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寻仙志 第二十三章 终南仙山
作者:故人语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仙山山势绵延,松波林海郁郁葱葱,在山风中呼啸如浪。山沟里,浮动的留影闪耀着泠泠银光,东边山壑环绕,雄岭围矗,一弯环翠避绕的圆湖在阳光下雪亮如镜。

  忽而一道人影纵掠而过,若流光剪影,转瞬消逝,在清幽的山谷中余下阵阵芬芳,久凝不散。

  “先秦之时,尹喜为函谷关关令,于终南山中结草为楼,每日登草楼观星望气。一日忽见紫气东来,吉星西行,他预感必有圣人过此,遂于关中守候。”

  “不日,一老者身披五彩云衣,骑青牛而至,却是道门老子西游入秦。尹喜执弟子礼,请老子至楼观讲经著书。”

  “老子在楼南山岗上遂授《道德经》五千言,即飘然而去。由此之后,终南山遂即名扬天下,而老子亦被认知为道门近千年来第一个修至天仙之人,过后其飞升与否却是无人知晓,不过其传世的道统却是后人承继,千年不衰。”

  羽羲之清冷的声音悠悠传出,似乎是在给楚歌讲述脚下这座终南仙山的起源,又似乎是在缅怀千年前在此余下传说的先贤。

  楚歌闻言好奇问道:“既老子也是道门修行中人,那得《道德经》传承的函谷关令尹喜呢,他后来便又如何?”

  行进的两日间,楚歌已然从羽羲之处知晓了不少道魔两门旧事,这时早知那道门传继数千年的典籍《道德经》中所收的便是道门正统修法--道藏,只不过,当今道门各派如今理念不一,对道藏所属内容各有理解,在此基础上各自发展,这才形成了现今的道门各派。

  道法万千,却是殊途同归,既然各派在剩余道藏的基础上可延伸如此,而成当今大派,何况当年的函谷关令所得可是老子亲授,如此,却不知此人修行如何。

  羽羲之明白了楚歌心中所想后,哈哈一笑,说道:“尹喜得此道藏后,潜心修为,加之此人本就是天资异禀,善卜星象,道法有成后,便光历天下,此处宣扬老子所著《道德经》之思想,由是道门正统便分布九州。”

  “但以此而言,如今道门之势,实与此人有莫大干系,若非尹喜,以老子心性淡薄,这道藏传承怕早已化做尘埃,故而尹喜不可不谓之道门先圣。”

  楚歌回过神来,摇头道:“既如此,这尹喜可谓将道藏传承的薪火之人,那何以晚辈从来不曾听晓此人名号,便是这两日前辈告知的道门往事中,晚辈竟也未知此人呢?”

  羽羲之谑笑一声,反问道:“那尹喜不过是他俗世之名罢了,便是在他成仙羽化之后,世上还有几人知晓他当年的俗世往事,一入道门,数百年修行,那些前尘旧梦不过是往日云烟罢了,又有谁会放在心里?”

  说及此处,羽羲之语调落寞,似是在怅惘,又似在自责。

  楚歌猜想此刻羽羲之定是忆起了一些尘封的旧事,便不敢出声叨扰,只得静静等待,过不片刻,羽羲之低沉的声音缓缓续道:“这尹喜将老子所传以及自己毕生之所学尽散后,便又回到终南山,数百年后,世人谣传忽有一日见这终南山紫气贯天,道袍仙人驾鹤西去,自此便不知音讯!”

  楚歌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赶紧问道:“依前辈所言,这尹喜仙长却是不曾遗下亲传弟子,如今这赤帝却也是在此修行,这么说来,二者并非是毫无干系了。”

  羽羲之嘿嘿一笑,并不作答,语气一转,对着楚歌轻喝道:“你小子,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寡人这次有言在先,若是你再不慎跌足而死,寡人是断然不会出手!”

  “扑哧。”刚刚采摘鲜果回来的洛情儿正瞧到此幕,楚歌一副如临大敌,生死攸关的慎重表情逗得洛情儿开怀不已。

  自上终南山这两日,羽羲之却是并没有直接前往找寻故人,反而这次并不出手,只是指点楚歌几句,让楚歌自己御使真气,走上这千丈仙山。起初还好,终南山常年名声在外,多有达官显贵涉足远游至此,同时朝廷在此亦是设有道观,且多有走那“终南捷径”的隐逸士人,故而山脚多修有通途,循那台阶而上,虽是辛苦了几分,却免去了性命堪舆之险。

  及至到了山腰处始,游人稀少,常年雾霭环绕,这路也就没了。自这起,楚歌便经历了自己永生难忘的术法修行之路,平日里总听说仙人高来高去,御风而行,论到楚歌亲身体会之时,才觉察到修行的艰辛。

  他修道日晚,虽说天资颇高,终归是限于基础,不过被羽羲之以绝顶修为强行提至半仙之境,已然是跨过仙凡之别,抵了别人数十年苦修之功。

  然而真气修为虽到,却始终是根基不稳,如此强行逆道而行,难免他日道基崩塌,一朝涣散,落得身死道消。故而羽羲之才会借无往禅师“菩提丹”,已自身碧木真气催化,巩固楚歌道基,便正是基于此考虑。

  孰知无意中,竟在楚歌体内生出了先天真气,金木水火土五行不属,这点却叫羽羲之感慨楚歌造化无尽,凭大若寺神妙无穷“菩提丹”生出此等机遇,也是天意使然。

  正是有此考虑,羽羲之到了这终南山后,反不急于赶路,表面上看有意折磨楚歌,实则却是在为楚歌拓实道根,激发经脉中的潜力,也好为楚歌将来的修行打通经脉。

  如此种种,楚歌心中隐隐知晓,却是有苦难言,正如横亘在眼前的天堑,楚歌满嘴黄连,甘苦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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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南山悬高数百丈,虽不是千丈危楼,却也是高处不胜寒,如今正时值岁冬方过,初春之时,人间已是各处殷殷艳艳,花开草绿,此处山顶却仍是积雪覆盖,峰峦皑皑。

  晨光朗朗,百里青峰历历分明,深青色的崇山峻岭顶着皑皑积雪,自西向东迤逦绵延。

  雪峰巍巍,雄奇兀立,日光下耀去,犹如玉柱雪晶,晶莹剔透,异样圣洁壮丽。

  山风卷舞,吹的楚歌衣袂飘飞,山崖侧迎风而立的楚歌发带飘飘,更衬的身姿娇夭翩翩,于雪峰折射的光影笼罩下,竟透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来。

  瞧在洛情儿眼中,只觉得此刻的书生不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而是如同青帝一般,纵横逍遥,恣情任性的风流人物,这一瞬的楚歌绽放出莫名的光彩,是那么的光耀夺目。

  恰逢此时,阳光折射,光晕流转,分解成七色的霓光,笼罩在楚歌身侧,绚丽闪动。楚歌似乎有所感应,慢慢转过头来,只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细细打量下发现身躯正不住颤抖,他朝着洛情儿身处的方向勉强一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一裘衣衫,混在这七彩霓光下,颤抖地轻声说了一句:“山风太大,小生实在经受不住,可否烦请仙子将小生包袱递与过来,小生着实感激不尽!”

  洛情儿呆愣了片刻,随即笑了,大声的笑了,笑的是那么乐不可支,难以自禁。背风下山石上的她笑靥翩翩,吟吟地看着楚歌,似乎是从来不曾认识一般,又似乎是想要努力地认清般怔怔地瞧着楚歌,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瑶池仙子,修道二十年古井无波的心中忽地起了一丝涟漪。

  晨光下,洛情儿梨涡浅浅,笑容艳丽,紫裙鼓舞,飘然若仙,素手在耳边轻拢着飞扬的青丝,风姿楚楚动人,就像是一朵盛开的雪莲花。

  楚歌心中砰砰剧跳,被眼前这绝美的风情惊呆了,恍惚中又似乎觉得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如同在何地见过一般,胸口如被重物积压,有那么一瞬间,竟喘不过气来。

  “嘿嘿,小子,你道心如此不稳,他日堪舆啊!”

  羽羲之似是嘲讽的口气,登时将楚歌惊醒过来。

  还自在心中疑惑时,羽羲之不耐地言语道:“不若就让你自个儿在这天地云霄走这一遭罢!”

  话声未落,楚歌只感到一股巨大的牵引力量自丹田处冲出,旋绕奇经八脉,贯穿周身,猝不及防之下,楚歌下意识地运转自身真气抵御,只是他的真气修为在这浩大的力量前,渺小不堪,片刻间真气旋即溃散。

  羽羲之不惊反喜,大笑道:“好小子,不过这三两日,这真气运行已是极为不错,如此,寡人便更该助你一臂之力,去吧。”

  旋即楚歌冲天拔起,朝着崖外飞掠而去。洛情儿一时心惊,还未出声,只见楚歌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之间。

  耳畔疾风呼啸,云朵飒飒自眼前掠过,楚歌情知此次羽羲之有意为之,旨在令自己感悟大道,巩固道基,并非是如上回般惩戒自己,定会留下一丝余地。

  凝神感悟,心念驱动下,体内真气果然如自己想象般仍可驱使如常,心中默念法诀,牵引真气时,却忽地发现真气行使的经脉中,竟然有一丝阻塞之感。楚歌犹不自信,仔细试探下发现果然如此,耳边劲风呼号不止,一时情势急迫下,楚歌大声疾呼道:“不止前辈此举何意?”

  羽羲之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如今虽已越过仙凡之别,然你却是仍无一颗道心,你心志虽为坚韧,却始终不能如一,如今寡人便是在破你心魔。还记得大和尚临别时所说么,你道心不稳,难以如一!”

  楚歌心中突突急跳,眼见得自己坠落之势愈加危急,心中惶急便更是迫切一分,上番那危急场景犹自历历在目,楚歌实在不愿再历。

  此刻听得羽羲之提及禅师之话,心中蓦地回忆起当日与禅师分别之景。

  那日自羽羲之借楚歌之手替禅师疗伤后,翌日清晨,禅师便告辞而去,他本是释门中人,眼前之艰险对禅师而言,只以为是此番修行中的必经苦难,如何愿假借他人之手。

  再者言之,禅师无尽海一行,乃事关佛门,兹事体大,不得不早回中土。

  而羽青帝本人仅只元神,断难保全诸人,是以禅师只得先行离去,回转大若寺。

  临别之际,禅师曾对楚歌多言:“小施主此番无端入此是非,切莫自责扰心,须知天意如此,造化万千,冥冥中自有运数。”

  “小施主得遇羽青帝,既为不幸,亦为大幸!你命道多桀,前程难测,与青帝同流,反倒更显奇殊。”

  “老衲既与你有缘,这串念珠也便赠与给你,还望你谨记,道心不稳,修行便始终难以如一!小施主珍重,切记,切记!”

  脑海中回响起禅师所说的劝诫,楚歌始终难以明白禅师用意,此刻情况危急,楚歌神识中反倒是一片清明,似是因为自己已然经历过此番场景,故而临危不乱,又似是笃定羽羲之不会任凭自己遇险。

  “置身局中,恣情局外,才能得回自我。居士既放不开,又何必自寻烦恼”不知如何脑海中时刻回响起禅师谆谆劝诫的话语。

  楚歌蓦地振声大喝,面容一凛,扬声道:“前辈所言大善,楚歌既入了这天地大道,自初生之时,便莫不是在修行,如今楚歌身怀术法,不再坐井观天,亦不过是换了身份,难道楚歌便不再是楚歌了么?这却是何等荒唐!”

  “前辈纵横三界,逍遥任意,百年前的凌霄一羽,百年后的魔门青帝,莫不如是,既如此,楚歌又何必费心强求,自当随遇而安。正如大师所言,来日焉知冥冥中莫不是有天意招引?哈哈!”

  “好!”羽羲之被楚歌激荡昂扬之意所激,长喝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嘿嘿,寡人素来不信天意,去他娘的臭狗屁,你小子简直是臭不可闻!”

  楚歌明知羽羲之好意,也不去揭穿,顺着心中所想,只觉前途坦荡,似乎天地之大再无其他可阻碍自身。胸怀激荡,忍不住纵声长啸,两侧悬崖阻隔,回音在山谷间久久不息。

  洛情儿黛眉轻蹙,于岩石上坐立不安,几次三番想起身去悬崖边一探究竟,又似乎有所顾忌,来回徘徊。

  终于下定决心时,忽然听到崖底传来啸声,登时明白楚歌终于悟道有成,揭破了自己的凡障,自此之后,便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士。

  崖边云霭忽地收缩,突然裂开,一道人影自其中疾掠而出,流光玫丽,阳光洒映在他脸上,这一刻,洛情儿忽地发现自己放下了久玄不已的心。

  雪峰旁,楚歌御风而立,笑意吟吟的看着洛情儿,半是喜悦半是自得的说道:“仙子如何,小生这番也算是术法小成,再不致连累到仙子了。先前那番,还应多谢仙子的救命之恩。”

  洛情儿春波流盼,巧笑嫣然,答非所问的柔声说道:“真是个呆子。”

  清晨温煦的山风中,两人心有灵犀地看了对方一眼,暖暖的阳光竟也带了一丝丝缠绵的温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