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洞内顿时暴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华裕民听了潘凯同志对刘福余的介绍，他不仅加深了对刘福余的了解，更加深了对这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兄长的敬重。华裕民看到同志们这种团结热烈的气氛，他兴奋不已地握着刘福余的手，激动地大声说：
“二哥，刘振东同志，太好了太好了。本来我还想当你的入党介绍人，我来晚了，介绍人的光荣使命，李区长他们先完成了。很好，今天刘振东同志的身份在内部公开，这是件喜事，我们欢迎刘振东同志的到来。”
华裕民的话音未落，山洞内立刻又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很多人站来鼓掌，群情振奋。于海生望着这些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中，不畏艰险，敢打硬仗，有着高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队员们，他的心情异常激动。但是时间紧迫，于海生不得不用手势示意招呼大家都坐下，队员们都坐下了，而他自己却站起身来。也许是太激动了，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然后朗声说：
“华书记，时间紧迫，现在人员已经到齐，我们可以开会了。为了防备万一，王义周成，你们俩到洞外去放哨，如果发现有情况，学两声山鸡叫，去吧。”
“是！队长！”
王义周成这两个年纪不大、机智过人的小战士，应声走出山洞。王义隐蔽在山洞前方的一处杂木丛中，他那双机警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周成飞身上了一棵老松树，登高望远，警惕地审视着从塔子沟进龙门山的几条必经之路。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于海生武功卓绝，他的手下同样身手不凡。
山洞内，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着。这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实行“分区扫荡”以后，在敌重兵“扫荡”下，抗日武装的第一次战地会议。大家不仅感到十分严肃，而且还有一份紧张。华裕民看着大家，声音洪亮地说：
“同志们，你们身处敌我争夺的游击区。在鬼子重兵扫荡下，你们不畏流血牺牲，坚持抗战，狠狠地打击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你们是好样的!是八路军的好战士！是中华民族的英雄！我代表朝锦义联合县工委谢谢你们，你们辛苦了！”
华裕民说到这里，情绪非常激动，他站起身来向大家敬礼致意。会场内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华裕民做了个手势，接着说：
“同志们，我这次与田丰同志受上级党组织的派遣，到绥中西北山区，与你们一同开辟抗日游击根据地。田丰同志去宽帮杨树沟村与信修，就是你们说的那位金城同志汇合，我们很快会与那里的游击队取得联系。同志们，目前敌我斗争正处在最艰苦时期。凶残暴虐的日本鬼子，正在我们神圣的领土上，使用最野蛮、最残暴、最惨绝人寰的烧光、杀光、抢光政策。他们的目的是要消灭中国共产党，摧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日根据地，消灭抗日力量，妄图灭亡中国。然而，英雄的中国人民万众一心。不畏**，英勇奋战，前仆后继，鬼子的‘三光’政策遭到了惨重失败。但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他们野心不死，现在又出台了一套统治人民的严密完整的措施。什么‘清剿扫荡’、‘以华治华’、‘集家并村’、‘保甲长制’。目的还是要消灭共产党，消灭八路军，实现他们全面占领抗日根据地，制服中国人民和并吞中国的野心。同志们，环境虽然恶劣，但我们并不是孤立的。就在我们周围，仍然有那么多同情革命、支持革命的基本群众。根据当前的情况分析，经过这几年与鬼子的持久战，鬼子的人力、物资消耗都很大。这次他们又变着法实行‘分区扫荡’，正说明鬼子已经大伤脑筋，大伤元气，他们是在作垂死挣扎。同志们，毛主席告诉我们，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我们要咬紧牙关，握紧枪杆，树立必胜的信心，我们就一定能够打败日本鬼子！”
“说得好！”
李育民嚎的一嗓子，这才把大家从忘我的意境中，拉回了现实。山洞内顿时爆发出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华裕民用手势压了压大家的掌声，继续说：
“同志们，根据十六地分委的指示，我主力部队已经奉命转战口里。当前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存和组织抗日力量，利用山区这一有利地形，开展抗日游击战争。现在我想请同志们谈一谈自己的想法和看法，群策群力，畅所欲言。这样，我们才能打有把握的胜仗。”
于海生憋着一肚子话想说，这个集国恨家仇于一身的青年，对日本鬼子充满刻骨仇恨。特别是“五一”大扫荡时期那些残酷的遭遇，眼见得很多战友，在日本鬼子的枪声中和刺刀下倒下。而今，我一定要挺身而出，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与鬼子作殊死的斗争，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战友。想到这，于海生说：
“当务之急，我们要积极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宣传抗日。毛主席说‘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我认为，老百姓只要了解我党的抗日方针政策，对抗日就会充满信心，就会支持我们。有了老百姓的支持，我们的工作就会顺利很多。还有，目前鬼子、伪军十分嚣张。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我们应该使用隐蔽战术，敌明我暗，出其不意，消灭敌人！”
“我赞成于队长的意见，”董万功说，“这些洋鬼子，不好好在他妈的扶桑国呆着。跑到中国来作威作福，还声称要吞灭中国，真他妈癞蛤蟆想坐金銮殿——做梦！”
“董万功同志说得好，”一直在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潘凯，突然站起身来。潘凯三十刚过的年纪，细高个，白脸膛，下巴颏长满了胡茬，说话不紧不慢。他态度温和、热情，凡是认识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亲切和友好。因此，同志们把他当成自己的兄长一样来尊敬。潘凯狠狠地抽了口烟，然后把烟袋锅往鞋底上使劲一磕，大声说，“小洋鬼子想吞灭中国，还梦想当什么‘大东亚共荣圈’的霸主，那真是白日做梦，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洋鬼子该杀，不过，汉奸特务更可恨。上次华书记进刘振东同志家，就是边沿子的二皮狗告密，刘家人差点送了性命。像二皮狗、朱德武、朱之甫这样死心塌地替日本鬼子效命的铁杆汉奸，必须铲除！免留后患！”
“对，汉奸特务一定要铲除！”郭海楼一提到汉奸特务就怒火填胸，他愤愤地说，“日本鬼子之所以能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杀人放火，就是因为中国有那些出卖民族，出卖灵魂，出卖祖宗的败类。这些败类不但充当了日本鬼子的眼睛和耳目，而且还充当了鬼子杀人的帮凶。我们有多少共产党人，有多少仁人志士，就是被这些败类出卖而惨遭杀害。所以，汉奸特务该杀，人人得而诛之，决不能手软！”
会议进行得非常热烈，大家认真地分析了当前形势的严酷，都谈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看法，献计献策。华裕民认真听取同志们的发言，并且做了笔录。
“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开得很成功。大家能够畅所欲言，献计献策，这就是我党一贯的工作作风。不过，在这里我也要请同志们特别注意，我们是在敌我争夺的游击区开辟抗日工作。敌人不但兵力雄厚，而且还控制着交通线，现在鬼子又在各村村口修了寨门，严格监视控制出入过往行人。在这种极为不利的地区执行党的政策，我们必须做到一步一个脚印，丝毫马虎不得。不然，就会给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我这样说，是让大家提高自觉革命的警惕性。同志们，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自身的狂热、片面、急燥，甚至是软弱和幼稚。只要我们克服了这些毛病，懂得革命的长期性、复杂性、残酷性，我们就能无往不胜！”
华裕民的这番话，给这些长年坚持敌后斗争的同志们，上了一场深刻的政治思想课，大家从心眼里佩服他。同样，华裕民从这些生龙活虎般的游击队员身上，看到了一种雄浑的力量。这力量就是坚强的意志，火热的激情。他认为，有了这样的意志，有了这样的激情，一切阻挡革命的障碍物。都会被摧毁、被砸碎、被消除！
会议到了最后阶段，华裕民郑重地说：
“同志们，残酷的斗争局势摆在我们的面前。为了更加有力地打击日本鬼子，打击伪军，铲除罪大恶极的铁杆汉奸，摧毁伪政权。根据十六地分委的指示：把这里的游击队，正式改编成一支精干、灵活的‘武工队’。各区区小队编入武工队，小队长由原来的区小队长担任。我统计了一下，一区小队七人，二区小队九人，三区小队八人，游击队八人，其中三名伤员。昨天我去看过孙海山同志，他的伤情很重，暂时还不能归队。另外两名伤员，他们的伤势基本痊愈，很快就可以归队了。游击队为武工队第四小队，刘振东加入第四小队，任武工队财粮助理，负责给养。这样，我们武工队有四个小队，连我在内共三十三人。因为今天我们的会议是在‘东龙门山丹岩洞’召开的，而且这个丹岩洞，今后就是我们武工队的指挥中心。所以我们这支武工队就叫‘龙门山武工队’，大家说怎么样”
“好，好哇，‘龙门山武工队’这个名字很好，太好太好啦。”
“好哇，‘龙门山武工队’，好响亮的名字”
队员们兴奋地说。
华裕民习惯地抬了抬手，继续说：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武工队，顾名思义，就是武装工作队。为了适应工作的需要，战士们暂时要脱掉军装换便衣。我们这只短小精悍的队伍，能掌握和贯彻党的各项政策，是保护和开展群众抗日工作的一支抗日武装。武工队员不仅要会打仗，懂得战术，还要文武双全，有胆有识。因为我们这支小小的队伍，是插入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是断送敌人生命的定时炸弹。同志们，我现在宣布，武工队队长由于海生同志担任，潘凯同志任政委，王义担任于海生同志的警卫员，周成担任通信员。潘政委的警卫员，待两名伤员归队后再作安排。董万功同志仍然任民兵自卫队队长，贺如林、董长彬等原有的几名同志，为自卫队队员，其余的同志都是武工队队员。从塔子沟、盘龙沟、东洼子、周岭沟、大黄羊沟到小黄羊沟一带为我们的主要活动区域。这样的安排，同志们有何异议”
“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会场上又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大家表示赞成上级的指示和安排，群情激奋，斗志昂扬。然而，于海生却坐在石凳上一声不响，从这一刻起，他觉得一付沉重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肩上。记得一个月前，他在十六专署驻锦热办事处见到金城同志时，金城让他到这里来担任游击队队长。当时他认为自己太年轻，作战经验不足，所以提出了一大堆理由拒绝担任这样重要的职务。可是现在，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想到许多战友永远地倒下了，革命需要他挺身而出。他抬头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坚定地说：
“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带领‘龙门山武工队’的队员们，狠狠地痛打日本鬼子。清剿伪军和还乡团，铲除汉奸走狗，替牺牲的战友们报仇！”
“我们也服从组织决定，大家团结一心，痛打洋鬼子！把他们赶出中国！”
“对，痛打洋鬼子，把他们赶出家园，赶出中国！”
“好！同志们，”华裕民高兴地站起身来，振奋地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语，同志们都知道，叫‘人心齐，泰山移’。现在我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是什么大家也知道，这东风就是武器，是枪杆子。同志们，如果我们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去与那拥有飞机大炮手持洋枪洋刀的鬼子硬拼，后果不堪设想。当务之急，我们要从敌人手里搞到武器，有了枪杆子腰杆子就硬起来。只有握着枪杆，我们向群众宣传抗日，才能更加广泛地吸引、发动群众，群众对我们才会有信心。有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才能更加有力地打击日本鬼子狗强盗，和敌人进行殊死斗争。”
“对呀！”一直没有开口发言的刘福余说话了，“枪是战士的生命，有了枪，我们才能与鬼子拼杀，老百姓对我们才会有信心。可是这枪……上哪去弄呢”刘福余用手挠着头，略作沉思后忽然说，“咦，我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我挨了鬼子的毒打，舅舅来看我，我这位舅舅长年给鲍庄子村的大财主郭子文家赶大车。舅舅对我说在两个多月前，郭子文让他去山海关往回拉一车大米。可是运这车货时，不但郭子文亲自骑马相随，而且还特意从弥勒寺找了两位身怀绝技的道士持杖押运。当货车进了郭宅，郭子文不等卸货赶快送走道士。舅舅乘这当儿偷偷伸手往大米袋下一摸，发现下面有两只长木箱子，这时管家过来，把我舅舅也撵走了。郭子文对这车大米如此慎重，如此神秘，我分析那两只木箱里装的肯定不是普通东西。舅舅还说那木箱子很沉，我看八成是枪支和子弹。”
“太好了，”于海生接过话头，“去郭子文家取枪，比去鬼子伪军那里抢枪容易得多。不过鲍庄子是敌占区，而且郭子文家大势大，肯定房舍多。什么猪圈牛圈马圈，应有尽有，他的这些枪支能藏在哪里呢我们总不能一间屋一间屋去翻哪。”
“是啊，郭家房舍那么多，那些枪到底会藏在哪里而且紧挨着鲍庄子屯左前方的曹屯，有鬼子的炮楼，离郭子文家不远处还有伪军的炮楼。这伪军炮楼离郭家不足三百米，一不小心就会惊动炮楼里的伪军，那么麻烦就大了。我们必须慎重，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同志们你一言我一语，对这件事展开了讨论。华裕民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说：
“同志们，我们身处敌区，无论做任何一件事情，不但困难重重，甚至随时都有着生命危险。而我们的生命是那么的珍贵，决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刚才同志们说得对，我们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刘振东同志，你舅舅长年在郭子文家干活，他没说郭子文的那些枪支子弹，可能会藏在哪里”
“这个……”刘福余习惯地又用手挠着脑袋，这也许是他遇到难题时的一种思维方式吧。突然，只见刘福余眼睛一亮笑了，脱口说，“呐，我倒又想起舅舅说过的一件事，一件郭子文的家事，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噢，郭子文的家事，老奸巨猾，一肚子坏水的狗汉奸郭子文家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不是他又娶了个窑姐吧？”
“那混蛋王八蛋郭子文,他家有的都是丑事，福余二哥，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
“是啊福余二哥，郭子文家又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了。”
“该不是郭子文那乱违伦理的老爹又活了回来，跟郭子文这个狗汉奸争老婆吧。”
“哈哈……”
这些常年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与鬼子伪军作殊死斗争的队员们,难得有像今天这样相聚的机会。此刻，大家的心情特别轻松愉悦，因此都希望听听郭子文家的丑事。
晌午的阳光，透过古树琼枝缝隙射入山洞，山洞内立刻闪烁出一片柔和兴奋的光彩。武工队员们个个聚精会神，像等待听什么传奇故事似的眼巴巴望着刘福余。刘福余故意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嘿嘿笑着说：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啥，我脸上也没有戏。”
经刘福余这么一说，战士们哈哈笑了起来。贺如林笑眯眯地看着刘福余，身子往刘福余身旁靠了靠，大声说：
“快说呀，那郭子文家的肮脏丑事，就是一台戏。”
“好，那我就说说郭子文那老王八蛋的缺德事，”刘福余正了正身子，扬声说，“事情是这样的，舅舅说两个月前那车货运回郭家的前几天，郭子文把他三姨太的房间铺上了地板。据说他这个三姨太是弓箭沟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名叫丁香。因为她父亲丁成林欠郭子文的三斗包米，郭子文早就听说丁家有个漂亮的女儿，所以有一天郭子文亲赴丁家逼债。果然见丁香二八年华，虽然破衣烂衫，但天生丽质难自弃，比起他家那两房抽大烟的黄脸婆，不知要强多少倍。郭子文顿时心魂飘飘，当即向丁家表示，只要丁成林把女儿丁香许配给他，不但免去三斗包米债，他还可以给丁家三块大洋。而且还说，丁香进入郭家后，从此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丁成林是个目不识丁，穷得近乎愚昧的老实人，他一听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郭子文年纪虽说是比自己这个当爹的还大了两岁，但一想到女儿在丁家没吃没喝活受苦，嫁到郭家后不说穿金戴银，起码能填饱肚子。因此丁成林当场应下这门婚事，就这样，丁香姑娘被强迫嫁到郭家……”
“咳，等等，我先插一句，”高云侠打断刘福余的话，气恼地说，“那丁成林糊涂，难道丁香姑娘也糊涂了吗她甘心嫁给比她爹还大两岁的大恶霸郭子文做妾”
“快别说了，差点没闹出人命，”刘福余接着往下说“这个丁香姑娘可不像她爹，她生性刚烈，被迫嫁到郭家后，几次寻死上吊。是郭家的老妈子何婶细心开导她，‘丁香姑娘，你若死了，郭家能与你丁家善罢甘休吗你死了一了百了，可害了你丁家一家人哪。为了你的家人，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就这样，丁香姑娘打消了死的念头。可是我听舅舅说，就在那车货进了郭家后，第二天这丁香姑娘说什么也不住那间铺着地板的房间了。她大吵大闹，郭子文吓得生怕她说出什么密秘似的赶忙把她的嘴捂上，并且让她和二姨太换了房间住。我曾经为找舅舅去过一次郭家，郭家正房有两进，还有东西两厢。从这件事上分析，姨太不能住厢房，我看郭子文肯定把枪支藏在正房了，但不知是在哪间房的地板下面。”
“果真是藏在那正房的地板下，我们就不用瞎找了。我赞同刘振东同志的分析，我们就先到郭子文家去取枪。现在大家讨论一下，由谁去取，去几个人，什么时候动手”华裕民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大家。
于海生毫不犹豫，他噌地站起身来，大声说：
“天降大任于斯人，我们‘龙门山武工队’刚刚成立，执行第一次任务，我于海生当首当其冲。华书记，我的建议连我在内去四个人，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
“好！我赞成于队长的意见，我也去。”刘福余说。
“我也去！”潘凯说。
“我也去！”高云侠说。
“我也……”
“好了好了，”华裕民用手势制止大家，“同志们，我们同敌人的斗争刚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与敌人较量，与敌人拼杀。今晚的行动，是我们‘龙门山武工队’成立后的第一场战斗，我看还是由于队长自选几个人吧。”
“好，时间紧迫，我现在就点将，”于海生说着把目光投向刘福余，大声说，“今晚我就先请‘火神爷’刘振东同志，随我下山去鲍庄子。”
刘福余听到点他的名，高兴坏了，他站起身给于海生行了个军礼，声音洪亮地说：
“谢谢于队长，我保证完成任务！对了，我舅舅还说，郭子文家去年从内蒙请来了一个保镖，武功很好。前来与他比武的人，都是他手下败将。”
于海生听到郭子文家有能人，武功好，不加可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他把目光投向郭海楼，朗声说：
“郭区长，今晚的任务非同小可，请你和我一起去，还差一个人嘛，我看让周成去好啦，他的轻功好。”
“我接受于队长的分配，”郭海楼真诚地说，“海生同志，在我们这里，除了华书记和潘政委之外，其余的同志都是你的兵，有什么任务你只管分配。‘龙门山武工队’成立了，这是军心民心所向的大事。可是现在我们的武器，于队长手里有支盒子枪，我和李区长也各有一支盒子枪。我们区小队只有三支步枪，其他几个小队的枪支也不多。最珍贵的武器就是几天前，于海生同志从鬼子炮楼里夺得的那挺崭新的轻机关枪了，外加民兵自卫队有三把‘独角龙’。我们这些武工队员，马上要向群众作抗日宣传，我相信，很快会有一批农民兄弟加入到我们的武工队。这样，多数人手里没有武器，所以，我们急需弄到枪。我们有了枪，就可以更多地发动群众，武装群众，枪杆子是鼓励群众同敌人进行斗争的法宝。”
今天的会议开的很好，很成功，在太阳压树梢的时候，大家这才觉得饥肠辘辘。华裕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的米袋里，只剩一把高粱米了。于海生说了句“大家先歇着”，自己转身走出山洞上山去了，这时警卫员王义走进山洞，兴奋地说：
“同志们，快，快抱柴火，烧水。”
华裕民听了王义的话，不解地问：
“小鬼，我这里没粮没米，烧水干什么”
“华书记，烧水退山鸡野兔哇，我们于队长上山去了，他是去打猎物回来犒劳大家。”王义说着自己动手，用盆端来水，高云侠听说于队长打猎物去了，赶忙生起火。好家伙，水还没烧开，于海生左手提着六只山鸡，右手提着五只兔，满脸春风地走进洞来。王义看见高兴地说，“怎么样看我们队长把猎物打来了不是，”王义说着故意把嘴一撇，“我没瞎说吧。”
山洞里的人除了王义和周成，其余的人全都惊呆了，特别是郭海楼，两只眼睛瞪直了，半天才迸出一句玩笑话：
“我说于队长，这些山鸡野兔都得瘟病了吧，让你随便抓。”
“哈，瘟病倒是没有，不过它们是自己投诚来的，”于海生正说着空中传来一声老鹰的鸣叫声。他转身出洞，从怀中拿出弹弓一仰首，往空中嗖的一射，那老鹰应声栽落地上，扑腾几下翅膀就不动了。于海生看着地上的老鹰，开心地说，“你们看，这不是又送来了一只。”
“佩服！佩服！空中取物，不愧为神弓手，神弓手啊!”潘凯上前提起地上的老鹰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老鹰的两只眼睛没了，“呀！弹丸穿双眼，神人，神人也！海生，听说你的神弓百步穿杨，也是百发百中，了不起，了不起呀！”
洞外的武工队员们，对于海生空中取物的技能赞不绝口。洞内的人们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山鸡野兔炖好了，美味飘香。这些身处恶劣环境中的战友，如同亲兄弟一般，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野味。当太阳落山的时候，四个去执行任务的人，每人肩上扛着一捆柴，从不同的路口下山了。其余的人，连同民兵自卫队员都留在山洞，静候佳音。
鲍庄子。
灰色的夜幕已经拉开了，今天晚上，炮楼上的伪军在鲍庄子的村边，就是郭子文家房后的道口上，又加上了两个流动哨值夜。这是因为最近时杖子鬼子炮楼丢失轻机枪的事，引起各处鬼子伪军的警惕，加强了戒备。
于海生一行四人已经到了鲍庄子屯外的土沟旁，隐蔽在一个破墙垛子后面。两个伪军哨兵离墙垛子不足两丈远。他们端着枪，来来回回地溜达着，路静人稀，两个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只听其中一个哨兵说：
“他妈的，他们在炮楼里吃香喝辣，打麻将玩娘们，让我们到这里来喝西北风，真他妈倒霉。喂，我说何三，太君送给咱麻队长的那个洋妞可不错呀，你看她那浪样，把麻队长弄的神魂颠倒。哈哈……”
“算了吧齐贵大哥，你把炮楼里的那点事全抖了出来，这让八路老爷知道了还不把咱那老窝捣了。告诉你说，太君送的那个洋妞，你以为真的是送给咱麻队长开心的，依我看，那是太君在麻队长这里放的眼线。唉呀我说这些干什么，好好站岗吧，咱俩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嗨，何三，我说你八辈子出息不了吗你他妈的还不信。八路军没来你就叫八路老爷，若八路军真的来了，你还不叫他们祖宗，真他妈的没出息。实话告诉你说，咱们这里叫‘治安区’，有大日本皇军和我们的治安大队在此，哪个土八路敢上这里来送死哼！我呀，我还真希望今天晚上能有八路来，我撂倒他几个，到太君面前去领赏，太君就喜欢能人猛将。可惜呀，那些土八路王八羔子早他妈吓得钻沙了，嗨，可叹我这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说实话，在咱们队里，何三，你说说我比他们谁差，我他妈就是碰不上升官发财的机会。”齐贵说着呸地吐了一口吐沫，以泄他怀才不遇的怨恨。
伪军齐贵的话，让周成听得忍无可忍，他愤愤地小声说：
“队长，我去干掉……”
于海生捅了他一下，周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此刻于海生的脑海里如万马奔腾，他的手狠狠地抓着一块砖头，心中焦急万分，考虑着怎样拔掉眼前的障碍。如果动起手来，伪军必然要开枪，枪一响，马上会惊动炮楼上的伪军，那样对今晚的行动就太不利了。怎么办于海生脑子里迅速做出决定，投石智取。于海生从怀中摸出两粒石子刚要投出，就听那个叫何三的“哎哟”一声，紧接着就“哎呀哎呀”地喊了起来。
“哎哟，我的妈呀，我这是怎么了，像得肠炎似的，肚子怎么这么痛呀。不行，齐贵哥，我憋不住了，我真的憋不住了，快拉裤裆了，我要跑肚去。”
“去去，你他妈真是懒人屎尿多。挺臭的别在这儿拉，到墙垛后拉去。”齐贵喝斥。
于海生一听心里高兴，他想，齐贵，你这个出卖民族的狗东西，你的死期到了。
何三用手捂着肚子，嘴里哎哟哎哟叫着，急急忙忙朝墙垛后跑来。他刚一只脚越过墙门，于海生一个闪身上前，左手捂住何三的嘴，右手用枪顶住他的胸膛。这突如其来的故变，何三吓瘫了，只听“哗”的一声拉了一裤裆稀屎。于海生一手提起他，在他耳根下小声说：
“听着，放老实点，可饶你不死。现在你马上喊齐贵，就说你被蛇缠住腿肚子了，要他过来救你。记住，若干耍花招，今晚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何三的嘴被捂着不能说话，只能使劲点头。
于海生说完松开左手，何三紧张地出了口粗气。心想我的妈呀，说曹操曹操就到。齐贵，你不是在我面前逞能吗这回看你如何应付八路老爷。何三扯起嗓门叫了起来：
“哎呀不得了啦，齐贵大哥快救我呀，一条蛇缠住了我的腿肚子，吓死人了，吓死人了。齐贵大哥你快过来，快来救我，快来救救我呀。”
“我说何三，你他妈真是放屁遭天遣，去拉稀还让蛇缠住腿肚子。喂，你在哪儿呢”齐贵气恼地说。
“我在这儿哩齐贵大哥，我在墙垛后面。你快过来，快点，我不敢动呀。”
“一条蛇也把你吓成这样，真他妈熊到家了。”
齐贵骂骂咧咧朝破墙垛走来。早已埋伏在墙门两侧的郭海楼、刘福余，等齐贵的头刚伸进墙里，只听“噗”的一声，刘福余那锋利的短刀已刺入齐贵的胸膛。齐贵痛的“啊”的一声惨叫，身子下滑。
“你们……是……是……什么人？敢行……行刺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不……不要命了”齐贵断断续续地问。
“去你妈的，你出卖民族辱没祖宗，像你这种死心塌地做鬼子帮凶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我们就是你的八路军爷爷。你现在明白了吗？不要命的是你这个狗东西！”周成说完，看着瑟瑟发抖的齐贵，呸呸！连唾两声。
借着灰朦朦的天光，只见齐贵瞪着一双死鱼眼，他想不出，在治安区里索他性命的人冒充是八路，不能啊。于海生蔑视地看着他，一字一板地，声音不大，但带着巨大的威慑力：
“齐贵你听好了，我们就是你的八路爷爷！八路军无所不在，你这个黑了心肝，坏事做绝，辱没祖宗的乌龟王八蛋，这就是你与人民为敌的下场！”
“去你妈的！”
刘福余手腕一翻，刀尖从齐贵的胸膛内拔出，然后飞起一脚，“嘣”的一声齐贵的死尸摔向一边。刘福余把刀上的血在齐贵的衣服上蹭了蹭，还刀入鞘。这一切何三看得真真切切，他吓坏了，三魂吓走了两魂半，哆哆嗦嗦地说：
“啊！八路老爷，你们把他杀杀死了，那我……那我……我咋办哪八路老爷。”
“怎么，你咋办，你也想随他去，那好办，好办。我现在就送你走，你想怎么个死法”周成说着操起独角龙。
“啊不！啊不！八路老爷千万不，八路老爷，你们千万千万别杀我呀，”何三嘣咚跪倒，磕头如捣蒜，哭着说，“我怎么愿意随他去呢我是说，他死了，我回去怎么交待。八路老爷，我这伪军可不是我自愿当的，我是被他们抓壮丁抓来的。我现在无路可走了，请八路老爷开恩，我愿意投诚当八路军，跟你们一起打鬼子，八路老爷收下我吧。”
“你起来说话，”于海生拉起何三，和气地说，“八路军的政策是团结一切愿意抗日的力量，你愿意投诚我们欢迎。不过目前八路军正是艰苦阶段，当八路军需要不怕苦，不怕死，你能做得到吗”
“请八路爷爷放心，我何三本来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是在地主老财的皮鞭下长大的，什么样的苦都受过。你们打鬼子打伪军是为救老百姓，我愿意跟八路爷爷一起干。”
“行了行了，什么八路老爷八路爷爷，在我们八路军中，没有爷爷这个称呼，我们都是同志。不过，我可警告你，”周成曳斜着眼睛看着何三，用那种非常严厉的音调说，“何三，你小子别等碰上鬼子伪军，你一调屁股又去管他们叫鬼子爷爷伪军爷爷可不行，我周成第一个崩了你。”
“那哪能呢，”何三挺直了腰杆，沉声说，“我是因为从心底佩服八路军才叫八路爷爷的。那些鬼子伪军王八蛋，他们是我的重孙子，我是他们的祖爷爷。”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短暂的接触，于海生已经看出何三是个忠厚老实，而且倾向抗日的年轻人。但是今晚任务特殊，丝毫大意不得，因此说，“何三，你既已投诚，就是自己人了。今晚我们要去郭子文家办件重要事，我和周成进郭宅，你们三个在他家的后墙外接应。何三，记住，如果你想耍花招，齐贵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还有，何三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情况特殊，希望你理解。好，快把你所带的子弹和枪里的子弹全部下下来。”
“是，八路老……八路同志。”何三把所有的子弹和枪里的子弹全给了刘福余。
今晚真是不虚此行，还未进郭家宅子，就先缴获两支崭新的“三八式”步枪，子弹二十发。而且还从何三口中得知，伪军麻子大队长因得了个洋妞高兴，今晚大摆宴席，特请郭子文去坐陪。于海生和几个武工队员一听，这是太好了，几个人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真是老天爷也在帮我们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