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画轴展开来,云卿这才笑吟吟地。
众人面面相觑,两幅破画有什么稀奇的。
另外两箱才值钱好么,什么眼神,买椟还珠不是?
几个姐儿,除了曹若玉,都盯死了箱子里闪闪的宝石,像是已经堆起来的首饰般。
“这两幅画留下,其他的,无功不受禄,就烦管家带回。替我多谢王爷所赠。”云卿看到曹若姝等人的眼波流转,像没看到一样。
直看了雍亲王府的管家抬了箱子出去,众人才收回方才的眼神。
“若无事,那孙女先退下了。”云卿面色自若地向老夫人行礼道。
这个家,她敬的从来都是老夫人和老侯爷,自然不管方才大房众人的眼色。
老夫人看云卿的样子,其实,那两株珊瑚挺好看的。
可她分明留了两幅什么神荼郁垒的挂画,意有所指。
“罗妈妈,吩咐人进来。”此话一出,云卿也只得留在一旁坐了。
被奶娘抱着的曹若燕倒是格外喜欢云卿,每次见她都咯咯笑个不停。
因为这几日府里的传言,除了老夫人,没有几个愿意给云卿好脸色。
没有遁地而逃,已经很慈悲了。
云卿心里冷笑,院里这几日自动求去的,俯拾皆是。
不时,便上来了好些女子。
姿色样貌参差不齐,言行也都中规中矩。
申嬷嬷说过,公侯小姐的丫鬟是有例制的。
侯府嫡女按例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三等丫鬟及无等级的人数不等。
这样算来,多多少少,也是有二十多人伺候的。
自己还是个无业游民就要养那么多人,累觉不爱。
“母亲,玉儿明年就该出闺的。也是时候好好挑几个人伺候着了。”叶氏皮笑肉不笑地说。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也该这样。”
曹若玉面色极不佳地干笑着。
作娇羞状地扑进了老夫人怀里,“祖母,等年后吧,这会子当着妹妹们的面。不是让孙女儿没脸么?”
云卿眨巴着眼,不知道几个丫鬟怎么就没脸了。
只能由她们说,反正和自己没关系,就站干岸,风大,凉爽。
“这会子害臊了?”老夫人搂着她的肩膀,心肝儿地叫着。
曹若玉娇嗔地唤了句,祖母。
众人素来知,大小姐虽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却极得老太太欢心。
又有太子殿下青眼,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都陪笑着,是不是打趣应景儿几句。
云卿喝着茶,却看到她和叶氏的眉来眼去,刀光剑影。
默默为站着的几个女孩子,点上一盏关爱蜡烛。
“小姐,这会儿药该好了。”申嬷嬷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虽是在云卿耳畔说的,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得到。
听到话,众人不禁觉得晦气,快过年了也不忌讳。
叶氏才转眼打量了云卿一番,嗤之以鼻地端着她侯夫人的架子。
暗道,当真是扫把星,和她娘一个样,药罐子泡着。
眼角的笑意却格外锐利而明显。
老夫人瞟了眼一边默不作声的云卿,开口道“卿儿,去挑几个你合心意的丫鬟去伺候。别短了人。”
正想着迈步出去的曹若姝,黑了脸。
极是委屈地看着叶氏,又恨恨地看着云卿。
云卿答应着,起身走到第三个女孩子身边。
和颜悦色地开口说:“你,几时生人?喜欢吃什么点心?”
丫鬟站在原处,略微迟疑地回了。
云卿在心里叹了气,摇了摇头,打了个叉。
同样的问题,云卿又问了几个人。
“奴婢六月一日下地,不喜欢吃点心。”
一个丫鬟对于云卿别开生面的问题,并没有像前面几个,依然十分恭谨。
云卿满意地笑了。
走到老太太面前,指了两人,“祖母孙女儿就挑她们两个就够了。”
老太太明显有点疑虑。
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该有的都会给她。“就她们两个,没问题吗?再多挑几个,月例银子不够,祖母再给就是。”
众人拿眼去瞧,一个脸蛋清秀,一个朴实无华,并没有什么出众的。
云卿摇了摇头,原本是看中三个的。
只是在问问题的时候,其中一个丫鬟眼神有一瞬间的紧张。
若自己没有细看,都不知道的。
或许是有人,想要往兰陵阁塞人了。
定睛观察着,只有叶氏有那么一秒的不自然。
催雪院。
曹若玉把一张张信纸都揉了扔在地上
“大小姐,姨娘给你做了粥让人送来。”妈子吩咐小丫鬟把纸团拾了,担忧地看着她。
一时只剩了两人。
曹若玉停了笔,就着几案小匙小匙地吃着。
“奶娘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心里是个倔的,只是尊卑嫡庶摆在那儿。”
婆子把写了几行字的纸张收了,扔进旁的熏笼里。
“我知道的,奶娘。”曹若玉看着字迹慢慢被吞噬,呆呆地说。
自己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时时刻刻都想着算计。
若不是兢兢业业地,只怕早被她算尽娘胎了。
通房丫鬟?等你亲女儿出嫁的时候,倒要好好看看。
舍不舍得挑几个狐媚丫头做通房。
“奶娘,告诉姨娘,让她不用费心思,照顾好诚儿是正经。”曹若玉最后喝了一口,便转身进了内室。
瞟进桌上的小株珊瑚时,曹若玉不禁想到了在兰陵阁住着的云卿。
若自己是她,该多好。
不用小心翼翼,不用看人眼色,不用阿谀奉承。
三妹啊三妹,你还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呢。
不觉眼里流露出的情绪,还夹杂了哀伤。
兰陵阁。
而被念叨的云卿,此时正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馄饨。
鲜美多汁,云卿在心里默默点赞。
“小姐,真要把那两幅画挂廊上吗?”采蘩看着手里的画像,十分怀疑她家小姐的决策。
云卿扒拉完,不雅地打了个嗝。
接过柳儿的茶水漱了漱口才开口道:“怎么不真,你不觉得画得挺好的吗?工笔细腻,不可多得。”
“画技是很好。”采蘩不禁接口。
反应过来时慌忙摆了摆手,说:“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重点。”
“好了,乖,拿出去挂好,明天给你吃肉。”云卿含笑。
顺便问了问时辰。
亥时一刻,九点钟。
云卿想着之前委曲求全假死活下来的女子,开了窗,把汝窑美人觚放在窗沿。
一眨眼,三个浑身黑衣的人便出现在了屏风后,看到屏风时,真真石化了三十秒。
谁能告诉一下,那一团黄,和一团红,是什么鬼!
云卿扫了眼,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屏风,觉得挺好啊,萌萌哒。
而且选材很贵的好吧。
“小姐,雍亲王离开时,的确有吩咐人。属下追过去,目标是太傅府。”暗一道。
云卿颔首,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暗二上前正色,“那个女子有些底子。只知道她寻了一座坟茔。”
“对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云卿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三人以为云卿会有指示,比如截杀情报,继续探查什么的。
看着要开口的暗三,云卿一句话挡了回去,“是本名,不是代号。”
三人摇头,说没有。
进暗部时已经忘记本名了,有的没有,是孤儿。
愿随孤月影,流照伏波营。
云卿让三人以‘千’开头,从诗里选一个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三人分别选了:伏、影、流三字。
大年二十八的这天,各色准备齐整。
府中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
“小姐,老爷让您去前院。说是皇上年赏下来了。”
云卿被拉着急匆匆去了前院。
因为地上结了冰凌,除非必要老夫人并不会让云卿到前院。
当然,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见不到自己不喜欢的人,云卿也没有计较。
不仅她赏赐,国公府邸也是有赏赐。好象到了年底功勋人家都有。
皇帝赏赐给他们的,是一千两银子。给拿去奉年祭,众人当神一样供奉。
另外单独赏赐给云卿的,是六匹上等的料子,一套文房四宝,一块遮了红布的匾额,还赏了酒。
云卿看了赏赐,不解的同时,又格外欣喜。
忙跪下踏踏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才举了手给接过圣旨。
她知道这个社会,表达最大的谢意,就是磕头了。
内监看她红红的额头,心里暗暗赞叹着。
三小姐这份心意难得,难怪会得皇上和王爷喜欢。
众人都看在眼里,什么命硬,皇帝和雍亲王这是在给她长脸,撑面子。
令人费解咋舌,还有,云卿什么时候,在皇帝面前得脸的?那块匾又是怎么回事?
太监走的时候,申嬷嬷塞了个红包给他。
曹府也塞了个红包给他。太监暗皱眉,这个宁成侯府,怎么这么小气。
心里记了一笔,不过还是面不动色地招呼一群人走了。
安其侯府。
宣旨内监刚一走,叶氏的消息便递了过来。
“父亲,我总觉得这个小丫头不简单,悄无声息地就得了皇上的关注。”叶香玉的嫡兄长。
叶林已袭了爵,想着内监口里说的外甥女。
玉儿从小被被二妹娇惯,内监口里嬷嬷的教导。
除了曹府三小姐,曹云卿。他还当真想不到其他人了。
“你是叶家的当家人,以后曹府那边的事,少管。”他可不想拉上叶家的一切,一个庶女罢了。
看着老父亲这般说,叶林也只得叹了口气。
若他方才,说出叶香玉想要害那孩子的事。
八成他父亲会毫不犹豫地和她断绝关系。
出来后和夫人商量了一会儿,让着送了些银票去宁成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