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 第2章 就这样走过许多年
作者:肖乐言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2006年六月,四处都充斥着解放的狂欢,年牧清出考场的时候,直接看到卸下重担的考生撕碎书本扔向天空,此情此景,年牧清只觉得内心欢悦,她想着,去年此时,陆屾也是在这个考点,不知道他是否也曾站在这个位置,和自己一样看着出考场的人们各显百态,看着蔚蓝天空云卷云舒……

  坐上公交的时候,年牧清心里有些忐忑。她看着窗外车牌上赫然的a大字样,觉得既充满担心疑虑又紧张不安。车子比她想象得要快上许多,在她头脑中还没有想好措辞的时候,就已经报站a大到了。人生好像就是这样,有时你会嫌弃时光漫长,有时却会难过时光飞逝,白驹过隙之间,所有的争取挽留终将冲淡在时间的流里。

  她还记得那天晚霞的颜色,像大片大片肆意渲染开来的红墨,天边仿佛马上就要燃烧起来。她站在图书馆楼下,簌簌的竹林声响仿佛萦绕耳畔。陆屾出现在楼下时,白色的外套上点缀着青花的图案,他就那样走近自己,就像从遥远天边走过来一样。

  “怎么刚考完就过来了,怎么样,是不是胸有成竹?”

  “哪有?我就是想来找你。”

  “也对,我当时考完你就陪我好好玩来着,行,走吧,我请你吃饭。”

  陆屾带她去的是学校旁边的一家湘菜馆,装饰得古色古香。牧清很爱吃辣,一顿饱食之后,嘴唇被辣的通红。看着牧清一边擦眼泪一边夸菜好吃,陆屾不禁笑道:

  “没见过这样的,不能吃辣还非得吃辣,典型的找虐心理啊!”边说边给她加雪碧,让她解辣。

  “只要自己喜欢,被虐都是幸福的,你不懂。”

  吃过饭之后陆屾送牧清回家,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牧清心里堵堵的,她一直看着窗外,看着各种霓虹灯闪耀,窗子的玻璃上能勉强看到自己的眉眼,还有坐在身旁闭目养神的男生好看的侧脸。牧清一直盯着玻璃里的陆屾,懊恼自己胆小怯懦,那么多话,等了那么久,现在却就这么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正当牧清正在纠结地时候,车身猛烈一震,一个急刹,牧清猛地往前一冲,头却没有如预想那般撞入前面的靠背,而是整个身体都被一双手臂稳住。牧清看着自己身前白色的衣袖,突然有种不可抑制的欲望,一种强烈的拥有感。下了车之后,走在前面的牧清突然回身抱住一直走在身后的陆屾,她明显感觉到陆屾的身体由僵直渐渐变软,于是轻轻地说:

  “我们在一起吧?”

  之后却是片刻的沉默,片刻之后,陆屾轻轻推开牧清,看着牧清眼里的期待仿佛点点星火,然后伏到牧清耳边,语气轻若飘羽,却不愿再去看牧清眼中星火熄灭。

  “我们不合适。”

  陆屾到了医院,在门口踟蹰了半晌,继而决定就进去看一眼,刚走进去,正好看见年牧清被人一巴掌拍倒在地上,立马冲了上去,“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正要把年牧清扶起来,他突然感觉背后被踢了一脚,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

  “你他妈又是谁,关你什么事儿,医生要能救人才是医生,这臭娘们把我兄弟都快治死了,还说个屁医生。”

  “你说话放尊重点。”陆屾霍然站直,正想要动手,旁边扶着墙勉强站立的牧清拉了拉他衣袖,摇了摇头。陆屾看了她一眼,只得压下火气,“凡事都是可以协商解决的,这是医院,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对方带头的男子看陆屾居然在教训自己,顿时火气上涌,立马就对着陆屾脸来了一拳,陆屾关心牧清情况,一时没注意,一下没躲过,鼻子立马出了血。幸亏医院里面人及时维持秩序,陆屾才只挨了这一下。

  牧清在给陆屾包扎的时候,低声说:

  “谢谢你啊。”

  陆屾看了牧清一眼,笑着说:“没事儿,你呢?刚才看你都快倒了。”

  “我没事。”

  “他们为什么打你啊?”

  “没什么,就一些误会。我还有事,你就再等会吧,你还得等检查报告出来,看看是不是只是外伤才能走。”

  “好,你去忙吧!”陆屾看年牧清走出病房,叫住旁边的护士,“护士,那些人跟年医生怎么了。”

  “你别提了,有些病患家属真是不讲道理。那个病人送到医院时血二氧化碳都超过90%了,年医生是按照正常程序给他插管的,结果没用,病情还是加重了,那几个家属什么都不懂,看到年医生插管就非说是年医生不会治,才让病人病情加重的,你说是不是不讲理,我就没见过这么样的。不过,你是在追年医生吗?刚才挺英勇啊,不过我可告诉你,追年医生的人可多了,她愣是没瞧上,你好好加油啊。”

  陆屾哂然。

  年牧清再进来时带了陆屾的检查报告过来,告诉陆屾没什么大碍,就是外伤,消肿了就好。

  “刚才那事儿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年牧清看着陆屾,一下了然:“肯定是唐心多嘴的。没事儿,我和主任谈过了,主任只是让我休息两天。”

  陆屾来医院本来是想再看看年牧清就回a市的,现在这么档子事儿一出,他突然又不想离开。离开医院,他坐在车里,看着路上不断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年牧清说她自己在这里逍遥快乐,但现在自己却觉得她一个女人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叫人及其不放心,高中那会儿她倒是意气风发,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越长大反而越回去了,她现在这样子,虽然沉静了许多,却叫人觉得软弱好欺了。

  他独自在车里坐了很久,远远地便看到年牧清从医院里出来,偷偷跟在她身后,看她在公交站牌旁坐了下来,等了半个小时居然一辆公交都没有来,他实在忍不住,只得开到年牧清身边,按了按喇叭:

  “上车。”

  年牧清本不想再和他交集,但看了看时间,自己已经和人约好了时间,迟到实在不好,稍稍迟疑一下,还是上了车。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在这附近刚好有点事儿,办完事儿刚好看到你在这等车,就想着送你一程。你去哪儿?”

  年牧清听他这么说,也不多想,直接报了地名。

  约莫二十分钟,陆屾看快到地儿了,就叫了她一声,发现她没应,仔细一看,居然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的样子,虽然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可是却透着安静,陆屾叹了一口气,指尖在方向盘上敲打了几下,最终发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醒过来的时候,年牧清便发现自己躺在宾馆。

  陆屾在桌子上留了张字条,字迹隽秀。

  “你睡太熟,没有叫醒你,耽误了你的事情的话,抱歉!”

  年牧清把字条揉成一团,随意丢进垃圾桶里。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外面已经华灯初上,睡了这么久,她的精神的确好了许多。这几天,有手术要忙,她还连续整夜失眠,她几乎都觉得自己都快要透支了。

  吹了一会儿冷风,她重新关上窗户,回到床上坐着。时间已经太晚,她本来约好要去给之前的一个医院认识的李奶奶检查一下血压的,现在打扰人家就不合适了。想想既然开了房间,陆屾那个败家的,开的这个房间好像还很贵的样子,索性就再睡一觉好了。不成想后半夜竟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翻来覆去仍旧睡不着。折腾了一个小时,她终究起了身,走到刚刚扔便条的垃圾桶旁,拿出已经揉成球的纸条,在手心慢慢摊平、抚顺。

  原来字也是会随着年纪改变的。

  她是高一下学期喜欢陆屾的。年少时的喜欢细腻而又青涩,会羞于过于直接的表达,又会期盼多一些交流接触。她虽是大大咧咧,但日常并不表现,生怕叫人知道她心里的曲曲折折。那会儿陆屾刚好参加学校里的书法比赛拿了一等奖,最后参赛的字就贴在正门进来的银杏大道两旁的宣传栏上。

  她有次下自习问问题,耽误了些时间,独自一人回家时经过这里,看到陆屾写的《兰亭序》,不禁驻足。那时候陆屾的字要显得比人老成,软笔的力道很足,笔锋刚劲有力,颇有些盘虬苍劲的老松意味。她四处张望了下,看着四下无人,就小心地抠起边角来,折腾了好久,才勉强完整地揭了下来,但仍旧损了一个角。

  现在,陆屾的字却不似当年那样处处是尖锐的棱角,仿若流水一般流畅而下。

  河流顺岸势而为,这才是自由该有的姿态吧!

  年牧清经常会想,这世间物有相似,人各不同,然而偏偏可能际遇相仿,有道是“存在于特殊中的普通”。看着电视剧里主人公一句仅仅抛下一句“我们不合适”就转身离开,她一下关了电视,把遥控器随手扔在沙发上,才不要看这劳什子的肥皂剧,永远千篇一律的台词。

  习惯了医院忙碌的生活,这突然的休息倒让年牧清闷得要死。她不是喜欢出门闹腾的人,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格外交好的朋友,只好闷在家里,站在阳台上上看日落西山,便知又过了一日。

  接到酒吧电话时她正要吃刚刚泡好的泡面。

  “请问是年小姐吗,有位先生,应该是您男朋友醉在酒吧了,请您过来接一下。”

  等到她风风火火赶到酒吧时,果然看到像一滩泥一样的陆屾。她记得陆屾的酒量极好,怎么会喝醉。走近一闻,一身酒气熏得她几乎要吐。她摇了摇头,想一向爱好整洁的人一邋遢起来竟也是不能看的。她自己拖了拖,陆屾实在太重,只好向打电话给她的服务生小哥投以抱歉的眼神。

  好不容易坐上了出租,等司机问要去哪儿的时候,她愣了下,才意识到出来太急根本忘了拿包。在陆屾身上找,发现竟然他居然只有兜里几块零钱。

  难道是把皮夹丢在酒吧了?

  她只好尴尬地向司机笑笑:“能不能麻烦您等我一下,我有东西丢在酒吧里面了。”

  等她去问刚才那个服务生时,那个服务生说他没有东西落下,买酒直接付的现金。年牧清回到车上时,撇了撇嘴。

  陆屾什么时候这么抠了,出门只带喝酒的钱。

  没有办法,她只好报了她家的地址。

  到地儿的时候,她让司机在楼下等着,自己上楼取了钱付了车费。她庆幸自己一直有忘带钥匙的毛病,索性将钥匙放了一把在对门的一对老夫妻那儿,那对老夫妻对牧清十分友善,逢年过节的看牧清一个人,就总拉着牧清作伴,于牧清来说,就是她处于异地他乡的亲人。

  牧清已经不想记得自己是如何把陆屾拖回家的了,一打开家门,她直接坐在了地上,倚着玄关的墙重重喘着粗气。歇了好大会儿,她又得搀着陆屾把他丢在了沙发上,给他松了领带、解了接近领口的几粒扣子,又取了些热水给他擦了下脸。

  陆屾虽然不时乱动,但总归没有吐在她家。她给他盖了张毯子,就回自己床上睡了。可能因为体力有些透支,她居然一贴床,很快地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年牧清翻了个身,仿佛看到有人影在床前,不禁大叫一声,匆忙打开床灯,这才看清是陆屾。

  “你干嘛?我差点被你吓死了。”年牧清拍了拍胸口。

  “我有点饿!”陆屾一副可怜的样子。

  牧清看到他那副样子,不禁气结,“陆屾,让你在这儿借宿已经是客气的了,你信不信我立马把你赶出去。”

  “阿清,我有点饿。”

  阿清,我有点饿。

  ……

  ……

  年牧清刚和陆屾在一起那会儿,陆屾病好了没多久,又忙起公司的事儿来,牧清有次去他住的地方,看他躺在床上,意识都模糊了,一摸他额头,惊了一下,烫得简直可以去煎鸡蛋。牧清也是照顾了好大一会儿,直到烧退了差不多,才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后来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头,一抬头,便看见陆屾虚弱的笑容。

  “阿清,我有点饿了。”

  那时候,看着陆屾大口吃着她下的面条,她真觉得,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她的一辈子。

  恍过神来的时候,眼前还是陆屾可怜巴巴的样子,牧清突然有点心软,也有些疲累,她下了床到厨房去,冰箱里还有她某次突发奇想想要学做菜的食材,她看了看冰箱,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如果说什么都会有改变的话,那么有一项她却从未变过。

  她只会下面。

  她默默地拿出食材,清了清嗓子,对陆屾说:

  “钱包在茶几上,你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套衣服吧,你这一身还是臭臭的。”

  陆屾闻了闻身上,的确不大好闻。

  牧清听到关门的声音,立马跑回客厅四处翻了起来。

  “上次好像就是丢在这儿的啊……”牧清上翻下翻,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几天前心血来潮买的食谱。很快就听见敲门的声音,牧清拉开门,看见门外陆屾已经拎着袋子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

  “那里面衣服……我就买了套睡衣。”陆屾走进来看见厨房还没有动过,疑惑道,“你还没有做?”

  “是你太快了好不好,我才刚开始准备。你好臭,你快去洗吧!”牧清把陆屾推进浴室。

  陆屾想想刚才店员看自己都没有什么反应,是不大好闻,可也不至于那么臭吧。等他洗好出来,看着仍然拿着勺子在思考的牧清,当下了然。

  “我想吃面。”陆屾笑着说。

  牧清有些尴尬,但人家既然给了台阶,她也乐得下,于是道了声“好”便去找面条,却又发现她家里只有方便面。

  陆屾是绝不吃方便面的。

  “那个,没有面。”

  陆屾皱了下眉头,走到牧清身边一看,居然看到柜子里摆着成排的方便面,还是一种包装的,当下无语。

  这女人难道天天吃方便面不成,难怪一直这么瘦。

  “围裙给我。”

  牧清听了,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陆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活法,难道竟会做饭?

  “你去沙发上坐着吧!”

  牧清听了话,有点木然地应着,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一直时不时地瞥陆屾两眼。只见陆屾颇为熟稔地煮饭做菜,整个过程竟像多次操练过一般,心下十分讶然。

  陆屾用冰箱里有的食材,做了个炒鱼片,做了道蘑菇汤,端上来的时候,牧清咽了咽口水,菜做的卖相还是很不错的,牧清用夹了一筷子,端详半晌,吃了进去,味道竟与卖相成正比,心里不禁腹诽,原来他竟是会做菜的,可她却从来不知道。

  陆屾给她盛了饭,淡淡地说:

  “这两年才学的,自己一个人,总不能总买着吃。”

  “一个人?”

  “我爸妈,都走了。”

  牧清骇然,但看陆屾低下头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默默扒饭。

  吃完饭,牧清很自觉的去洗碗,出来时,看陆屾不在客厅,走到阳台,便看见他站在阳台上,顺手递过去一条毯子,“你也不觉得冷。”

  “你看,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陆屾笑了笑,把毯子披在身上。牧清也看向东方,天已经开始发亮了,太阳躲在云后却已经露出红边,陆屾突然一把揽住牧清,把她抱在怀里,用毯子包住她和自己,笑着说,“你们家位置还挺好的,很适合看日出。”

  牧清看着远处太阳渐渐跃出云霞,感觉眼睛湿湿的,忍不住把头埋入陆屾怀中,半晌,却又从陆屾怀里挣脱出来。

  “你该走了。”她抛下一句话就回到卧室,把门反锁起来,她顺着门滑落坐在地上,把头埋在两腿上,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卧室的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只听见旁边的水晶风铃被吹得叮咚作响,她抬起头,看着在昏暗天光中的黑色风铃,不禁出了神……

  初三的她在橱窗看到这个黑色水晶风铃,就挪不动步子,可是太贵了,她没有想到的是,妈妈居然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了她。之前,她一直舍不得挂,直到妈妈不在了,她才拿出来挂着。

  风铃来回飘荡,仿若成为这人世间唯一的响音,低声诉说不尽心事。

  妈妈,你也觉得不对是不是?

  三天假期一过,牧清照常去上班,路上看到好几个护士冲自己很诡异地笑,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推开办公室门,便看到很大一束玫瑰花稗子桌子上,她愣在门口,一个办公室的医生经过的时候不禁打趣到:“年医生好魅力啊!”她尴尬笑笑,走出办公室,立马拨了陆屾电话,一接通立马道:

  “陆屾,你从哪里学的这些现世的招数,你以为送束花就能改变什么吗?你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那边陆屾正在开会,做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听到牧清的一通指责,他心里奇怪,却并不外现,只是淡定挂了电话。

  牧清打了电话后,却又后悔起来,自己分明只要不理不睬就好,何必打电话过去,倒显得锱铢必较了。回办公室看到那束花,只觉得心理烦闷,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牧清接了电话:

  “喂。”

  “年医生,你好,我是顾维,送你的花喜欢吗?”

  “顾维?额,我应该不认识你吧。”

  “上次你在国贸救了一位老人,不知你是否有印象,我是他的孙子。”

  听他这么一说,年医生有了印象,前不久她的确给在国贸给一个老人做了急救,那个老人是高血压,当场晕了过去,幸亏年牧清处理适当及时送到医院。可是,就算为了这事儿,给她送什么花嘛!她还无端给陆屾打了个电话。

  “年医生,我想请您吃饭来表示对您的感谢,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用不用,客气了,我是医生,本来就该做这些。我还有事,先挂了啊!”牧清赶忙挂了电话,觉得这做人着实太客气,又送花又要请吃饭的,她一向不喜欢交际,觉得萍水相逢没必要有什么联系,认识人太多反而麻烦,所以才匆忙挂了电话。

  可这一挂完电话,她又纠结了,想起自己刚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训了陆屾一通,可这花分明不是人家送的,再说人家就算送了花来,自己张口就是指责好像也说不过去,自己想和陆屾拉开距离,自己却莫名其妙打电话给他……

  这么一想,年牧清觉得自己肠子都快缠一块儿了,她摸出手机,想了想,打了一句话,“刚才是我打错了。”可一想陆屾聪明如斯,这句话哪能打发得了他,就删了又打一句“刚才是我误会了。”但是,若是陆屾问她误会什么,难道她要说我误会你送花给我,那样她岂不是显得太自作多情,又果断地删了,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纠结这些,都决定不再和陆屾有联系了,她就是打了那个电话又怎么样,她都不准备认过去十几年了,还怕赖一个电话的帐,这么一想倒也敞亮了,便把手机丢进口袋,换好白大褂出去查房。

  忙碌了一上午,吃午餐的时候,年牧清拿出手机,上面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不禁撇了撇嘴。下午的时候,送进来一个病人,是被工地上掉下来的木材击中的,从手术室里出来,便送到icu,年牧清从icu出来时,看到一个女子一直在病房外边,她知道那是病人的未婚妻,叫江莳,病人叫陆清城,是b城房产界的一个新起之秀,其实在b城颇有名气。

  牧清看那女子坐在那里,似乎在哭,就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虽然没有脱离危险期,但还是有好转趋向的,你也别太难过了。”

  叫江莳的女子眼里蓄着泪,看着牧清,笑了笑,“我知道,医生,你知道吗,他现在只有我了,我不难过,我会守着他,他一定感觉得到的。他肯定会好,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我呢?”

  牧清看着女子坚毅的眼神,有点触动,抿唇微微一笑。

  陆清城送到医院的时候颅脑损伤,引发硬脑膜外血肿,本来做早期诊断、及时手术的话,预后多属良好,只是他送到医院时碰上交通事故,应该是稍有耽搁了,具体要看这几天变化,说不上不乐观,但仍旧有不乐观的风险。牧清看到他未婚妻一副泫然欲泣,本欲上前安慰。她体会过那种等在重症病房外的心情,病房里仿佛是自己的全部,虽然受伤的不是自己,但身在病房外的自己却能感觉到仿佛灵肉分离般的疼痛。

  是会真的很痛。

  当年,为了陆屾,她也曾如此。

  可是,当她听了江莳的话,突然觉得,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当时那般脆弱,有些人,她们也会难过,也会心痛,可是却依旧可以屹立不倒,关键时刻仍可当作别人的脊梁。也许,江莳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