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酒娘 第六十四章:回谢
作者:苏阿铁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回到桂花巷子,祝酒酒忙吩咐欢喜把张贵家的寻来,让她去寻大夫。

  桑白眼睛红肿,哑着嗓子道:“小姐,不必请大夫的。”

  “你这手伤成这模样,怎能不请大夫?”祝酒酒瞪了她一眼,又示意欢喜,“还不快去。”

  “……真不用。”桑白从怀里摸出那只小陶瓷药盒来,目光躲闪地递过去,“薛先生给了药的。”

  “薛先生给了你药?”祝酒酒看了看那只小药盒,视线又落回她手上的伤处,猛然意识过来,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恨恨地道:“你疯了吗?”

  “……奴婢没有。”桑白垂着眸,盯着自个的脚尖看。

  痛至极,手已经麻木了。

  曾先生虽不是个嫉恶如仇、扶弱惩恶的性子,但处事极讲究原则,再加上老夫人特许她管教几位小姐,玉兰馆刚开馆没几日,就发生底下丫鬟恶斗事件,曾先生必定是要打压下去的。以曾先生的立场,必不想此事传到老夫人耳里,这样只会衬显她无能掌管玉兰馆。

  薛先生道破这一点,祝九主仆若想一劳永逸,在玉兰馆不再受别的小姐排挤打压,唯有借曾先生之手。

  薛先生问过自己的意思,让她自个做决择。

  她根本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地用水将刚涂抹好药膏的手又用水冲洗掉了。烫着的伤口浸了水,立即红肿不堪,惨不忍睹。

  祝酒酒眼眶发红,隐忍着吩咐欢喜,“快让你娘去把咱们梁城最擅治烫伤的大夫请来。”

  桑白这回没敢再拒绝,一径儿垂着头,眼泪扑簌往地上掉,不一会儿就将脚下的地打湿了。

  “你是傻的么?”祝酒酒忍无可忍,“你得罪了墨香,下回我再去玉兰馆,让欢喜陪着去不就成了?”

  桑白咬着唇,不肯吭声。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祝酒酒心里头一抽一抽地疼,禁不住回想起上一世的桑白,也是这般笨拙地用她独有的方式来维护自己,可自己呢……却从来不曾珍惜,反倒处处嫌弃她。

  桑白拿她兔子一般的红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了祝九一眼,呐呐地道:“现在这样子,不是很好么?有曾先生庇佑,七小姐几个必不敢再为难小姐您。”

  “那你就这般糟践自个?”祝酒酒恨恨地道:“总有旁的办法,何必使这苦肉计!”

  还有这个薛先生,她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第一堂琴艺课,薛先生所作所为,不经意间就透着维护自个的意思。再观今日之事,原来那一日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薛先生,的确是在向自己表示她的好意。

  可这个道理讲不通,她与薛先生,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

  再说了,薛先生只是老夫人与大伯父请来的西席而已,不应该去讨好七姐儿几个,尽量少招若她祝九么?

  这个薛先生,倒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贵家的将仁心馆的刘大夫请回来,给桑白看伤,祝酒酒趁机将那一盒子药膏给刘大夫看。

  刘大夫看看这药膏的颜色,放到鼻子下深嗅了片刻,又挑了一点药膏涂在自个手背上,细细磨研了一会,顿时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来,激动地问,“这品玉肌膏早已失传,祝九小姐是打哪里得来的?”

  祝酒酒皱眉,“刘大夫您只需告诉我,这药膏能不能治她手上的伤?”

  “能,能,当然能!”刘大夫点头如鸡啄米,“邱如机的一品玉肌膏,是治疗外伤最好的药,使用后,不留半点痕迹。想当年哪,这药可是风靡了整个京都和大半个大夏国,哪家的太太小姐们不得备着这么盒膏药,以免一不小心哪儿蹭着伤着……”

  “邱如机?”祝酒酒沉吟,她上一世并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祝九小姐不曾听说过是理所当然的。”刘大夫搂着一缕发白的胡须,“邱家正当红得发紫的时候,还是三十来年前的事情。不想得罪了贵人,落得个抄家流放的下场,一夕间大厦倾倒,邱如机吐血而亡,两个儿子也在流放途中失了性命,这一品玉肌膏便失传了,可惜啊可惜……”

  祝酒酒见刘大夫还要发问,忙堵了他的话,“这药得来也算蹊跷,前些日子刚好碰见位游方的铃医,非得拿这药与我换几个馒头裹腹,自夸是什么疗伤圣品。我自是不敢相信,只不过见那铃医落魄,便拿了些银钱与她换了这药。”

  “那铃医在何处?”刘大夫紧追着问。

  祝酒酒流露出几丝不耐烦,“我如何能知。既是铃医,自是居无定所。”

  “是老夫唐突了。”刘大夫长叹了口气,面上的失望显而易见,“想不到三十年前红遍京都的邱太医,他的后人,竟是流落到这般境地……”

  祝酒酒心下一动,“刘大夫如何能肯定,这铃医一定是邱如机的后人?”

  “邱家的一品玉肌膏,如何可能外传?”刘大夫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邱如机的儿子虽是没了,可他还有女儿呀。只是,当年先帝也做得狠决,竟是将邱家的女眷投了青楼的……然不成那邱小姐从青楼出来,又隐姓埋名做起了铃医?”

  倘若刘大夫的推理能成立,那么……薛先生便是邱如机的后人?

  薛先生年届四十,三十年前也就才十岁左右,被投入青楼,年岁上也大约合得上。

  只是薛先生若真是邱如机后人,跟祝家又有什么干系?邱如机一家子是被先帝抄了家,便是寻仇,跟远在梁城的祝家也挨不上加。据自己所知,祝家世代为商,到祝大老爷这一辈,才做上了个从五品的知州。

  再说了,上一世的自己,也是曾听闻过锦瑟夫人的名气。虽然她嫁入京城后,锦瑟夫人早已从京都的社交圈子销声匿迹,但杜家三爷那位擅长琴技的姨娘,据说就是锦瑟夫人的学生。

  锦瑟夫人若果真有青楼的出身,早就传得人尽皆知,她怎么会从未听闻过?

  兴许只是这刘大夫浑说罢了。刘大夫鼻子再是灵,三十年前的膏药,哪里能闻闻气味就能笃定这是邱如机的一品玉肌膏呢?

  她倘若就相信了,倒真真是好笑。

  祝酒酒便不再纠结在薛先生倒底是不是邱如机后人上,吩咐欢喜准备笔墨让刘大夫开药。

  刘大夫连连摆手,“祝九小姐有这疗伤圣药在手,哪里还需要老夫开什么药!祝九小姐尽管放心,这药涂上半月便能痊愈,不需佐以其它药石。”

  祝酒酒半信半疑,还是缠磨着让刘大夫开了几副药。

  刘大夫吹胡子瞪眼睛,仿佛祝九信不过邱家的一品玉肌膏的疗效,也是唐突了他自个一般,叽叽歪歪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开了两帖药。

  祝酒酒便让张贵家的付了诊金,又随刘大夫回去抓药,自个则拿了这甚么‘一品玉肌膏’与桑白小心翼翼地涂抹。

  过了几日,桑白手背上的伤,果真好了许多,效果显著得惊人。

  祝酒酒小声嘀咕,“这莫非真是邱如机的一品玉肌膏?”

  这让她对薛先生的底细,越发好奇起来。

  这日下午课毕,祝酒酒与桑白最后出了玉兰馆,脚下没有停顿,拐了道往馆后的小院子去。

  薛先生的院子,在左起第三座。

  桑白没有喊门,上前推开虚掩着的院子门,领着祝九到了东边梢间,站在门口轻声唤道:“薛先生在吗?”

  “进来。”薛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低柔。

  桑白上前撩开墨漆的竹帘,祝酒酒一脚跨进门槛,只见薛先生正坐在榻上,低头缝着一件衣裳,头也不抬地道:“祝九小姐请自便,我还要一会儿。”

  祝酒酒有些讶然地问,“先生不曾抬起头来看,又如何笃定是我?”

  薛先生不疾不徐地缝完最后一针,收了针线,这才抬起头来,唇边噙着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我听出桑白的声音来,又听出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自然不难猜出另一人是九小姐你。”

  祝酒酒见薛先生丝毫不避讳那日在桑白一事上是插了手的,心下越来有些惊疑不定,勉强笑道:“多谢先生的膏药,桑白的伤果然大好。”

  “举手之劳,九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薛先生漫不经心地道。

  祝酒酒示意桑白将那柄犀角梳篦与一面掌上镜送上,“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希望先生会喜欢。”

  薛先生的目光落在那柄通体墨黑的犀角梳篦上,没有表态,但眼底隐隐流露出几丝喜欢来。

  薛先生虽是年届四十,不仅保养得宜,一头青丝更是较少女还乌黑浓密。祝酒酒料想薛先生平日里定是很宝贝一头青丝,才会选梳篦与镜子作为谢礼。

  桑白便将东西搁在榻边的几上,又垂头敛目地退到一旁去。

  祝酒酒又状若不经意地试探起这药膏来,“也不知先生是哪里得来的好东西,着实是好用的很,不知先生这里还有没有,我怕桑白这手,涂完一盒还不得好。”

  薛先生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一向温和的面色一闪而逝过几丝厉色,良久才道:“一盒足矣。”

  祝酒酒只觉这番试探的结果有些不妙,下意识地不愿再去刨根究底,忙起身告辞。

  “九小姐。”薛先生唤住她,“老夫人拨过来的小丫头子经常寻不着人,可否在九小姐上课时,借桑白姑娘一用?”

  薛先生要桑白做什么?

  桑白见祝九迟迟不答,急得连连看她这边,恨不得替她答应下来。

  薛先生笑道:“只不过是做些粗活计,九小姐若是舍不得,便罢了。”

  “哪里哪里,薛先生尽管吩咐。”祝酒酒寻思自个上课的时候,桑白若能到薛先生这边倒也好,免得遭墨香几个排挤欺负。

  这何尝不是薛先生一种变相的庇佑!

  祝酒酒明白过来,心里又是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