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面试?”还在看着手心里捧着的马克杯发呆,林有裕含笑的声音从身侧响起。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到那三只傒囊,我稍稍放宽了心。抬头,林有裕负手而立。
金丝边框的眼镜衬着温文的笑容,一身黑色西装里是白色的衬衫,头发也细细地打理过了,眼前这个男人,我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会养妖怪的人。也同样,怎么也无法同印象里的那个林有裕相联系。
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两三秒,我调开视线,尴尬地支吾了一声算是回答。
“简历呢?我看看。”林有裕朝我伸了一只手。
看着面前这只白皙修长的手,我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不打算在你们这儿面试。”
林有裕坚持,他说:“我替你看看,我是负责人力资源招聘的,对这一块儿比较熟,也好给你个参考。”
我仍是推拒,对眼下这个情况有点不知所措。就在十五分钟前,当我发现面试官坐席上坐着林有裕,而且他面前的牌子上写的是主考官时,我本想转身就走的。奈何他一句话,我只得回转了身子,干干地冲他笑了笑。这个世界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反而就越是会见到。
我站在门口踌躇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排我身后的一名男子见我犹豫不决,有点不耐烦。借着这名男子的不耐烦,我干脆想就让他先来面试吧,借此机会我也好遁了。
谁想,我都已经退至门外,关上门的瞬间,林有裕的手穿过门缝一把扣在了我的手腕上。
“不坐会儿?”还未等我回答,他已经一把将我扯了进去,按到了小隔间角落处一张三脚圆椅上。末了,还塞了杯热茶给我。
男子不知何时已经面试结束出了小隔间,现在另外两个面试官正在纸上刷刷地写些什么,对我这里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林有裕拖了另一张圆椅过来,坐在了我对面。我的手不自觉往包里伸了伸,握住了手机。
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和抗拒,林有裕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茗嬅,你怕我?”
“怎么会。”最近我益发觉得我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越来越高了,已经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把假的说成真的,把有的说成没有的。
林有裕默了默,半晌又朝我伸了伸手:“简历。”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屈服了,从包里拿出了简历递给了他。林有裕挑了一边眉,翻开了我的简历。
“你们不用再给后面的人面试了吗?”
“这不正在给你面试吗。”
我一听,劈手夺过了我的简历,有点生气地说道:“我说了我不面试。”把简历重新塞回包里,我起身就走。手腕又是被一把扣住,我甩了甩,意料中的没有挣脱。
“茗嬅,你有没有听过盛华集团?”
脚步因为听到林有裕口中的盛华集团而生生顿住了。我转过身子,盯着他看,却不回答。
林有裕说:“是一家挺大的公司,现在打算拓宽市场,在本市开设了一家分公司。我是这家分公司的人事部经理。茗嬅,不想进来试一试吗?我看你的简历上写的是,工商管理学位本科毕业的吧。”
林有裕松开了我的手腕,我立即把手收了回去。低着头我没有说话。盛华集团,我怎么会没听过,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就是由太爷爷创办的、由姥姥经营扩大到现在这个规模的公司啊。现在,应该是涵玉小姑在管理着公司吧。
见我没有吱声,林有裕叫了我一声。我笑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我还是拒绝。再见。”
这次倒是走得很顺利,林有裕没再阻拦。关上门的时候,我又看了他一眼,他掩藏在镜片后面的双眼中是我看不懂的高深,一种势在必得。匆匆地走出了招聘市场,像逃命似的。直到浑身置于外面炎热的空气中时,我才终于松了口气。我犹记得林有裕上次说的话,心有余悸的同时我还感到困惑:莉雅不是说她来处理这件事麽?可是看林有裕的样子,莉雅似乎并没有去找过他。
不再细想,我跳上了回去的车,暗暗决定这几天都宅在家里不出门了。回到家的时候,睚眦就趴在门口,吐着舌头小憩。看到我开门进来,它懒懒地抬了下头,继续假寐。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睚眦早上和晚上会比较活跃,到了中午和下午,就会变得这般懒洋洋的样子。
换鞋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它的头顶,它很是受用地耷拉了两边的耳朵。我忍不住说道:“睚眦,再这么下去你就真成了只狗了……”
螭吻嘴里叼了包零食,看到我回来了,立马就冲了过来。螭吻冲过来的时候,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脚就踩在了睚眦的尾巴,只听睚眦“嗷呜”一声惨叫,立即窜到了角落里。我略带责备地看了螭吻一眼,螭吻只是向我吐了吐舌头。“妞儿,这次工作找得如何?”
回答他的,是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螭吻好像很高兴,他撕开零食包装袋子,抓了一把零食塞进了嘴里,把零食咬得嘎嘣响。“妞儿,你找不到工作是不是意味着你就离不开我们了?”
我走向沙发坐了下来,对螭吻竖起食指摇了摇:“不。我不会一直找不到工作。自然,也不可能会离不开你们。”
螭吻听我这么说,鼓着腮帮子,瞬时就变得不高兴了。他闷不吭声地转身,走到了正在调试琴弦的囚牛身边,扯了扯囚牛的衣角,仰着小脸看他,不说话。螭吻明显地表达了对我的不满,囚牛便把螭吻安抚了一通,附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小声数落我的不是。不得不说,囚牛平时对我都很礼让,唯有在我逆着螭吻的时候,他才会对我表达一定程度的不满。一种只令我不痛不痒的不满。
看着囚牛颇显幼稚的举动,我忍了忍,没忍住,噗嗤笑了。瞬间,那片因为听到了盛华集团这个名字而笼罩在我心头的愁云也消散了。螭吻的小脸彻底垮了,走到角落里狠狠地揉了揉睚眦的头,在睚眦还没反应的时候,一溜烟地打开门直窜屋顶。那里,是嘲风的地盘。
等我揩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转头,正对上狻猊的探究的目光。心中一凛,我不自然地撇过头去。狻猊沉默了半晌,说:“茗嬅,你印堂的颜色不大好看,是我讨厌的黑色。”
我怔。刷地又把头转过去狠狠地盯着狻猊,磨着牙道:“什么、意思?”
这次换狻猊把头撇了过去,重重地哼了一声。“茗嬅,有些事能躲掉,有些事躲不掉。你自己当心。”说完,狻猊难得地在用餐以外的时间段化作了人形,金黄色的眼眸高深莫测,自上而下望着我。
我非常厌恶这种高深,这种莫测。因为它让我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种无力感让我很挫败。狻猊只用那种眼神瞧了我几秒,但也足以将我看得心底一片烦乱。在我烦乱指数渐渐飙升的时候,他却是咧嘴一笑,径直走到大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偏头,却见囚牛收了古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茗嬅,”狴犴的脑袋从书房里探了出来叫了我一声,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皱眉看着我:“你是不是从外面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了?身上好臭。”
心下一紧,我也没说什么。从沙发上起身,我走到卫生间往浴缸里放了热水,打算好好地洗了个澡。
脑子里还在想着林有裕的事,目光不自觉就变得呆滞了点。在往沐浴球上挤沐浴露的时候,我拿着沐浴露的手却是猛地一抖,瞬时洒了不少沐浴露在浴球上。抬头看向浴缸的上方,那里有一扇通风用的窗户,此时被天蓝色的幕帘遮的严严实实的。
难道是错觉?紧张地盯着蓝色幕帘看了会儿,并没有什么异样,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刚才自己看花了眼,才会在眼角余光瞥到幕帘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时而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现在是下午,外面的太阳正烈,即使是那些东西也是会忌惮这毒辣的日光三分的。而倘若是有人偷窥,那就不好说了。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手上的动作就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只想着早点洗完。
一直到我穿上衣服,我才移开紧盯着幕帘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我走过去一把掀开幕帘,外面是刺目的阳光,和小区的草坪。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人。放下幕帘的时候,我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有点草木皆兵了吧。
可是对着镜子梳理头发的时候,从镜子里,我再次在幕帘上瞥到了那抹黑色的人影。像是个孩子,两只手趴在窗户上朝里望着。
尖叫不受控制地自我的喉咙里冲出,响彻了整栋楼。没等我的尖叫收声,卫生间的门就被大力撞开了,冲进来的却是莉雅。
“莉……雅……?”声音有些不稳地开口,我转过身子看着莉雅:“你……怎么在我家?”
莉雅紧皱了纤细的眉,一把扯过我,将我拉到了她的身后。在莉雅身后站定时,我又看向幕帘,那里,那道像是个孩子的人影又消失不见了。
莉雅沉默着,直直盯着幕帘看了许久。然后转身,径直走到了客厅。我也不敢独自在这卫生间久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走到了客厅。莉雅坐在了狻猊的御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胸前,依旧沉默。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盯着莉雅。看她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我忍不住先说话:“莉雅,刚刚那是林有裕的傒囊对不对?”
莉雅总算阴沉着脸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有道红光一闪而过,冷冽得让我后退了一步。“茗嬅,你上次给林有裕送货的时候,在他家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没有。”我摇了摇头,答道。
“你再仔细想想。”莉雅有点不奈地说。
我于是歪着头回忆了半天,刚想回答莉雅说“没有”,可是嘴巴张了一半,我想起了一件事。我说:“喝了杯水……算不算?”
莉雅一听,秀眉拧得更紧了,“卑鄙。”她道。
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上前一步,问道:“莉雅,难道那杯水有问题?”
莉雅没有做肯定回答,也没有做否定回答。然而,就是她这种模棱两可的沉默,才是最揪心的。细细观察了会儿莉雅的脸色,我瞬间就明白了,脸色也与此同时变得一片苍白。
“有问题,对不对?”虽然我说的是疑问句,但我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茗嬅……”莉雅站起身,想跟我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用力打开,嘲风左手提溜着螭吻,右手搀着狻猊,将他们俩往屋子里一扔,又随即出去了,还不忘重重摔上了门。
被扔到地上的狻猊闷哼了一声,有些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嘲风……下手真重……”
狻猊躺在地上滚了一圈,他捂着右手手臂,双眼紧闭,似在抽气。我连忙跑了过去,狻猊身下慢慢地散开了一地的血。螭吻也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双眼又蒙上了一层浅灰色的薄翳,配上螭吻一张可爱的小脸蛋,显得很是诡异。
我把狻猊搀扶了起来。囚牛和负屃一看到螭吻的样子,慌慌张张地就冲了过来,两个人把螭吻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确定螭吻身上没有什么皮外伤,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蒲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悠闲地晃了过来,他上下扫了眼螭吻,说道:“大哥,八弟,你们难道不知道有‘内伤’这个词麽?九弟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受了内伤啊。”
囚牛和负屃均是一怔。螭吻的脸上还残留着肃杀之气,他站在门前,一双小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大哥,林有裕他们来了。”螭吻的声音,不再甜甜糯糯,听上去软软的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
狻猊攀附着墙站立着,他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客厅的一角瞟去。那里,趴卧着龙子传说中的战神。可是现在,睚眦只是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豺。多少是有点失望的,我从狻猊的眼神里能看出来。
莉雅一听林有裕他们来了,面色颇为凝重地看着我。她十分难得地露出了关切之意,叮咛我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简单地叮嘱过后,莉雅也打开门冲了出去。
“莉雅!”我刚想跟在她身后一起冲出去,却被赑屃一把拖住。“茗嬅,呆在屋子里。你一旦出去了,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
转过身子,赑屃、蒲牢、囚牛、螭吻、负屃、狻猊,个个面色沉重。“狴犴呢?”赑屃指了指书房的方向,说:“他跳窗出去了。”
再也受不了这种被瞒着事的感觉,我正色道:“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有裕不过是养了三只傒囊而已,不至于让你们如此狼狈吧?二,不告诉实情,我现在就走出去。”
六只面面相觑,你推我搡一阵后,蒲牢被大伙推了出来。他趔趄一步向前,站在我面前,有点不自然。
“四哥,你平日里那股子八卦精神哪儿去了?”螭吻小声在他身后说道。
蒲牢回头瞪了眼螭吻,随即又被囚牛和负屃给瞪了回去。他的视线一阵乱瞟,唔唔啊啊了一会儿。我皱眉,有些不耐烦道:“快说,别磨磨蹭蹭的了。”
“……茗嬅,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蒲牢说。
“我都经历了这么多了,还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快说吧,我挺得住。”
蒲牢又朝身后五只看了看,再看看我。眼一闭,心一横,蒲牢几乎是用吼的:“茗嬅……你的肚子里有了傒囊的幼胎!”
震惊!我倏地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我僵硬地扯了嘴角,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开玩笑的吧?”可是看着蒲牢他们几个的表情,我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垮了嘴角。“那,现在我怎么办?”
“嘲风、狴犴和莉雅正在跟林有裕交涉,我们暂且等等看吧。”
循着囚牛的目光向外看去,挂在天上的日轮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尘沙。狂风大作,猛烈地拍打摇撼着玻璃门,呼呼的风声咆哮着,宛如妖怪的低语。有三张小男孩的脸贴在玻璃门上,朝里边看着,面无表情。
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我问囚牛:“你确定这叫‘交涉’,而不是‘干架’?”
只见漫天的尘沙里,有三道矫健的身影交错沉浮着。嘲风、狴犴和莉雅各自执了自己的兵器,在空中挥舞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六只,他们都全神贯注地盯着门外趴着的三个小男孩,对天空中的缠斗似乎浑无知觉。
囚牛很怪异地睨了我一眼,说道:“茗嬅,嘲风他们几个不就在外面跟林有裕谈判吗?”
突然一股不好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我指了指天上那三个互相之间打得难分难舍的嘲风他们三个,不禁提高了音量问道:“嘲风他们几个明明在天上啊,你们难道看不到吗?”
“天上?”六只同时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又茫然地看向我:“天上什么都没有啊。”
我有些慌了,再次抬头看向天空。嘲风、狴犴和莉雅在半空中互相牵制缠斗,刀剑相碰还擦出了火花。再看看屋内这六只淡定地看着玻璃上趴着的三只傒囊,突然想起,傒囊这种妖怪,是有迷惑人心的本领的。
我想囚牛他们几个定是把那三只傒囊看成了嘲讽他们几个,可是他们说林有裕也在,但我并没有看到他。转头看向玻璃门,那三只傒囊渐渐的,渐渐的,对我露出了微笑。
我一个退步,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螭吻。只是轻轻一个碰撞,螭吻却闷声向后倒了下去。我赶忙去扶他,却惊觉螭吻双眼上那层浅灰色的薄翳已经变成了黯淡的黑色。心下一惊,我连忙去扯囚牛和负屃,可是他们两个只是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目光呆滞。
连忙看向赑屃、狻猊和蒲牢,只见他们的神情同囚牛和负屃一模一样。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咯咯……咯咯咯……”耳边,如魔魅的笑声再度响起。我头皮一紧,看向玻璃移门。傒囊身后,在尘沙弥漫的地方,一道挺拔的黑影徐徐走了过来。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我咽了咽口水,却是一点反应也做不出来了。
“茗嬅,我来接你了。”林有裕站在玻璃门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脸上一派温和的笑。在我的惊恐中,自动感应的玻璃移门哗啦就自动朝两边拉开了,林有裕没有受到任何阻挠就进到了屋子里来。
“虽然今天我们才见过面,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茗嬅,来,跟我走吧。”林有裕又向前走了一步,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囚牛!狻猊!负屃!……谁都可以,快醒醒啊!快醒醒啊!”我一边警惕地盯着林有裕,一边狠命地摇晃着囚牛他们。林有裕的笑容更温和了,他身后紧跟着三只傒囊,惨白的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
我闭上眼睛狠狠摇晃着赑屃,突然腰上一紧,林有裕已经紧贴在我背后,一手揽了我的腰。“茗嬅,如果你不想你肚子里的傒囊幼胎从内部开始吞吃你的话,就乖乖地跟我走。”
揽着腰的手猛一用力,差点将我勒窒息。胃里突然又是一阵火烧火燎的疼,我本能地弯了腰,想要捂住肚子。林有裕还在我身后说着话,可是在我听来都像是有了回声似的,模糊又遥远。
“茗嬅……识相点……”
“不想这么痛苦的话……现在就跟我走……”
“茗嬅……你想死麽……你想被吃掉麽……”
林有裕的声音冲击着耳膜,与此同时我的头突然疼了起来,像是被千军万马踩踏过一样的疼。额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可是我的双手依旧死死地拽住赑屃的手腕,任林有裕怎么扯怎么拽我都不松手。
“放……开我……放开……我!!”腰上的力道突然一松,我听到林有裕在我身后一声抽气,同时还有像是犬科动物的低吠声。
睁眼,我低头看去,睚眦一口咬住了林有裕的小腿,目露凶光。林有裕毫不犹豫地抬脚就把睚眦甩了出去,睚眦被摔在墙上又反弹到了地上。
“睚眦!!”我捂着翻涌的肚子踉跄着走了过去把睚眦抱了起来,可睚眦已经昏迷了。“睚眦!睚眦!你醒醒啊!”抱着睚眦吼的时候,太阳穴处像是被人戳了根针进去,我咬住下唇闷哼一声,嘴里瞬时就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忍受着肚子和头的双重疼痛,我紧紧抱着睚眦的身体,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皮鞋叩击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一双锃亮的皮鞋进入眼帘。林有裕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不复笑容。“茗嬅,你好不识抬举。”看了看我怀里抱着的睚眦,林有裕弯下腰来,眯着眼睛盯着我。“你想让他们陪你一块儿死吗?”
脑袋疼得已经听不见林有裕在说什么了,我紧紧闭上眼睛低着头不说话,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与此同时,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肚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
“本来我想再等等的,可惜呵……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茗嬅,螭吻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要你的灵力,去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呵呵呵呵,等我得到了你的灵力,接下来我就要坐上盛华集团的总裁位置。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我惊愕地仰头,林有裕脸上的温和之色荡然无存,狂妄嚣张的狞笑爬上了他的脸。他仰天大笑着,身后的三只傒囊也跟着笑。只不过,傒囊是盯着林有裕的后脑勺笑的,并非是我。
“你说什么?”我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胃里又是一阵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拧着我的胃,可我只是皱紧了眉头。
林有裕不回答我,仍是自顾大笑着。
“林有裕!回答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声怒吼后我自己也是一愣。林有裕止了笑,阴阳怪气的看着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灵力。”
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脸在林有裕的瞳孔中逐渐放大,被他提着衣领拎起来的时候我也只能象征性地踢了踢脚,我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反抗了。林有裕的手伸向我的肚子,满是迫不及待。然而他的手只伸出了一半,顿住。我看到三只细嫩的灰黑色小手,穿透林有裕的肚子,手上沾满鲜血,朝我伸了过来。
林有裕养的三只傒囊,将他的肚子活生生地撕裂。林有裕看着我的眼中满是不相信,还来不及转头就已经被傒囊像扔块破布似的甩到了一侧。我落地还不到一秒,又被三只小手提着衣领拎离了地面,不过这次我连挣扎都不挣扎了。
“咯咯……真是谢谢你了,帮我们找到了这么好的宿主。林有裕,你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