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而又怔愣地站在原地,我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从以前的无人问津,到现在有一人一龙追求。虽然这一人一龙都各自带着数量不一的“拖油瓶”,虽然这几个“拖油瓶”都不得了,可是,我只想嫁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而不是嫁给一条龙,或是一个有阴阳眼的人。
瞬间我领悟了,普通于我而言是奢望,平淡于我而言是奢想。因为我从未普通过,也从未平淡过。
就如此刻。
心里又烦躁了起来,我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有股怒气在心里迅速聚集。这种生活,真是让我有些厌烦。可是又不得不过。低垂着眼,皱着眉,我突然有股很强烈的欲望,很想要去打破什么,摔碎什么。可是想要摔碎什么呢?脑海中快速闪过一道掠影,我还未来得及抓住就消逝了。只是模糊地觉得,那是个白白净净的东西,不大,但我肯定见过。
林有裕看我皱着眉不语,他双手插兜里,说:“茗嬅,他是?”
看向一旁的螭吻,他早已收敛了哭腔,脸上分明是与他外表极为不符的肃杀。顿了顿,我道:“这是螭吻,我弟……”另一个“弟”还没有说出口,螭吻的声音掐断了我的话:“什么弟弟妹妹的,爷就是你继子。”螭吻对着林有裕道:“你别装没听见了,你刚才听见的都是事实。”
林有裕一愣,随即笑开:“哦,想必你就是螭吻了吧?莉雅跟我提过你。”然后一副打量的目光上下扫了我几眼,“你父神贪上茗嬅什么了?灵力?还是……”
“住嘴!!”猝然一声暴喝,把我吓了一跳,我惊诧地看着螭吻,只见他大口大口地吐着青色的气,怒目而视。
林有裕身边的三个小男孩,不,应该说是三只傒囊,在螭吻一声暴喝后也纷纷呲牙,蠢蠢欲动,不停做着带有威胁性质的前扑动作。
林有裕安抚地摸了摸三只傒囊的头,“宝贝们,稍安勿躁。”
我蹙了眉。林有裕对那三只傒囊的宠溺称呼让我不禁一阵恶寒。搓了搓已经起来的鸡皮疙瘩,我看向林有裕:“林有裕,我希望你有一件事得明白,我根本不会同你结婚。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林有裕养傒囊的行为就已经让我很反感,因为傒囊的食物很特别,它们吃人。相对而言,若是真得选一个,虽然龙浔非我族类,但选他也好过选林有裕。
林有裕依旧是笑着,依旧是那么谦和。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镜片折射着光芒。“茗嬅,我需要理由。”
“理由?”终于忍不住,我讽刺一笑:“那你倒是说说,你缠着我的理由是什么?林有裕,你知不知道你养的傒囊差点要了我的命……它们差点就吃了我!”
“不会的,它们只是去跟你打个招呼而已。吓到你了?”林有裕极为溺爱地抚摸着三只傒囊的头顶,三只傒囊像是十分享用的样子,微微仰着头,发出阵阵“呜噜——呜噜——”的声音。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意识到我跟林有裕已经不在同一个沟通层面上了。不管我说什么,在林有裕的眼中,他只认傒囊的好,完全忽略了它们食人的本性。
“林有裕,它们是吃人的,总有一天,它们会吃了你的。”
林有裕抚着它们头顶的手顿了顿,又接着抚着,声音淡淡地道:“不会。”他把目光调向我,微笑:“茗嬅,要不要听听关于我的故事?”
站在路上,周围时不时会有人经过,大都会斜眼打量着气氛诡异的我们。想了想,我说:“好。但是得换个说话的地方。”
林有裕点了点头,示意我跟螭吻跟他走。走出两三步,我停了下来。林有裕疑惑地回头看着我:“怎么了?”
“我可不到你家去。”
林有裕失笑,说:“嗯,不去我家,我们到附近的咖啡馆去。”螭吻轻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大听清楚,但他最终还是跟在了林有裕的后面。
在他家小区外面不远处,恰巧有一家咖啡馆。推门进去后,里面大部分的女性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循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发现她们最多看的是那三只傒囊。看看螭吻在一边鼓起的腮帮子,显然他觉得自己的魅力被那三只妖怪给比了下去,对此他很不爽。我并不知道傒囊在那些女性的眼中是怎样的男孩子,但在我眼里,它们就是原原本本的样子,与可爱扯不上一点关系,倒是很诡异。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立马就有服务员小姐上来询问我们要不要喝点什么。林有裕朝我一笑,问:“喝点什么?我请。”
这次费用本就不在我的预算之内,既然林有裕说他请客,我也不客气。我只点了杯奶茶,但螭吻是真不客气,点了两杯奶茶和两份冰激凌,还加点了五份小糕点。林有裕只点了杯咖啡。
就着咖啡香,林有裕双手交叠搁在桌面上,看了看身旁安静坐着的三只傒囊,缓缓道出了他的故事。
“我的出生就不多说了,因为它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但是,三岁那年我突然发了场高烧。都已经烧到四十度了,连着烧了三天。医生说,即使我的命保下来,也是个痴呆儿。”
喝了口咖啡,林有裕的笑容里第一次掺杂了嘲讽:“可是我活下来了,而且智力也正常。不过,我却从此有了阴阳眼。看得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就意味着那个世界的东西也看得见你。即使你装作看不见,也改不了一些事实。
小孩子幼时一直哭也很正常,但是到了一定年龄还一直哭就不正常了。你应该知道的吧,在你转学前,我跟你就是班里的两个眼泪大王。那些事不提也罢。后来你转走了,老师和同学的矛头就统统指向了我。
老师的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同学对我的奚落也是每时每刻在进行着。一个星期里有三天,放学后班里几个男生就会把我拖到操场角落对我一阵拳打脚踢,他们嫌我总是哭,没完没了地哭,他们闹心。
可是我想,若是让他们看看我所看到的东西,他们就不会只是哭了,而是会直接吓得尿了裤子。一次语文课,我看到有个溺死鬼就趴在语文老师的肩头,湿漉漉的头发不停往下滴着水滴,在语文老师脚下都积了一滩。还有一次数学课,我看到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抱着那个男老师的大腿,时不时地转过头来对我笑,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把玩着。六年级的时候,带我们的英语老师甚至都怀了鬼胎,不久后就难产死了。可是这些他们都看不见,只有我一个人饱受惊吓。
然后我上了初中、高中,以致后来的大学。我渐渐学会了冷眼旁观这一切,不管它们再怎么以惊心动魄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它们发觉吓唬我似乎已经不能给它们带来什么乐趣了,于是它们考虑着要弄死我,从死亡中找到快乐。
而我早已打定了主意,在我被那些东西弄死前,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讥笑嘲讽我的人,亲身体验下什么叫恐惧,什么叫绝望。”
林有裕说到这里,总是挂在嘴边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不见。镜片背后的那双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一抹残酷跃然脸上。
林有裕只沉默了片刻,喝了口咖啡,他笑得像个胜利者:“看,茗嬅,我做到了。我不仅活了下来,而且,我也报复了那些人。”
我不语,轻呷了口奶茶。浓郁醇香的奶茶入口即化,顿时让我心情舒爽了不少。我说:“那么,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按理说,我也同样是受害人,不是吗?”林有裕轻笑了下,说道:“按理说,的确是这样。但是茗嬅,我知道你没有阴阳眼,但是,你的体质很特殊吧?”
我依旧不语,等着林有裕说下句。可是下句等了大约有五分钟,直到螭吻干完了面前所有的食物,并打了个饱嗝,林有裕才开口。“茗嬅,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能拥有普通平淡的生活吗?”
我心里一咯噔,低垂了眼眸,拨弄着吸管,不作声。
“你觉得,有谁能够忍受我们的神经质?有谁能够相信我们所看到的?有谁能够包容我们的一切?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抬头,我脱口而出:“龙浔难道不是吗?”
说完我就愣住了,林有裕也是。“龙老板吗?茗嬅,你应该知道他不是人吧。”
我再次低头,心里很乱。林有裕说的没错,我身边的确没有这样的人。“所以茗嬅,只有我们才是相互了解的,彼此包容的。因为我们都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茗嬅,跟我在一起,才是你最佳的选择。”
我很烦乱。悄悄瞥了眼螭吻,他只惬意地靠在沙发座位的靠背上,摸着自己吃得滚圆的小肚子,对林有裕一番话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暗叹了口气,我搅了搅奶茶。“林有裕,我们还是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我觉得我们真是天造地设。”
“嘁。”摸着自己肚子的螭吻,很不屑地嗤了声,“天造地设?亏你说得出口。”正了正身子,螭吻勾起一边的嘴角。这个样子的螭吻,我从未见过,倒是有几分龙浔的影子。
“你说谎了,林有裕。”螭吻眯了眯眼睛,道:“据小爷的了解,你一直到初三毕业前都在向周围的人证明你所看到的东西。当然,没有一个人相信你,包括你的父母在内,他们甚至怀疑你有幻想症。高一那年,你父母把你送进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一年后接到院方通知说你痊愈所以把你接回了家。
医院里什么脏东西没有,你身边这三只傒囊便是在那里发现的吧?你们订立了什么契约?是生命契吧。
你父母怎么也料想不到,以为已经康复的儿子,竟然指使三只傒囊要了他们的命。接着遇害的便是你昔日的老师和同学。可是,你快没时间了,而你还没能把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全报复过来。
恰恰这时候茗嬅出现了。你只要吸收了她,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林有裕,小爷我说的对吗?”
林有裕的脸色有三分白七分青,他握着咖啡杯柄的手有些抖。螭吻笑的恣意:“林有裕,其实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震惊地看着对面的林有裕,他低了头,嘴唇紧抿,手握成拳颤栗着。毫无征兆地,他突然仰天大笑:“真不愧是上古的神兽呵,连我的底细都摸的这么清楚。”
螭吻但笑不语。
我侧目看着这个陌生的螭吻,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螭吻把脸转了过来对着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个我十分熟悉的笑容。呼吸窒了一窒,因为螭吻的卖萌笑脸,我不动声色地调转了视线。心里其实大大松了口气,螭吻还是螭吻,那个小屁孩。
可是刚调转开来的视线,不其然间就与林有裕对上了。他的眼里迅速闪过一片阴鹜,但很快就被平时的温和取代了。他笑笑地看着我,问:“茗嬅,你怎么看?”
我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半天没有言语。林有裕也不说话,只把身子斜斜靠在了靠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他样子,要是我不开口发表些什么看法,他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咽了咽口水,我问:“你……真的已经死了?”
林有裕撩了撩额前的头发,不语。
深呼吸几下,我说:“我也坦白跟你说了吧,不管你是死是活,我跟你都是不可能的。林有裕,你清醒点吧,我对你的事完全没有兴趣。”
话音落,林有裕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看着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背脊不自觉一凉。林有裕沉默了会儿,笑了,笑得很随和。可是,他的笑看在我眼里,却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茗嬅,虽然你这么说很伤我的心,不过……”他突然起身倾过大半个身子,脸几乎贴上了我的脸,“我认定了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螭吻皱着眉头将我拉离了林有裕的身边。林有裕又对螭吻说道:“如果你不想她被我抢走的话,最近这几天最好看紧她。”再次意味深长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他起身对身边三只傒囊说道:“宝贝们,我们走吧。”
怔怔地在座位上又坐了会儿,螭吻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盖在了我膝盖上。我低头看他,螭吻对我眨了眨眼睛。“妞儿,”他说,“小爷饿了,咱们赶紧回去吧,现在还能赶得上晚饭哟~~”
还没走到家门前的院子,远远地就看见囚牛和负屃两个人在院子里朝外张望着。看到我和螭吻后,兴奋得直接跃过围栏朝这边走了过来。
“九弟,今天过得开心吗?”囚牛问。
螭吻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绽开笑容道:“高兴啊,妞儿还陪爷一块儿坐那云霄飞车了。就是中途杀出个不识好歹的,败坏了一些兴致。”
“谁?谁这么不识好歹?”负屃连忙问。
螭吻扁了扁嘴:“林、有、裕。”
螭吻两位大哥默,一齐把目光投向了我。我耸了耸肩,表示这事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啊,是他的傒囊自己找上门来的……”不待负屃开口说什么,螭吻一把牵了我的手,小嘴里迭声喊着:“饿死爷啦~饿死爷啦~妞儿我们快进去吃晚饭吧~~!!”
于是,负屃和囚牛只得默默地跟在了我们后面进屋去了。
今晚我早早地歇下了,累了一天了真是够呛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睁着眼睛却是睡意全无。从我房间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龙浔搭建在院子里的小洋房的一角,那一角正是他房间的窗户。理所当然的,龙浔房间是一片漆黑。
轻叹了口气,我把视线调回。目光略过书桌的时候,停了一停。书桌右边靠墙的抽屉里,放着一个青花瓷瓶。那个据说盛着我命的青花瓷瓶。也就迟疑了那么一会儿,我起身打开床头灯,下床。
拿出钥匙,我打开了抽屉的锁,拉开抽屉。床头灯光柔和地倾泻进了抽屉里,映着青花瓷瓶淡淡的光晕,瓶身上的石竹花开得正盛。伸手拿起青瓷的刹那,我终于知道我到底想摔碎、想打破的是什么东西了。
就是这个青花瓷瓶。
拿着瓶子的手不由得抖了抖。突然视线就被裹着瓶口的青丝帕吸引了过去。青丝帕是用一根红线给绕紧系上的,封住了青花瓷瓶。这方青丝帕是原先就有的,起先我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这青丝帕有点奇怪。
既然是封着口的瓶子,那么这瓶子里应该是有东西的,要不然也不用封口。我提着瓶子贴着耳朵上下晃了晃,可瓶子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空的?我疑惑地看着瓷瓶,心想难道这方丝帕只是个装饰品?
想了想,我决定动手拆了这封口。可将将捏住红丝线的线头要把它拉开的时候,房门上传来了敲门声。看了看手里的瓶子,我把它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关上抽屉上了锁。
“茗嬅,睡了吗?”门外是莉雅的声音。
我本想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然后装睡的,可是一听是莉雅的声音,我刚想往薄毯里钻的身子就僵住了。这么晚了,莉雅来我家找我是怎么回事?隔了会儿,我说:“……没呢,进来吧。”
莉雅打开房门走了进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她随手关上房门后坐到了我房里的香蕉形沙发座椅上。这个沙发还是从古董店里给搬回来的,原本是要被龙浔给挫骨扬灰的。可是我瞧着这小沙发颇好,只是摆放的不是地方,所以我给讨要了过来,放在了我的房间里。
莉雅一坐下就揉了揉眉心,满脸的疲惫。我觉得这个时候的莉雅很容易炸毛,于是我决定保持安静,等着她先开口。可是左等右等,莉雅只是一个劲儿地揉挤着眉心,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我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问:“莉雅,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莉雅停下手上的动作,闭着眼睛沉默。半晌,她睁开眼睛扫了我一眼,目光滑向了窗外。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令我觉得压抑。
“是为了林有裕的事吧?”我垂下眼帘,问道。
莉雅那边似乎怔了怔,我能感觉到她投过来的视线,有点刺人。然后,莉雅终于开口了:“茗嬅,林有裕的事我会全权处理的。”
我问:“为何?”
莉雅的表情瞬时变得不太好看,有点扭曲。她随手伸进包里掏了包烟出来,但又被她放了回去。瞪着我看了半天,莉雅霍然起身,拢了拢一头卷发,娉娉婷婷地走到了房门口。手搭在把手的同时,她侧过头来,说:“你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停顿了下,莉雅打开房门出去了。
我愣愣地坐在床上,惊讶于莉雅难得对我的事插上了一手。转而一想,林有裕是从莉雅口中知道我的,莉雅她大概觉得这桩麻烦事是她给我招来的,按她那别扭的性格,也的确会插手管这桩事。
这么一想,我也就释然了。重新躺下没多久我便沉沉进入了梦乡。也就是睡得正沉时,忽闻耳边有浓重的喘息声,呼哧呼哧地,紧贴着我的耳朵。猛地一睁眼,刺目的阳光瞬时侵入了我的双眼,我不得不用手挡住了我的眼睛。
手臂上突然湿漉漉的,我抬手轻轻推了推,说道:“睚眦,别闹了。”等好不容易适应了房里强烈的阳光,微微偏头就能看到睚眦把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上,吐着半截舌头,一双黑眼珠子熠熠生辉。
抬手摸了摸它的头,我支起身子:“睚眦,你越来越像只狗了……不知道等你恢复了以后,会不会羞愧得直接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呢……”
坐在床上缓了缓,我伸了个懒腰。已经很久都没有像昨晚那样好眠了,以前我总是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起床开窗透透气,清晨的风还没有被蒸烤过,是清凉的。
出了房门,狻猊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只用一只爪子摁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台。囚牛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着,样子有点搞笑。屋子里其他几只不见了踪影。
“他们去哪儿了?”我在餐桌旁坐下,问道。
“各自忙各自的。”狻猊懒懒地答道。
我点了点头,哦了一句。低头,我拨弄着手指甲。今天是周日,看来没我什么事了。古董店向来都是双休的,所以也不用去照看。虽然说那家店龙浔已经过户给了我,但我是不会接手的。等龙浔回来后,我得当面跟他说说,让他把店收回去。
既然决定不接手古董店,那就意味着我还得继续找工作。如此看来,这周日也不是那么闲了。换上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狻猊抬起它那颗大脑袋朝我看了看,说:“要出去?”
“嗯。”
“茗嬅,如果我是你,这几天里我哪里都不会去,就乖乖呆在家里。”
我朝狻猊摆摆手,说:“放心吧,再怎么说林有裕也是我小学同学啊,不会对我怎样的。”
狻猊眯了眯眼睛,没再多说什么。
拉开家门时,我吓了一跳。门外就卧着只黑猫,通体的黑毛锃亮锃亮的。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一双祖母绿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随即浑身炸毛,怪叫了一声,蹿了。
听说,早上出门遇见黑猫,乃是不祥之兆。
看着黑猫消失的方向,我耸了耸肩。这也不是第一次,这只黑猫出现在我家门口了。大概在囚牛他们几个以石像的样子出现在我家门口的那天早上,这只黑猫就叼了条鱼,趴在我家门口的台阶上津津有味地啃着。
没把黑猫的事放在心上,我提了包就走。经过一个晚上的琢磨,我决定先去招聘市场看看。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看着从我面前开过的每一辆公交车后面,是否会有一个小男孩呈大字紧贴在上面,回头对我笑。
当然,直到我上车的时候,都没再看到那副诡异的景象了。
与车外的暑热形成鲜明的对比,车内的冷气开得很强。刚上车没多久我就忍不住抖了抖,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也随之起了半个胳膊。坐过四站路,我的目的地到了。下车的时候又是一股蒸腾的暑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汽车尾气,直教我皱了眉头。抖开遮阳伞在头顶撑起的时候,突然有种被人窥伺的感觉。我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在往我这边看。
歪了歪脑袋,我也没多想,穿过马路就到了招聘市场了。招聘市场,就是给那些待业的人提供一个推销自己的平台,若是把自己包装得足够好的话,兴许是能进一家不错的公司的。紧捏了捏手里攥着的简历,我很紧张,因为我并不擅长推销自己。从小到大,我一向奉行低调行事的原则,因为我若高调,必有大祸。可是低调过了头,找工作就变得棘手了。
我的学历不高也不低,正好卡在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面试了两三家,又投了三四份简历,结果是同样的一句话:“请等通知。”这么一等,可以是两三天,也可以是大半年。有点挫败地想,这是最后一家了,再不过就回家吧,于是我站进了一家做物流贸易的公司的面试队伍中。
当我等了近一个小时,好不容易走进了面试的小隔间里,抬眼看了看面试官坐席,顿时就怔在了门口,就连身后的门都忘了带上。只犹豫了一下,我脚下一拐,转身就要出门。身后一道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茗嬅,这个世界真小,对吧?”
面试官的坐席上,正中间的位置,林有裕双手交握,正微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