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曦走后,小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膝盖,和阮泠一齐起身,嘴里还嘟哝着:“阿阮,你说我是不是听错了,最后叶曦说的什么啊?我怎么好像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下面要接的剧她很感兴趣,明天去试镜。”
“不,再下面一句。”
“……?”
“她说的是,谢谢你啊,郑姐。”阮泠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神情在夜色下晦暗不明,那是一种苦涩,明明是深秋,却有一种冬天快要来到的信号。“你没有听错,她说的就是——郑姐。”
小八“哦”了一声,又觉得哪里出错了,瞳孔渐渐紧缩,最后像见了鬼一样。
“你、你、你是说?郑姐和叶曦是一伙的!就是我们千烨公司的ceo郑姐?!”
这怎么可能?!
在小八的认知中,郑姐郑珂心一直都是个很仗义的存在,她刚才不是还替阮泠解围吗?
对所有人都好,也没有官架子,虽然是ceo,却从不厉声厉气地批评人,就算属下做错了,也是叫到办公室去说两句,从不当着其他人的面给他们难堪。如果郑姐是坏人的话……那这世上还有好人吗?
小八简直想都不敢想!
“阿阮,你说,叶曦口中的郑姐,应该不是咱们千烨公司的郑姐吧?同姓也不一定呢?”小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弱弱地问道。
阮泠摇了摇头,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混做一团,像浆糊似的黏得她的脑袋好像转不过弯了,从赛乃幕到郑姐,从飞儿酒吧到千烨公司,这些看不见的事情为什么都连在了一起,又好像全无关系?
突然想起初到b城的时候,郑姐在家里组了一个派对,那天晚上的月光很明亮,郑姐和她一起坐在花园的长椅上,那天郑姐是真的哭了,像个要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哭的那么伤心。后来没过多久,郑姐的丈夫就去世了,阮泠以为郑姐会消沉一段时间,没想到她只是在家里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走出了阴影,像个没事人一样去上班。
如果那个时候,郑姐还是最真实的样子,又有什么能够改变这个曾经坚强的女人呢?
只是,今夜的月光,应该没有那时的明亮了吧。
***
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零落地像细碎的羽毛,落到人脸上凉凉的,痒痒的。
旋转大门被推开,伴随着一个女人嬉笑的身影。那女人挽着一个肥胖的男人,右手拎着一个lv的最新款包,天生的卷发闲散的拨到了一边。
是赛乃幕和宋大忠!
阮泠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相拥而去的二人,突然就走上前去。
“喂,阿阮,你干嘛呀!”
小八见拦不住她,也只有跟了上去,该死,今天就不该穿高跟鞋的,小八暗骂了一声脚上这足足小了一号的鞋子。
看到阮泠,赛乃幕没有说话,只是停下脚步,拥了拥身上的大衣,神情满是不耐烦。
“哟,大明星,你不是回家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宋大忠清了清嗓子,不过刚才在酒吧玩的有些疯,连嗓子都叫哑了。
阮泠走近了一步,拉住赛乃幕的手腕,沉声说:“跟我走。”
她的态度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饱含着一种无声的力量。
赛乃幕没有动。
宋大忠见状赶忙上前,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大明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刚才在飞儿酒吧,你说你今天不跟我谈合约,我也没说什么,对吧?可是现在,你也不该管我的事儿啊?这是不是管的太宽了呢!”
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宋大忠虽然看起来不管事,事实上却是个人精儿,不然也不可能从一个卖秋裤的小摊贩变成现在的服装巨鳄,这里面七七八八的道理只有懂行的人才真正知道。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赛乃幕嫌恶地甩开阮泠的手,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大红色的指甲在灯光下尤为鲜艳。
“我知道,你就是赛乃幕,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不要在这里自暴自弃,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阮泠放大了声音,在夜色中隐隐荡漾开一抹深色的、凄清的寒意。
“你以为你是谁?”赛乃幕抱着手臂,横了阮泠一眼,“你是救世主吗?还是真神阿拉?我赛乃幕为什么要仰仗你才能活呢?实话告诉你,我很好,不要你这个女人来操心!”
“你终于承认你是赛乃幕了?”
“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应该很高兴吧,再也没有人和你争时月白了,他是你一个人的!”
赛乃幕突然笑了起来,花枝乱颤,那笑声十分尖砾,好像硬生生地在夜色的玻璃上划开了一道无法弥补的缝隙。
“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阮泠一根一根地收紧手指,声音很平静。
“那是当然,我绝不后悔!”
赛乃幕笑着挽起宋大忠的手臂,一齐走入他的宝马车中,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
雨越下越大,小八之前预订了一辆车,可是那车却临时有事不能来了,细雨在天际织起了一道细密的雨帘,横挂着,好似漫无边际。
“阿阮,这下怎么办啊?这个点了出租车也不多,我们不会露宿街头吧?”小八不无担心地问道。
阮泠却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一时没有说话。
“喂,阿阮,我在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啊!”小八像个小麻雀,越发的叽叽喳喳。
“你刚才,说的什么?”
“……”
正在这时,一把黑伞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伞下的人不徐不疾地走来,身旁的行人都有些慌乱,甚至被雨弄得狼狈,只有这人,桀骜的眸子专注而英气,仿佛心无旁骛,眼里只有她们这个方向,在大雨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卓而不凡。
“是时月白来了!”
小八兴奋地朝他招手,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你家时月白真好啊,我刚才还想着,会不会有人来接我们呢,没想到真有了!我就说啊,阿阮你眼光好,就是没有看错人!”
“小八,你最近话怎么越来越多了?”
小八低着头,吐了吐舌头。
时月白来到了她们所在的屋檐下,一气呵成地收了伞,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上沾上了雨水,黑色的风衣却是清爽的。
“还活的好好的?”
一开口,语气就有些生人勿近的意味。
“你是在担心我吗?”
阮泠的眼睛很亮,眼角微微向上挑起,不经意地染上了笑意。
本以为以他的性子,会打死也不承认,会说谁有功夫担心你之类的话,没想到时月白接下来的话却让阮泠有些惊讶。
“是啊,我就是担心你,怎样?”
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好吧,虽然通过戒指定位得知她在陆旻哲家很安全,可是他就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将3d全息图像打开,愣是傻傻地盯着虚幻的图像守了一夜。直觉告诉他,陆旻哲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可是阮泠晕倒了就需要得到最好的治疗,即使那个照顾的人是他所谓的“情敌”。
还有比他更傻的人吗?
“谢谢你的担心,我很好。”阮泠抿嘴笑道,又对着小八说:“小八,我们先把你送回去吧。”
小八赶紧点头,巴不得马上就消失,她才不想做这个又大又亮的电灯泡呢!
***
时月白开着车,阮泠坐在副驾驶上,将小八送到家后,两人又上了车。
一路无话。
她真的有些累,在车上竟然睡了一觉,只是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将她抱起来,那怀抱很温暖,就像在草原的阳光下休息,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到了屋内,她被放在了沙发上,轻轻地搭上一条毛毯,时月白转身的时候却被她拉住手腕。
“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意识突然就清醒过来,阮泠将郑姐和赛乃幕的事情娓娓道来。
时月白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听着她的话,沉吟了许久。
“如果郑姐是主谋,这一切都说不通,黎微冉在千烨正当红,即使叶曦的名气更大,她也不可能会抛弃黎微冉,弃卒保车的道理在这里并不适用,一定有更深的原因。至于赛乃幕,她自己作出的选择,自己就要承担。有时候,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时月白顿了一下,“还有,明天有一部新戏的试镜,这个女一号的角色很适合你,休息了这么久,也应该开工了。”
阮泠点点头,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突然,手机提示有彩信,在车上充了一些电,手机已经可以用了。
谁知,短信的内容却让二人脸色一寒,大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