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路代号迦羯罗镜 十七:柴郡魔影
作者:少校Alex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柴郡的旧称就叫切斯特郡,切斯特市,这座位于英格兰中西部港市,是郡首府。迪河流经该市,北距利物浦29公里。始建于古罗马时期,作为防卫城市南面威尔士人突袭的军事要塞。十三至十四世纪为较繁荣的港口,后因河口淤塞和利物浦港兴起而衰落,十九世纪通铁路后再次成为商业中心。棉纺织、面粉等轻工业发达。

  刚跳下旅游大巴,一阵狂风,夹带着毛毛细雨铺面而来,顿时搞得我们几个一头一脸粘滑的雨露。远远的古城墙上空,隐约透着橙色阳光,而城区绝大多数区域都是乌云盖顶,真是十分奇葩的景观。

  但这对两位老英——发言人和杜兰而言,是司空见惯的。用他们的话来形容,这种一半晴天一半阴雨飘飞的鬼天气再正常不过,英格兰,本就是多雨的国家。清冷寒风席卷石子小路,不久之后,颗粒细密的雹子开始有节奏地砸向停靠着各种车窗玻璃,街上的观光客一下子少了许多,我们也只得狼狈地朝着就近一栋百货公司鼠窜。

  离开五分部前,大家不曾料想,仅仅30多小时后,人会站在英国街头。所以,出门时都只穿着黑衣人特色西装,外加一条围脖。而眼下,体温急速下降,嘴唇开始发紫,人在寒流中开始头昏眼花,有些支撑不住了。

  速射枪作为半道出家的英国籍,开始逛起商场来,打算买几件羽绒服御寒。不料发言人却摆摆手,说这里购物价格昂贵,东西很普通,通常也只有游客才会去买,他们当地出生的都不会进这类商场大楼。然后指着落地窗,说等雨势略收,带我们去其他地方购物。

  Alex本嫌发言人啰嗦,正打算让帕顿出钱替他先买一件,当看了标牌的价格后,随即缩了缩脖子,站回原地沉默起来。我也凑前望了望,我艹,折算下来一条围脖267,羽绒服接近400美刀,还是算了吧。此刻我才真正体会英国人的生活成本之高,吃穿住行的沉重压力。

  不久之后,发言人打电话喊来一架厢式车,招呼众人上去,直奔港口,建议先上他家暖和过来,再开始火车上讨论的路线。车主是目前居住在他大屋里的远房亲戚,似乎感到有些突然,闲得无聊就相互扯淡,这半大孩子起先混租在城墙廊街一带,但同居的人总借钱不还,最后就搬到自己舅舅那里安家了。

  这半大小子也是一口利物浦口音,就和查理一样,哎哟我艹,真他妈好听,我爱死了英式发音。

  厢车在港湾前一家渔具店门前停下,发言人让我们下车,进店后开始挑选羽绒服。据他说,懂买御寒服的都会来这里,这类作业用的衣服厚实保暖,绝对物超所值。果不其然,穿上后人一下子就缓过来了。

  他掏出钱包付钱,让店主开具票帐。发言人出门总是带足各种金卡,是个有钱人,这导致了后来Alex和我总喜爱拖着他一起外出,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就是随身的提款机。

  约摸二十分钟后,我们一行穿着满身行头大摇大摆到了他家,屋里还有个他外甥的女朋友。发言人见他们懒懒散散才起来,不由皱皱眉,又摸出综合机打电话,从外面酒店叫来三个厨师,又打附近大超市让人送来蔬菜肉食,算是要好好尽下地主之谊。

  “人是铁饭是钢,干什么事都先要吃饱喝足才行。”发言人躺在沙发上,搓揉了一会脸,望着火炉发呆。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安排。

  用完午餐后,我们第一个将拜访的,是路上谈起的发言人老同学。见过相似体第四张脸的人,只有Alex和我两个,因而需要辨认。

  趁着厨师们还未忙完,我们几个在他家手插裤兜一间间房参观,只见各处墙头挂着的都是荣誉奖状和认可书,还有许多奖杯纪念品。他随着一边走一边解说,说自己连小学第一学期的师生联系簿子都保留着,他学习一直班里名列前茅,所以青少年时期很顺利。

  “诶?那你老同学照片总该有吧?如果看上一眼,也不必特地走去,那人说讨厌你。”Alex眨着眼睛,问道。

  “有,但拍照那天他缺席,人不在。”发言人摇摇头,说道:“他是足球队的,和我这类人格格不入没共同语言,大概就是这样。”

  当走到一个镜框前,我们停下脚步,纷纷凝视着画中人,上面是曾经年轻的他,和个碧眼姑娘坐在一栋老建筑前草坪上的留念。镜框底下是张黑白照,那个女孩我见过,她是小Molly。

  发言人停驻原地良久,一直盯着相片发呆。我叹了口气,上前拍拍他肩头,道:“都过去了,我想她俩在天堂也会祝愿你一生平安的。”

  不料,他转过脸来,盯着我看半天,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你在说什么啊?Molly的妈现在还活着。”

  通过黑衣发言人说明,我才知道相片上的女人是他前妻,两人丧子之后,她受不了打击就离了婚。他俩是大学同学,草坪背后的老建筑,就是切斯特大学。他在这所大学上了一年,后又去了剑桥大学专攻商业管理。毕业后在伦敦没找到合适工作,又回到老家当过一段时间的律师,正是这个时期结了婚。后因某件经济纠纷案出色辩护胜诉被韦伯集团相中,进了公司。

  当说到这里,他让我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写下,切斯特大学H-307,这几个字。

  厨师将饭菜端上桌,扛着料理架子和他结算完毕,开车离去。我们坐在发言人家的起居室,和他外甥一起看电视。这对小夫妻都是球迷,一直在看体育频道,期间不时转过脸兴致勃勃和我们谈英超联赛,我和Alex对足球素来无感,喜爱拳击和橄榄球,有些索然无味,只得借口要办正事,催着一屋子人赶紧完事,然后按小本子上的谋划,开始落实行动。

  酒足饭饱后,我和Alex剔着牙,跟着发言人打厨房背后出了门,那里车库停着另一架房车。他说这是老古董,价格不菲,所以一直盖上油布放着,是他父母留下的遗物。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厢车已让小夫妻开了好几年,被更换过不少零件,他不喜爱开二手车。

  汽车发动之后,开始直奔本笃大教堂,他的老同学就住哥特柱子附近。不过当来到诺曼拱门前,他却停了车,往周边一家大型超市而去。隔了五分钟,抱着两瓶利口酒和火腿熏肉,外加一个粉红草莓大蛋糕爬上车,继续朝前开。

  “总觉得有那么一点怪,几十年都没来往,突然去拜访他,却找不出理由来。”发言人耸耸肩,将车停靠在一片茂盛的冬青植物院落后,指了指60码之外,一栋乳黄色老宅子,说:“地方到了,你们别过去,就在车里待着。我准备了望远镜,一会儿开门后,你们趁机辨认一下。”

  “你忙你的去吧,这难道还需要你教?”Alex不耐烦地往车窗前靠了靠,一把抓过他提来的望远镜。

  发言人无奈地做了个投降手势,抱着一堆食品,踏着满地枯黄落叶,朝着屋子走去。到了门前,他曲曲折折腾出手,按下电铃,然后嘴里默默有词,似乎在做腹稿,究竟该说什么。

  隔了一分钟,屋里的人才缓缓开门,露出一颗脑袋打量,似乎有些迷惑,但也没将他拒之门外,快速招了招手,就缩了回去。然后发言人借着整整衣服往我们这里看了一眼,进屋去了。

  尽管这是一个设计良好的机会,但车内的我们依旧无法辨认。因为这名男子仅仅只出现在眼前一秒上下,而且还带着口罩,就像个制毒师那般,完全辨别不出。我本可以透,但隔着玻璃窗,明显被干扰视觉,当我刚做好准备,发言人已经进屋了。

  “你辨出了吗,Alex?”

  “就眼前一晃,啥都没看见,在家还穿西装打领带,带个口罩,英国人真滑稽。”

  “不过头发的颜色倒是有几分相似,主要是看不清脸。”

  “别急,一会儿他还得送官僚主义出门,到时咱们再好好认一认。”

  在Alex的提议下,我们将车开到更远的一条街上停靠,然后折转回来,在老宅屋门正对面的建筑石阶上坐下。打这里,一会儿人出来,可以看得更多更清晰。

  之后大约过了五分钟,屋门开了。

  我急忙做好准备,伸长脖子打算透一透,谁知拧开门把的却是发言人。他显得很尴尬,一个人出了门,还转过脑袋对门里道了个别,悻悻地往回缓步离去。

  “嘘,嘘。。。Thisway!”Alex刚想对着他背影喊叫,就被我一把捂住嘴。他感到奇怪,努力挣脱,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那屋里除了开门的人,还有一个,此刻两个人都在窗前偷窥。”透过雨水浸透的木板墙,我看见两个人影正揭着窗帘,偷偷打量着发言人。当他的身影拐过街角,那两人才鬼鬼祟祟放下帘子,回里屋去了。我对Alex打了个响指,示意现在可以走了。

  发言人也已发现车子被移了地方,依旧不动声色朝附近一个车站缓步离开。我们开着车绕个弯,在站前停靠等着。不久,他爬上车,便开始急切询问我们辨认得怎么样。

  “那么说,你们什么都没看清,是不是?看来是白忙一场。”发言人有些不甘,抱着脑袋靠在驾驶座上,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那人为什么在家也戴口罩?”我摇摇头,探问道:“你以什么借口去拜访的?”

  “圣诞节啊,再过二周就是2008年了,我说这次回来时间很短,特地过来访老同学。”他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戴口罩,他妻子也戴口罩,室内阴暗霉湿,很脏乱。他看我眼神不自然,所以我也没理由继续赖着,只能离开。本打算拍张照,但那股气氛,你懂的。所以,很遗憾。”

  “你知不知道自己走后,他们在窗前观察?这是为什么?”我提上一支烟,给他点上。

  “不知道,军校导教,但这没什么奇怪的。换做是我,有那么个20年没来往的人突然出现,也会感到古怪。”

  “那么,也等于说,一无所获?”Alex趁机也问我要烟,抽了起来,道:“总有些不甘,他家有没有照片啥的?最好是挂在正厅里像你家那样,有没有?”

  “有啊,在客厅壁炉上,其他墙头也有吧。”

  “那就结了,开车,让林锐去透透,马上就能有答案。”

  黑衣发言人的古董车在站前华丽地打了个弯,顺着来路,往那乳黄色老宅驶去。当绕行过两个小街区,我们又回到原地,不过,不是在正门,而在这家人厨房的后门。

  “停!倒退,赶紧!”Alex高声大喝,惊了我俩一跳,险些烟蒂掉裤裆。正想开口,他指着前方,说道:“你们看。”

  只见一个人影正打厨房出来,裹着黑色雨衣,还打着一把伞,正提遛着发言人的食品袋,丢入院内垃圾桶里。然后这人又像飞一般赶紧奔回屋里,快速锁了门。

  这个人,就是老宅主人。

  “嘿嘿,有意思,你对他干过什么缺德事了?”Alex歪着嘴奸笑,道:“是弄了别人老婆还是打过他小报告,这家伙看来十分痛恨你,连你送的圣诞礼物都丢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甚至连他结婚都不知道。”发言人毫无反应,他掐了烟,对我说:“你准备一下,先透一透屋里人在干嘛,然后我带你到正厅窗前,咱们再试试。”

  我应了一声,爬出古董车,躲在一棵枯树后,定了定神,开始扫视眼前的宅子。只见绿色人影进屋后没有回到正厅,而是在一个类似楼梯般的地方弯下腰,然后不见了踪影。我又试图找他老婆在哪,结果看了半天,似乎也不在正厅。总之,此刻底楼没人,是个好时机。

  我朝着车里的发言人点点头,竖起拇指。他心领神会,带着一柄雨伞爬出车,然后我们徐徐靠近,当来到适才两人偷窥的窗帘前,我探头张望了下,果然有帧照片挂在屋子正中!

  “怎么样?是不是第四张脸?”发言人东张西望,急切地问。

  “打道回府吧,没戏,这人不是,艹!”我遗憾地摇摇头,对着石板路吐了口唾沫。

  他也略感无聊,扶着我悻悻回到车里,掏出小本子,将第一条划去。正打算开车,却发现不知何时,Alex人不见了。

  “他应该一直待在车里没跟出来吧,你说呢?”发言人东张西望,问道。

  “我当时注意力都在屋里,谁知道他跑哪野去了,抽支烟等等吧。”我说着,又提给他一支烟,帮他点燃,然后有些抱怨地说:“你就不能自己买包烟吗?天天让人伺候着,哪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他刚想辩解,突然手朝右一指,说:“Besson回来了。”

  只见Alex手指间捏着几朵花,面色凝重地坐回车内,对我们扬扬手,示意开车回去。

  一路他都很沉默,只是一味抽烟,也不言语。我俩感到很乏味,问他上哪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个老同学,有问题!”他憋了半天,将花提给发言人,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普通的野花吧。”“不认识,谁注意这个。”我俩异口同声说道。

  “我告诉你俩,这分别是葱兰和野菊,它们都是坟花!”Alex啃着指甲皮,神色严峻地一边思索一边问发言人:“你在他们家看见吃饭家伙了吗?有没有什么盘子碗碟一类的东西?”

  “好像没有,进屋后,他甚至都没请我喝茶,只是愣愣地坐着,巴不得我早点走。”

  “那就对了。”他一击掌,撑了个懒腰,道:“就是这么回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赶紧说!”我被他神神叨叨的模样,惹得有些烦了。

  “如果我没估计错,你那个老同学,是一只Ghoul!而且他老婆也是!”

  “食尸鬼?!丫在胡说什么啊!”我不由大惊,望着发言人,他也同样很吃惊。

  “这种东西,不该是种妖怪吗?可我那同学,军校导教也见过了,完完全全就是个人!”

  “谁他妈告诉你们食尸鬼是妖怪?哪本神怪小说误导了你俩?食尸鬼一直就存在着,它们安分守己,基本不杀戮,也不害人,是一种大自然人形清道夫而已啊!”Alex像看着两个小丑般捧腹大笑起来,挥挥手让发言人闭嘴,开好自己的车,然后望着街景,道:“食尸鬼可以是天生的,也可以是后天被转化的。它们的特征是,白天外型是人,晚上会显露真身。你同学丢了你礼包不是讨厌你,而是他们根本不吃普通食粮,所以家里没餐具。有三点能证实,一是戴口罩,因为食尸鬼在白天时,嘴角说话容易裂开,他不得不作伪装;二是食尸鬼喜爱干燥的环境,每当雨天就会关节炎发作,如果沾上雨珠,浑身骨骼就会僵直;三,凡是有食尸鬼的地方,四周都会生长坟花。”

  “大学时他踢足球,不论雨天晴天都在校内,经常故意大声喧哗,嘴角从未裂开过。”发言人回想片刻,问:“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这说明,他很爱自己的老婆。也许他老婆就是天生食尸鬼,他自愿让她转化的。这正所谓,海枯石烂情比金坚,真情撼动天地!”Alex摇着头,讥笑我俩无知,耸着肩笑道:“我说的,你俩最好记着点,这是多年经验累积,免学费的。别管了,反正除它们是食尸鬼外,没其他可疑的,去下一处吧。”

  我看了看小本子,第二条写着切斯特大学,H-307。

  “这算个什么地方?大学宿舍楼?”Alex擎着小本子,看了半天,问。

  “不,在校舍附近。当年我曾在那一带,和他还有几个同学合租过房,”发言人打开窗,嫌车内烟雾弥漫,道:“因为起先大家讨论行程,他作为一个比较大的因素,所以我写下地点都和他有关。不过,现在你说他没有嫌疑,可能用不着去了。毕竟那地方,我也只住了几个月。”

  “既来之则安之,本子所写的地点,一个都别漏。”我得意洋洋起来,一拍胸脯,道:“接下来这个刨坟的家伙,就无计可施了,一切得看锐爷的!”

  通过多次聚瞳,以及不断揣摩,我大致得出了几点认知。

  第一种:使用摩萨利尔见不到真身的老者方式聚瞳,可以发现过去的痕迹,但具体想要锲入某个时间点办不到,只能看到多少算多少。

  第二种:在使用聚瞳时,身上带着两块石头,可以发现过去的痕迹,但身边的人会无端消失,有一定几率能发现自己想看的线索。

  第三种:在聚瞳时借助两块石头,不仅可以发现过去的痕迹,更能精准到具体时期。缺陷是根本无法控制,极有可能会从某一个时间点滑向另一个时间点,自身出现巨大危险。例如被封在水泥混凝土里等等,身边的人也会同时找不见自己。

  因而,只要我身边没石头,只用寻常的聚瞳,多多少少可以找寻些遗失的线索。任何事都有利有弊,一帆风顺,才是天方夜谭的代名词,人生绝不可能遇上。

  很快,发言人驾着古董货,将我们带到所谓的H-307,切斯特大学附近某片稀疏的居民区。

  “什么!”当我们三人跳下车,不由狂叫起来!因为他所说的地方,不见了屋子,成了一个市镇规划后的花圃。在青砖前,还摆着一堆凳子和几幅写生画,水杯前压着张纸卡,上曰:

  “人在对面餐馆吃饭,闲人勿扰!”

  “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拆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发言人惶恐地四周张望,随手抓过一个路人询问。隔了不久,转身对我们摊摊手,道:“两年前拆除的,过去这里是栋小别墅,只记得首字母是H,我住307房。”

  “没关系,你俩上前扶住我,拆了我也能找到。”我对他一摆手,让俩人跟我退到街对面,在一棵树下站稳后,抛掉烟蒂,开始凝神聚瞳。

  眼前的景物以及天空,暗沉下来,天色微亮,早已是一片生命起伏的黎明。四周都是各种活物的声音,屋顶上的野猫,对面楼里稀稀拉拉的狗叫声,望不见踪影的红嘴知更鸟啼叫,和几乎要融入进与沉睡着的人们鼾声那种轻微虫鸣。街道上的灯正一圈圈熄灭,那些灯座底下的阴影瞬间消失,唯有路口那只古老时钟上还在闪着红色数字,六时一刻。在它下方,是那早早进城带着鸭舌帽的送菜人和他们的老板,正在将半开放式的菜架支起来,一面努力抹着桌子,一面心急地将洗得极其干净的菜一株株摆上各自归类的木架里。

  “这好像不赶趟。”我自言自语道,望着这些早已消失在现代生活里的街景,忆起了童年。身边,俩人的气息还在,我天旋地转了一阵,开始闭眼坐倒在地,进行短暂的眼球恢复。

  “你没事吧?刚才好多人都在往这里看,以为你被我俩绑架了。”发言人侧转脑袋,似乎在对周围的人点头,笑得很勉强。

  “我没事,这是聚瞳正常反应,然后我可以持续看一阵子。”大概过了几分钟,我觉得昏晕消退一些,让他们继续扶着我,朝着花圃徐徐前进。

  越靠近那里,我就越能看见一间屋子,地板间散发着悠郁的木料气味,空气里有一股阳光的暖意,虽然幻象里季节时值初春,但有个女人毫不顾忌地躺在地板上,毕竟还远未到那种酷热时分,似乎她天生就不怕冻,天气再冷也穿戴得很稀薄。一张很乱的桌上碗碟没洗,有件皮西装挂在椅背,桌上还有块金表。

  我感到莫名奇妙,继续观察。只见这女人忽然跳起,急急忙忙去冲淋房洗澡,出来后将大半橱柜的衣服倾倒在床上,挑选一件红色皮短夹,配上厚实的黑色呢绒短裙,然后在脖颈上系上一条紫色丝质围巾。她站在镜前反复打量,让自己感觉满意的锁骨至胸前那一块雪白肌肤显露在外。这女人高挑个子,短衣装可以衬托她修长大腿,最后扎上2个纤细大耳环,逃亡般出了屋子,甚至连电视也忘了关。

  我将自己所见缓缓地告诉发言人,他显得一头雾水,问看见他没有?我的视线只是追着女人,其下楼后,跑到餐馆前开始打出租,然后车开走了。

  这都不是大家想要的杂乱细节,不知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那女人屋里有什么显眼的物件?”发言人挠挠头,继续对四周围观的人陪笑,让我赶紧从街头画匠凳子上下来,问。

  “我个人觉得,她和你家墙上Molly亲生母亲很像,也许就是她吧。”我又将屋内细节想了一遍,道。

  “这太奇怪了,我绝对没和她在这里同居过,按你说的,很明显屋里有个男人,你见到他没有?女人脸上还有什么特征?”

  “不好说,我之所以确定不了,是因为她化着浓妆,和你家照片上的端庄形象截然不同。年代可能是80年初,因为电视里在播马岛战争。”

  “那是1982年,没错,和阿根廷开战。”发言人回忆片刻,拍拍我的肩,道:“我前妻从不化妆,没事,姑且先将她算上吧,这里也找不出什么线索。”

  “再接着呢?”Alex抬手看了看表,说:“现在刚三点,还有两小时天才黑,再去哪里?”

  我掏出小本子,只见第三行写着一段拼写,具体念叨起来,显得很拗口。

  “华卿坊,我父亲工作的地方。过去曾有个中华民国时期的戏院老板,出资建的戏院,想引入一种叫京戏的表演,但英国人都听不懂也不喜欢,所以破产了,然后改成电影院。”他朝着远方指了指,说道:“那场馆在罗马圆型竞技场附近,是文物保留建筑,不会被拆除。但没必要去,因为我活动在那的时期,还是青少年。”

  “去去又何妨?反正也是第一次来,就当旅游好了。”Alex学着他挺胸凸肚,背着手道:“没想到可憎的英国人居然拥有这么可爱的城市。”

  事后我才明白他如此兴致勃勃,只是为了在那里租借一套古罗马士兵铠甲,举着投枪和盾牌,站在破砖前神气活现地拍照留念。当然这都不重要,身为一个刨坟出身的国际窃贼,那景点也没他用武之地。

  晚上六点半,忙了一天的我们再度折回大宅,疲倦地打电话再找中午那几个厨师过来做菜。屋里空空荡荡,俩个小巨人跟随杜兰也游山玩水去了,他家外甥被打发到附近一家Motel临时将就一晚,我们第二天可能就走,看看待在巴黎的老刀会有什么发现。

  “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取笔名?我记得你说很讨厌自己名字,会用例如penny、Ronnie之类的,这大概是由几岁开始的?”Alex躺在沙发上,看着穿梭忙碌的厨师,懒懒地问。

  “那你为什么明明叫Alex,偏会有Besson这样的小名?你不也没法选择吗?家父给取的,但我不喜欢,因为英国叫莱斯利的人实在太多了。”发言人斜躺在他对面,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的问题,答:“至于何时开始的,差不多是十二岁之后。我在所有私人物品上都写罗尼。除了上呈报告没办法,基本都用这个名。往后你们也别叫我莱斯利,就叫宾尼或罗尼吧。”

  “嘿嘿,大叔,我们什么时候叫过你真名实姓?一般都叫你发言人或官僚主义,哈哈。”我听着他俩拌嘴,简直快笑抽过去。

  “诶?我艹!”Alex忽然一拍大腿,跳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来了?!”我和发言人一惊,坐起身来,死盯着他。

  “有点意思,这样就更戏剧化了!”Alex狂笑起来,将手一指他,对我说道:“我们不如先将这个罗尼当成,是具已死的尸体,如何?”

  “旧时代的我,或许真的已被相似体害死了,不然它无法拥有我的脸,”发言人撇撇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又怎样?你是说我可以正大光明换名字叫罗尼了?”

  “比这有意思多了!”Alex双拳在空中划过,响亮地击在一起,道:“假设你是死在这里,我有办法找到你的尸体!”

  几个厨师不由探头出来看看,随后相互嬉笑起来。

  “什么办法?”

  “蛇草莓,利用那俩只食尸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