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留下,还是钱留下。”
左右美人被屏退了下去,杜安打量着两人手里的钱匣子,蔑视地笑了笑。
练鹊摸了摸下巴的小绺参白的胡须,宽袖下单手向后罢了罢,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不是应该很冲动地拔剑,然后自己很大气地阻止吗?这一点儿都不符合剧情。
练鹊十分不满,以为刚才千伏会为自己拔剑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千伏。
再看千伏面无表情的样子,练鹊嘴角抽搐。
千伏定定地注视着杜安等人一举一动,完全没注意到小老头尴尬而凌乱的手。
“钱也要命也要,不知杜老板要怎么个说法。”练鹊干咳了咳。
“老大爷口气大得很,爷今儿心情好,放下钱赶紧滚。”杜安一言不合,四个彪行大汉就已站在两人身后。
“这话说的,我看着咱俩年岁不相上下,要说老,你更甚些。”
练鹊笑了笑,但却没在这个话题上执着,朗声道:“杜老板,你这样可是不合赌坊规矩啊,这来赌坊赚的钱不给带走,当猴儿耍不是?”
杜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不过下方的场子很快静了下来。
“爷在这里,爷就是规矩。来人,卸了他们。”
话音刚落,千伏手上的长剑已抵上他的咽喉,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下面的人竖着耳朵听了,不过一刻便又赌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声音起伏不定。
“二爷,要不这样,我们来赌把大的。赢了我走,输了命钱都是你的,怎么样?”
练鹊老头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抹开了剑尖,瞧着他呆怔在太师椅上,道:“小伏,不能这么无礼。”
杜安咽了咽口水,转还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不置可否地漾起一抹淡笑:
“你这保镖武功不错,但要走出杜家人的手掌心儿还是没那么容易,说吧你们有什么赌注可吸引爷?”
凭这小子的武艺,要带一个小老头出去可以说轻而易举,他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能耐到带走上万两银票。
刚刚他可是一直观察的,而且还吩咐摇骰人做了手脚,这几场子中,的确是每下注便会赢。
这个老头年岁不过半百,无论是面相还是心态都不像老手倒像初来乍到,一时兴起。
一个有情绪的富人最容易一掷千金了。杜安如此打量着,下面却已重新开了局。
“小伏,拿五百两。”对方跟五百两,一大一小,开大,练鹊输。
“加注一千两,就赌小。”四五六大,练鹊输。
不过三番两次,千伏手里的银票已经过了三分之二了。
杜安却深信不疑着,练鹊的运气的确在刚刚已经用完了,赌徒心思上来,一时更是罢休不了了。
旁边都停了下注纷纷围将过来,这杜二爷纵横那么多年,转眼就把一个小老头的注赢走了。
“这次爷赌你的所有身家,怎么样?”杜安嘴角带笑,眉头算计,双目异常光亮。
此话一出,立即没有了声音,赌身家的事他们见识过不少,不然怎么说赌坊是‘转眼富可敌国,片刻倾家荡产。’
可瞧着杜安这样子,这小老头是不得不下注了,有眼力见儿的都为他感到惋惜。
“赌身家?这个有意思,不过我们得立个文书,不然没有公信力,你说呢二爷?”
练鹊恍然大悟似的哈哈一笑,一副试新鲜的样子,旁人看着都以为他疯了。
“好,大伯还真是个爽快人,不知怎么称呼?”
杜安心里得意极了,这小老头果真是来玩闹没有什么经验的,看来今日真是鸿运当头了。
转而立刻吩咐着当铺掌柜准备纸笔。
“练鹊。”他语言简练愁眉紧锁,双手略沧桑地敲打着桌面。
杜安笑逐颜开地道幸会幸会。
打量着迟则生变,能下这么大口气却临门犹豫的,想来来头不小。
练鹊讪讪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旁人看在眼里,越是惋惜。
“不仅我得写,二爷也得写,这样才有趣,众位觉得如何?”练鹊推过书纸到了杜安的面前。
“二爷,这老头好大的口气。”旁边的一个随从厉声喝道。
围观众人深知这杜安为人,不敢出声,只是互相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二爷,您不会连我一个小老头的魄力都比不上吧,怂成这样真是杜家有脸呢!”
练鹊朝千伏笑了笑,十分淡定地撂着狠话。
“退下,爷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杜安皱着眉,十分没面子。
那个随从还欲说什么却被杜安一脚踢开,几个彪形大汉像拎小鸡似得把他拎了起来。
“练鹊先生,请。”
“二爷请。”
杜家家大业大,这小老头无疑以卵击石,赌身家这种事完全自寻死路。
众些赌徒心里感慨,却没有移动步子,这场毫无悬念的赌局,人之常情地希望有奇迹。
“这些都是您名下的财产?”杜安拿过细看。
“正是。”一丝不苟地回答。
不说震惊是假的,悦来香一年年息多少他有耳闻,就是一成股已经很有赚头了。
再说这红袖招,他之前就瞧上的,不仅店面还有位置。
之前因为有雍亲王和福嘉县主,自己只能有看着的份儿,这会子可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练鹊老头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手软,这可是主子的全部家当。
千伏心里暗道,眼里扫视着练鹊和杜安都是满脸的赌徒样貌,心里摇了摇头。
“这赌坊和酒楼是在您的全部?瞧着,您的注没有老夫的多啊。”
杜安面不改色示意当铺掌柜估值,掌柜点了点头,的确赌码不够。
红袖招和悦来香的股他一定要到手,其他的小铺子可以不作数。
“等会儿,爷还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别到头来是空口话就不好玩了。”
果然有几分心计,就知道不是这么好糊弄的,练鹊心想,对上他探究的眸子,无奈一笑。
“本来这是我的私事,不想闹得众人皆知。”练鹊脸上的笑意顿时沧桑起来,手在袖口里捞了半天,拿出许多张纸来。
当铺掌柜早练就了火眼金睛,看一看那些纸的章印,就知道是真是假。
“老夫原本在江南住得好好的,却不想被女儿女婿为了万贯家财给赶了出来。
幸好遇到县主,县主念着我还有些生意头脑,便把几处铺子等都交给我管理。”
练鹊说得声情并茂,旁人也只想着福嘉县主肯为了灾民捐献身家,几家铺子想来也不成问题。
若是自己有这么个好运气,怎么会像这个小老头这般浪费,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说话间,当铺掌柜鉴定完后,趁人不注意朝杜安点了点头,确是真的。
众人面色各异,只等着这局浩大的赌局开盘。
骰子摇好后,在不经意间,练鹊露出了十分狡黠的笑意。
别说旁人,就是杜安也是有些紧张,但看着老头子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不禁疑惑上心头,眉头轻皱地思量起来。
十分宽大地赌坊,极其诡异地没有一点儿声响,同往日的热火朝天大相径庭。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摇骰子的人可见的豆大汗珠沿着鬓角滴落下来。
敛声屏气间,骰盘砰地放到了桌上,惊起了花梨木条案上极其细小的微尘。
练鹊双目微闭,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杜安没有再玩弄扳指,面上平静,但紧盯着的双眼已经把他的心思悉数流露出来。
“一二六小。”
赢了赢了,红袖招是我的啦,哈哈哈。杜安腾地站了起来,笑声如洪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桌上,开的一二六小,没错啊!
“小伏,收东西,咱们该去户部了。”
练鹊长叹了一声,笑了笑今天和小有缘,多亏了祖师爷保佑,想罢朝旁边的围众拱了拱手。
“爷,开的一二六小,咱们押的是大。”
旁边的当铺掌柜眼神呆滞地凑耳说着,大有视死如归的准备。
“来人,抓住这两个人,给我往死里打。”
杜安一口气差点儿没接上来,话音落几个彪形大汉就上前伸手便是一拳。
旁边的人看着要出人命,赶紧作鸟兽散了。
千伏眼神清亮,憋了一下午,这会子终于可以舒展筋骨了。
几步长虹贯日,围过来的人身上的穿戴衣物都搅碎了落在地上,看得练鹊一旁朗声笑。
杜安揽着桌面上的东西很快手臂就颤抖了起来。
两人让赌坊中的人去杜家报信儿,和练鹊带着人和钱大跨步着就到了户部。
杜导听到这里,已经恨不得拔了侍卫的剑冲过去就给杜安一个了断。
杜安也是被强迫到了户部才惊觉自己被人算计了,可是文书上面都是自己的印章。
“国舅爷,国有国法商有商例。所谓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您看这——”
杨侍郎一时还纠结着怎么开口,毕竟自己的上级和雍亲王都是发了话的。
扈三娘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求救眼色,依旧把玩着手里的红缎帕子。
“杜安并不是我杜家人你们找错地方了,休得在我杜家撒野。对不住,就是户部尚书来本官也不会担着莫须有的干系。”
杜导态度坚绝,不容一丝辩解,说话间看完杜安立的文书就下令赶人。
变脸之快让扈三娘和杨侍郎咋舌,或者文书上面除了杜安的个人财产还有杜家的吧。
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壮士断腕,狗急跳墙。
“扈掌柜,现在怎么办,王爷和县主那边怎么交差。”杨侍郎哭笑不得,如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