坊里还有谁能接下这个单子。那名大员找的也不止我们一家绣坊，相对而言，这是一个机会。”

　　赵氏莞尔笑道：“那你也挑几个好的绣娘一齐绣，从中挑好的交上去就是了。”

　　明月倒是不赞成，几个挑一个，桑青肯定是有份的，指不定只落了个辛辛苦苦替人做嫁衣裳还不讨好呢。明月扶了扶额，正色道：“我们现在人手都非常的紧，几个挑一个，那没挑上的绣工也就白白浪费掉了，弄不好，她们为了抢风头，不知又会弄出些什么龌龊事来。依我看，还是挑出一个，让她绣就好。”

　　李管事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干脆开门见山，把话挑明了：“双面绣，这么多绣娘里面，还是桑青的绣得最好。我想给桑青去绣，你们意下如何？”

　　桑青刚刚受过打击，本来这次的胜算就不大，一无赏钱，二无充足的时间，又何苦让她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明月不愿意桑青再冒险，思忖片刻，替桑青解围道：“李管事，你也瞧见了，上次屏风评选，桑青连个等也没被评上，你让她去绣也是白费劲。你还不如让桑红或者小云去绣还合适一些。”

　　其实桑青那屏风的事，李管事已经打听清楚了，只是，她并不想把内情告诉赵氏和明月，只是淡淡地说道：“桑青那屏风，是被下人搬错了，等到了省城才发现，却已是迟了。桑青的双面绣，我们有目共睹。既然人我已经选好了，那你们要做的，就是配合。”

　　赵氏听出李管事的口吻虽然淡然，却不不容置疑，当下抢在明月之前，笑吟吟地说道：“既然李管事选定了，那李管事将事情安排下去就好。我可以帮桑青看看绣稿，明月可以帮桑青看看如何行针。”

　　既然李管事要定下桑青，明月也怕她拿权势来压桑青就范，当下也把话说得很直：“嗯，我与芝芳都会配合。但李管事也要好生安抚一下桑青才是，这个活儿胜算不高，费时费力，说白了就是吃力不讨好，如果她绣得心不甘情不愿，那绣出来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明月的话说得如此直白，李管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李管事叫赵氏和明月来的目的，是想让她们开口让桑青去绣。只是现在她们都把拒绝的话都说得如此明白，强扭的瓜也不甜。李管事也不想强人所难，当绷着脸点了点头：“好。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找桑青聊一聊。”说完，便自己起身朝绣坊走去，不留给她们一个与桑青互通声气的机会。

　　李管事把桑青叫到小院子里的凉亭下，开门见山地说道：“桑青，我们最近接了一个双面绣的单子，时间是有些紧，但以你的绣工，完成是没有任何困难的，只是呆在绣坊的时间，就要比别的绣娘要略为长一些。沈老爷挺看重这个单子的，希望你能够如期交出最好的绣品。”

　　桑青睁大眼睛，面无表情地听着李管事讲完，低下头来黯然说道：“我是一个连末等都评不上的绣娘，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应该找我姐姐桑红或者是小云师姐。我的手太拙，如此重要的绣品，我勉强绣出来也是丢绣坊的脸。”

　　李管事微微愕了一下，她完全没有想到桑青竟敢一口拒绝。李管事不动声色地继续劝说道：“你的屏风，不过是下人搬错了，没送到省城里，等沈老爷他们发现时已经太晚了，所以并不是你的绣艺不好。你的绣艺，我们见过的，都赞个好。所以，你就放宽心来接单子吧。”

　　下人搬错了？没运到省城？这暗箱操作也太黑了吧，这次如果我接了单，说不定功劳又被别人顶替了呢！我宁愿是得罪李管事，也决不为他人免费做嫁衣裳！桑青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李管事，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如期完工和绣品合你的意。赵师傅和明师傅的绣工比我深厚多了，让她们来绣，总比让我来绣的更有保证吧？”

　　李管事一直盯着桑青的反应，见自己提到她的屏风被下人弄错而没送到省城，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愤然和寒意，知道她是想歪了去。如果不是明月和赵氏手中的单子也是得罪不起的主，自己又何苦在这里与一个小绣娘多费唇舌？如果不是沈老爷行事只喜事后奖赏，不喜事前利诱，自己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老爷相当于看重这个客人，桑青不愿珍惜这个机会也就罢了，可那同时也是自己的机会！自己却是想把握住的！沈府里的男人们个个都不满一个女人当管事，都在虎视耽耽绣坊管事这个位置。上次屏风评选之事，所教的绣娘只拿了五等和六等，已被他们判定是管教不力，幸好沈老爷接了好单子才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如果这次能把这个大员的单子做好了，自己的地位也能更稳固一些。

　　李管事权衡利弊，也不想再隐瞒她了，径直说道：“其实你的屏风，是给沈大少爷看中了，搬去用了。当时沈老爷只从中选了五面要送去省城，我当时也在，你的也在挑中之列。沈大少爷也并非故意，只是以为库房剩下的屏风是挑剩的，所以从中挑了一面去用了。沈大少爷是眼光出了名的高，他能相中的你屏风，证明你的绣艺也是非常出挑的。这一次的机会，完全不比上一次的差，老爷相当看重这个客人。如果客人满意了，除了会有一笔可观的赏钱，你的绣娘品阶再升一级，也不是难事。”

　　桑青的脑子飞快地转开了。给我画饼充饥，不是十拿九稳的奖赏，我宁可当它是没有。虽然自己很缺钱，如果自己现在开口向她要钱，那可就是缺德了。可是要我免费加班，总得有一些甜头吧？桑青决定趁这次机会，决定向她讨要一些正当合理，不占绣坊便宜，但在平时她绝不可能答应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