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林珏想了想道：“圣人，你国库的银子又不够用了？”

　　孝彰帝一滞，无奈道：“朕也是没办法了。这皇家宗室太多了也是麻烦。你说说，封王的要封地，封公主郡主的还要脂粉田，成年的建府、管嫁娶，未成年的要管吃喝拉撒、教养成才，每年或多或少还要些赏赐，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国库空虚，哪来那么多钱养闲人？”

　　林珏道：“你是想正式下旨了吧？前次说的那个，若无原配嫡子便除国是吧？郡主、县主等也得是原配嫡女罢？哦，对了，还有继妃的儿女，要继位、请封还得上表请旨，有功才可恩赏。可是这个？只是你若这么下旨，宗室不会反弹么？”

　　孝彰帝若无其事道：“朕前几日早朝时就已经下旨了，也去了宗祠祭拜过了，老圣人那边也派人去说了，到现在也没见有什么反弹，可见他们都是认同的。”

　　林珏挑眉问道：“你用了雷霆手段？”

　　孝彰帝道：“朕是那样的人么？”

　　见林珏十分不信的看着他，孝彰帝摸摸鼻子道：“朕不过是当场撤了几个家里宠妾多的老侯爷的官职罢了，告诉他们，他们年纪大了，下一辈又没有嫡子，这爵位就到头了。又体谅他们，让人和他们去交接事务，好回家养老去了，朕是好心。”

　　林珏大不敬的翻了个白眼，直接算了下：原来那一干没有嫡子女的，一些仗着脸面老反驳的，被孝彰帝命禁军压殿，当场革职了，圣旨当日就发到家里去了，又特地吩咐百官了：不许打扰太上皇的清净。于是下剩那些没有被革职的，俱被吓破了胆，心内焦虑不安，不得不回去讨原配夫人的欢心。那些夫人里面有些儿心肠软的，便欢欢喜喜的接受了。有一些早已冷了心肠的，便爱理不理，直拿他们昔日的宠妾折磨着出气，那些侯爷们也不敢反抗，否则真被除国了，他们来日拿什么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而那些过去做妖的姨娘妾室们，不得不老实的夹起了尾巴过日子，过去万般手段如今都不敢使了，一则如今侯爷也不肯听，二则便是有儿子姑娘又有什么用？没了继承爵位的权利，不过是个普通的世家庶子，在这京城里，到处都是。因这么一出，也有些有志气的庶子，便努力读书习武起来了，打算将来谋求一官半职，自己拼出一条路来。只这样的人，到底少的可怜，十停里不到一停。

　　算完，林珏道：“这样也好，也许能出些人才出来。”

　　孝彰帝喜道：“果真？”

　　林珏摇头道：“不好说，只能看看罢了，不过少的很便是。”又道：“你不让老圣人知道是怕他阻拦？”

　　孝彰帝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圣人好面子的很。”

　　林珏道：“你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好好说说，想来太上皇是能理解的。历来皇子公主宗室的封地，都是一大笔开销，且这些都不交税，便是再富有的国家，皇子公主多了也是撑不住的。如今圣人的皇子在世的四位，公主只有两位，相对历年皇家生养的而言，确实不多。只是老圣人的皇子，光长大成年的就有十二位，最小的恒亲王，今年好像才十六岁吧，比端王和仪王还小，这么一算起来，圣人的负担还是重了的。”停顿了下，林珏狐疑道：“我说，你想说的人该不会是恒王爷吧？”

　　孝彰帝笑道：“他不好吗？”

　　林珏嘴角抽搐：好，怎么不好，光听那封号就知道，圣人对他有多好了。不是忠顺、忠义、忠亲什么的，就封了个单字的恒亲王，和皇子比肩了，还有什么不好？

　　当今圣人登基时，恒亲王年纪幼小，生母只是个低位的嫔，还身体不好早早去世，太上皇万事不理，只图享乐，那恒亲王说是圣人幼弟，倒不如说是他儿子，从小就是皇后照顾，圣人亲自教养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过了十五岁，他出宫建府，圣人不仅陪了全套的下人，还封了他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恩宠之大，连亲生皇子都比不上。

　　孝彰帝道：“恒儿是亲王，你妹妹一过去就是王妃，身份尊贵。且恒儿生母早逝，太上皇和太后在宫里恩养，有众多妃嫔、宫侍照顾，你妹妹也不必伺候，只要每月按例进来请安，回去依然自己当家作主，上头既不用有婆婆压制，还是皇室宗贵，有什么不好么？”

　　林珏没好气道：“他是皇子，又是亲王，光是有品级的侧妃就有好几个，哪里好？”

　　孝彰帝道：“那若朕明文下旨，恒亲王不封侧妃、庶妃呢？”

　　林珏想了想道：“那也不行，恒亲王身边的宫女、姨娘、通房肯定不会少，心思也多，我妹妹从小儿单纯惯了，应付不来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再说，我是要一个儿子回来继承林家的，恒亲王也肯？”

　　孝彰帝道：“他身边的宫女是皇后亲自挑的，有嬷嬷看着，我已和皇后说了，他未大婚前，若有那脏心思的，一律直接打死。儿子也不是问题，嫏嬛的大儿子继承了王位，二儿子除非自己科考，否则也没什么合适的官位，倒不如给你们家，你至少还有个公侯爵位，将来再给个恩赐升一升，就是郡王了，也封个世袭罔替，两不亏待。至于大婚后，他们夫妻怎么相处，那得看嫏嬛的手段，你操什么心啊？”

　　戴权也道：“林公爷，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保证就能保证的了的。人心难测，便是先前您看着好的卫若兰公子，将来会如何也是未可知的。还不如咱们恒亲王，至少圣人下了明旨，碍眼的侧室是不会有了；这想动心思的人，又被绝了借由子嗣出头的路子，哪怕是有了一时的荣宠，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圣人圣旨钦封的王妃。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只要县主地位稳固，要过的顺心如意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再说，咱们恒亲王啊，人品好，性子稳妥，又通乐律，精于算数学问，如今受圣人重用，是翰林院的掌院，主持修编全国各类书籍。嫏嬛县主也是聪慧伶俐的，最是爱书之人，这么一看，两人可不是天生一对？”

　　林珏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戴权说的有理，未来之事，不是现在一个保证能保证的了，其他的一些世家子，确实还不如恒亲王这样有圣人下了明旨的。皇家也就这点比其他世家好，只要妹妹入了皇族族谱，除非重罪销户，否则妹妹地位便稳妥的很，谁也越不过去。况有自己在，皇帝必是不会亏待了妹妹去，有皇帝看重，无论将来恒亲王想动什么心思，妹妹都能做得了恒亲王府的主。

　　这个时代的女人，与其先想着与夫君一心一意，倒不如先用各种手段保证自己的地位，只有地位稳固了，才有话语权，才有被人尊重权，也才能有心思去谈什么一心一意。

　　林珏沉吟道：“……我要先看看恒亲王的人品。”

　　孝彰帝大喜，知道他这是有五六成应了，忙叫戴权道：“去，赶紧宣恒亲王过来。他爱书，不是一直想和阿珏讨教的么？赶紧叫他过来，衣裳什么的，让皇后给他好生看看，务必整齐些。”

　　戴权忙答应着，亲自去传话了。

　　林珏气闷道：“我妹妹今年周岁才十三，最早也得等她及笄了才能成婚，还有二、三年的光景，恒亲王年纪已大，也知人事了，若……”

　　孝彰帝道：“放心，朕给你担保，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林珏认真的看孝彰帝一会儿，道：“圣人，你和我说句实话，你为什么会提起恒亲王？他可是在哪里撞见过我妹妹？否则你怎么会那么大方的下这种明旨？还肯过继个嫡子给我？”

　　“呃……。”孝彰帝语穷了，半天才道：“咳，你是知道的，恒儿是在我和皇后膝下养大的，他也孝顺，平日里经常到皇后给宫里请安，那日你受封，嫏嬛不是也进宫来谢恩么，他在皇后那撞着了，不过没真正碰面啊，就是看见了个虚影，就赶紧避到了旁边的厢房。那孩子是很知道规矩的。只是后来他听嫏嬛和皇后说话，对嫏嬛的学识十分佩服，便和皇后打听嫏嬛的消息。皇后和他说了你的规矩，他回去想了想，便来求我，说愿意。你看……”

　　林珏恨恨的瞪了孝彰帝一眼：真是千防万防，竟然没防住皇宫里的。

　　孝彰帝也只好赔笑。

　　戴权引着恒亲王涂谨恒进来。林珏乜着眼打量了他一番，就算对他觊觎自己的妹妹十分不满，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大方、端庄、沉稳的孩子。出身高贵，人物上乘，掐指一算，也是个诚实有信的人。可是……

　　孝彰帝见林珏不说话，便知道这第一眼他是过关了，忙道：“阿珏，我这皇弟的才学也不错，你可以考校考校。”

　　林珏想了想，虽有些无礼，但事关自己妹妹，便转过头来盯着涂谨恒看，随口考校了他几句，也问了些音律诗画方面的事情，见涂谨恒答的也算有礼，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反驳到底，只道：“我妹妹年纪小，我们家里也单纯，你若守不得，趁早儿说，现在圣人面前，还有回转余地。”

　　涂谨恒想了想道：“我自幼蒙皇兄垂怜，方能平安长大，也向往单纯安宁的日子，皇兄旨意既是我所求，便不会反悔。”

　　林珏眉头一皱，眼光扫过涂谨恒身上，顺着时间回溯，他看到了年幼的涂谨恒在宫里所受的各种委屈。

　　难怪，林珏心内暗道：原来是早就吃过苦头了。也是，皇宫这个大染缸，可比普通的宅斗残酷狠毒多了，他幼年丧母，虽有圣人和皇后垂怜，只他们到底事务繁杂，难免有不周全之处。况他是先皇的皇子，在皇后那里也算寄人篱下，宫侍难免有轻视之意。这宫里捧高踩低的事多了去了，他能平安长这么大，也算是经历过各种磨难了。

　　知道了涂谨恒的过去，林珏心中的不满顿时去了三分。吃过苦的孩子，才能知道平淡安然日子的珍贵。这么一看，这孩子倒还是个良配。不过，林珏眼中蓝光一闪，直接射出了涂谨恒的内心。

　　涂谨恒也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他早就听皇兄说过林家这位小公爷的本事了，他也无意隐瞒自己的心思，钦慕嫏嬛县主是真，想求个安稳的日子也是真，他又有什么可惧林公爷窥探的呢？

　　林珏看到了涂谨恒求娶黛玉的考量：他从小受到磨难，好容易长大成人，又受到圣人、后宫嫔妃和成年皇子们的多方猜疑，便是亲自教养他的皇后，因自己有大皇子端王的缘故，对他的感情也复杂的很，一方面固然是不舍多年的亲情；另一方面又担心他对大位有诸多想法，阻碍了自己儿子的道路。涂谨恒被这种猜疑弄的不厌其烦了，他自求去翰林院也是对孝彰帝表明了一个态度，自己并不想参与到朝廷和大位的争斗中。可他已到适婚年龄，若他的妻族挑的不好，有权有势，也会惹来猜忌。这时候黛玉出现了，稀世之容貌，绝代之风华，更难得的是品性高雅，谈吐不凡，家世身份地位都合适，人他也一眼就喜欢上了。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家就她和她兄长两人，家族并不盛，她兄长还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绝对不可能参与到朝廷中的人，无论这代或者下代圣人都会拉拢的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她们过世的母亲方面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亲戚，但她和她兄长都不亲，还俱在圣人面前挂了号，便是将来出事了，也和她们不相干。

　　这么好的条件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故他赶紧去求圣人和皇后的答应。至于林珏的那些条件在他看来都不是事：后宅内斗他已经经历的够多了，便是他自己也不想再来一次；出继一个嫡子也行，横竖皇兄都已经下了那道无嫡除国的圣旨了，自己将来一个儿子继承了王位，另一个儿子就没了着落，还不如给林家，继承他们家的万贯家产和公侯爵位，自己将来再凭着过去的情分求求皇兄，等那几个异姓王爷收回来时，留一个郡王的位置给自己的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林珏默了，从涂谨恒的内心看的出来，他也算是个人物。毕竟一个不受父皇宠爱、母妃又过世的皇子，能护着自己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中安稳长大，心计必定是有的。如今又能考虑的这么周全，挑了黛玉做正妃，可见是个聪明的人。他看起来又是真心钦慕黛玉，又有那样的旨意在，是没什么好挑剔的，可他怎么就那么不满呢？

　　孝彰帝和林珏打了多少年的交道，只瞧他那气呼呼的小样，便知道他是取中了，忙乐颠颠道：“阿珏，朕这皇弟确实不错吧？要不朕今日就下旨？”

　　林珏下死力的瞪了孝彰帝一眼，咬牙切词道：“我妹妹才十三岁！”

　　孝彰帝摆手道：“哎呀，十三岁定亲不小了，两、三年后刚好成亲。你不用担心，定亲旨意一下，朕就把她身份再抬一抬，封嫏嬛做郡主，满京城未出嫁的姑娘，除了皇家公主，没人能比得过她，你不用担心她受委屈。哦，你也升一升，二品公爵。戴权啊，赶紧去宣旨。”

　　林珏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下，怎么就宣旨了？你不用写圣旨？”

　　孝彰帝笑道：“早写好了，就等你应了。戴权，赶紧的，别杵在这里了，赶紧先去宣旨。哦，你也赶紧使人去给皇后传话，替恒儿准备好聘礼。恒儿，还不赶紧给你大舅子行礼。”

　　涂谨恒聪明的紧，听见孝彰帝如此说，便知道自己的心事成了，就赶紧给林珏行礼，林珏慌忙避开了：“圣人，你使诈。”

　　孝彰帝笑嘻嘻道：“哪有，我们家恒儿好着呢，朕对他有信心，你一定取得中的。”

　　林珏气的想拍桌子，可戴权得了孝彰帝的令，早就跑出去了，他又不能把人叫回来，除了认栽，还能怎么办？

　　定亲、晋郡主、升爵的旨意在京城里引起轩然大波，比前日圣人的无嫡除国的消息还让京畿众人措手不及。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后便亲自过问恒亲王的三书六礼，雷厉风行，硬是在年前，下了聘书、礼书，走完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的仪程，只剩下最后的请期和亲迎了。可那是圣人亲自下旨，待黛玉及笄后再议的，待到京城众人反应过来时，黛玉与恒亲王涂谨恒的这门亲事已是彻底的榜上钉钉了。

　　黛玉羞的躲在家里不肯出门，林珏气的直摔东西，大骂圣人奸诈。

　　凤姐过来时候，见他们俩兄妹这样，简直笑的起不了身。偏此时门上又有人来回报，说是恒亲王给姑娘送了两盆花过来了。林珏正在气头上，便不理。

　　凤姐擦着眼角的泪，笑道：“不要管你们大爷，赶紧送到你们姑娘的房里去，哦，对了，提醒你们姑娘要准备回礼啊。”

　　门外的媳妇见林珏虽然生气却没反对，也笑嘻嘻的应了声，自去黛玉那边送东西了。

　　凤姐道：“林表弟，这是好事，也是必然的事，你生气有什么用啊？正经的赶紧给妹妹准备嫁妆啊。”

　　林珏挂着嘴巴道：“我就是不满，就那么一道破旨意，我千辛万苦、娇养长大的妹妹就要是别人家的，我能不生气么？还有那个恒亲王，都十六了，年纪比妹妹大那么多……”

　　凤姐摇摇头，无奈道：“别人家求都求不来，你倒还嫌弃上了？再说，年纪大了，会疼人。你没看人家都送东西过来了么？可见是个有心的。”

　　“就是太有心了。”林珏小声咕哝道。

　　凤姐道：“有心总比没心好。你看看我，但凡那个贾琏是个有心的，我如今的日子也就不是这般的苦楚了。”说到这个，凤姐忍不住伤心起来。

　　林珏看了看红了眼眶的凤姐，到底不再发脾气了，道：“二奶奶，你今日过来依然是为了存财物？”

　　凤姐一听正事，便很快就收了伤心，道：“如今妹妹亲事已定，又是这么好的亲事，我奉了老祖宗之命，带东西过来贺礼，顺便把我们家那位好二爷从老爷库房里偷的一些金银财物拿过来。只是这些大部分是我们老爷的东西，留三成给琮儿吧。”

　　林珏讶异道：“琏二爷怎么能偷到你们老爷的东西？”

　　凤姐冷笑道：“为什么偷不到？我们老爷多少杂务要他去办？他日日去老爷的书房，什么东西触不到？全部动手他是没那个胆子，也怕给老爷知道，要偷一些不打眼的却是极容易的。再说他的私房连续被我抄了那么几次，体己银子没了，能有进项的私产没了，店铺账册也被我把持住了，他如今上哪去攒银子？不过是公中的一些小头小利罢了，那些我就当没看见。可他前段时间和外面的狐朋狗友吃喝惯了，也显摆充大头惯了，难免还惦记着要出去应酬耍威风，偏手里没银子，又没脸找我要，可不就只好偷我们老爷的东西么？”

　　林珏道：“你们老爷难道没有记账？”

　　凤姐道：“他自有法子摆平，我料着，大约不过是以次充好罢了，以前我管家时候也干过。这么说来，我们家的那群人，别的不在行，偷财物这方面，人人都在行。我们二爷偷我们老爷的，我偷他的，珠大嫂子偷老祖宗的，我们老爷、太太并二太太偷公中的，丫鬟婆子偷公子姑娘的，大家都偷，一整窝子的贼，如此一来，我偷的这些东西，反而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我也懒得愧疚。”

　　林珏听说，只好道：“好吧，这些东西我替你入账，要给贾琮的你先分出来。”

　　凤姐点头，与林珏分东西，有一两样精致的实在舍不得，她就请林珏估价，折做银子给了贾琮。

　　等这些东西分完，凤姐又打开几个包袱道：“这是年下打的一些金银裸子，宝玉和姑娘们的份例，他们俱给了我，这个蓝色的里面都是宝玉的，还有一些是他借口打碎的屋子里的金银器皿，你给估个价，分一成给环哥儿。这一包黄色的是二妹妹的，她如今是学精乖了，知道攒私房银子了。这包红色的是三妹妹的，可怜见的，难为她还记挂着姐妹，硬是凑了这么些。桃红的是四妹妹的，两府里都有给，还有那边大老爷也有给，她的东西看着反倒比宝玉还多些，她说了，一成银子存给三妹妹。”又道：“等守岁后，这些东西我们那边还会有许多，宝玉和四妹妹他们如今雄心万丈，就等着再抢些红封呢。”

　　林珏忍不住道：“这么一遭一遭的送一些，二奶奶也不觉得繁琐？怎么不攒一起了再送过来？”

　　凤姐摇头道：“我才说了，我们家上下俱是偷儿，攒久了，保不齐就没了：我那里有二爷，还有一个平儿，尽想着帮衬二爷，府里按例的东西就罢了，我懒得计较，这些大头的可不行。宝玉房里的东西，他那些丫鬟婆子媳妇，什么人不能拿？袭人就是头一个，下面秋纹碧月哪个没拿过？姑娘们那里的，如今倒好些，只小丫头、婆子们打扫时难免有顺手的时候，她们又会互相隐瞒，查也查不到。况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打赏的，也就是现在凑在一起看着多，在我们那里隔几日少一个两个的，哪里又看得出来？她们反倒还会说是姑娘自己赏了记不清了。”

　　林珏皱眉道：“这也太没规矩了。你们家就不清理清理？”

　　凤姐道：“我们家家生子多，随便哪个小丫头家里都有个三、四辈子的体面，各房里的老嬷嬷又是伺候过长辈的，我和大嫂子都不能无礼了，何况他们几个年轻主子？”

　　林珏道：“下人就是下人，就该牢记下人的本分，好好做事，份内领赏。做不好的，就撵了出去，还管什么体面不体面？难道非要等到出事了再来后悔？再有，主子就是主子，该摆出主子的威风就摆，该立的规矩就立，还能让下人拿捏了去？忒不像话了！你们家也真是乱套了。”

　　凤姐叹道：“我们家如今哪有什么规矩可言？府务是内罄了，奴仆一个个又爱仗着长辈的脸面在外面充大，还好我们老爷还国库欠银的时候打发了最刺头的那一拨，下剩的这些虽胡闹，也不过闹是一些仗势欺人的口头便宜罢了，我和二爷又一直留心着，到底好些。便是不好，如今我也管不了了，能顾好自个儿就不错了。”又道：“对了，我们家最近来了许多客人，有薛家二房的蝌兄弟和琴妹妹，珠大嫂子的两个妹妹，还有我们太太的侄女儿。史大妹妹也住到了我们家，史侯爷去外省上任了，不肯带她去。香菱也因薛兄弟出门做生意了，跟着宝丫头进了园子，如今跟着史大妹妹学作诗呢。他们人多了，便商量着要起社，托我给林妹妹下帖子呢。”

　　林珏想了想道：“罢了，如今妹妹亲事已定，以后必定十分忙乱，难得过些松快日子，等你们定了日子，我打发人送妹妹过去，只二奶奶，你可要帮着看好了，不许那贾宝玉冲撞了。”

　　凤姐笑道：“放心，一准儿给你稳稳妥妥的。宝玉前段日子听说林妹妹定亲，病了一回，懒散了好几日，后来见到诸位姐姐妹妹，立即又好了，我估摸着，他大概是想通了，定不会再对林妹妹无礼了。”

　　林珏撇嘴，那块破石头会病，还不是警幻留下的根子？都给自己破坏的七七八八了，还能有这么顽强的影响力，警幻当初是下了多少的愿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