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此次下山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化缘,而是为了去见一个人。可是因狻猊的相貌实在太过讨喜,一路上便有许多女施主慷慨解下小荷包,倒了不少开元通宝进狻猊的钵里。几次更是遇上些个口味重的商贾或是地痞,也会将狻猊调戏一通,不过那些人大多下场都不大好看就是了。
虽然狻猊觉得很无奈,不过我是很乐见狻猊如此受欢迎的。我盯着狻猊手里的钵看了又看,狻猊斜挑了眉瞥了我一眼,很上路地抓了一把开元通宝塞到了我手里,“喏,拿去。”他说。想了想,他拉过我的手展开,把钵郑重地交到了我手上,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化来的缘,不如就揽了这差事吧。”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问:“那么这化缘得来的钱,我们要几几分成?”
狻猊又想了想,说:“四六分,我六你四。”
我把钵推回他手里,唤过兰灯就要走。狻猊连忙改口:“我四你六总成了吧?”看我仍旧要走,狻猊软了声:“我回去还得跟净空交代呢……得、得、得,我三你七!”
我在心里偷笑了一把,面上装作是勉为其难的样子,对兰灯使了个眼色,兰灯便颠颠儿跑了过去,把钵接了过来。我在这边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兰灯明白过来还少了样东西,把狻猊拉到了个僻静的角落除了他的僧袍。虽然是大了一些,不过兰灯本就比同龄女子个子高些,也稍稍敦厚些,把头发束起戴上预先备好的尼姑帽,乍看之下,兰灯还真有几分尼姑的味道。
于是,兰灯扮作了尼姑走在前,左手执钵,右手念珠,我在后面看兰灯觉得她真有那么几丝常伴古佛青灯的味道。狻猊被除了僧袍后,只着白色里衣就走了,说是要去约好的地方见人。我也没管他要去哪里,只********扑在了怎么化来更多的“缘”上。
一个上午过去了,我们走街蹿巷,凭着兰灯半真半假的“南无阿弥陀佛”,倒也化来不少银两。走了大半天肚子也饿了,兰灯便脱下僧袍换上平常的装束,我们拿着这些钱银进了“醉乡居”。
醉乡居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尤以其独酿的“桃花醉”闻名。听说当今皇帝登基典礼时,宫中御用的祝酒便是醉乡居酿造的“桃花醉”。不过我和兰灯并不是慕其酒而来,醉乡居的菜肴在整个长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遗憾的是,此次我和兰灯并没有尝到那些令整个城市都为之倾心的美味菜肴,因为我和兰灯在醉乡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没多久,余光一瞥间,我见到了一个背影。一个像极了我娘亲的背影。
那个背影款款步出醉乡居的同时,我腾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紧跟其后出了醉乡居。兰灯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在后面叫我:“小姐,你去哪儿啊?不点菜了吗?”
“兰灯!你快来看看,那个背影……那个背影是不是我娘亲?”我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紧紧拽了兰灯的衣袖指着前面的人给她看。兰灯东瞧西看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我:“小姐你说的是哪个人像夫人啊?夫人不是已经……”
“不!我娘亲一定还活在这世上!……娘亲!娘亲!”我丢下兰灯撒腿就追着前面那道背影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娘亲!娘亲!我是玉儿啊,娘亲你等等玉儿啊!!”可是我喊破了喉咙,那道像极了娘亲的背影连个停顿都没有,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渐渐隐没了踪影。
“小姐,你跑慢些,会摔着的啊……”兰灯话音甫落,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再爬起来看时,那道背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腿上传来的疼痛和心里的刺痛一并刺激着我,我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哭起来。
可是还没哭出几声,就被兰灯一把捂住了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姐,你看那里的人不是老爷吗?”
顺着兰灯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愣了一秒后我擦了眼泪再看过去,随即拉起兰灯就躲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我爹爹怎么会……”从青楼里出来呢?
“小姐……”兰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爹爹从青楼里出来整了整衣衫,又左右看了看,随后信步走到了街上。不知当时我是如何作想,只对兰灯说了句“跟上!”,我们俩便猫着腰跟了我爹爹一路。
爹爹先是进了家金器店,出来时手里多了支金钗。我躲在墙角边看着爹爹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手不自觉扣紧了墙沿。那样幸福的笑容,爹爹只在我娘亲面前露出过。自从我娘亲离开后,爹爹的笑容里总是会掺了丝黯淡,对我也不过是浅浅一笑。我知道爹爹在心底里还是怨我的,怨我夺了娘亲的命,虽然爹爹并没有很明显地表露出来。
蓦然想到刚才撞见的那抹背影,我心跳骤然加快。莫非,我娘亲真的还活在这世上?
我和兰灯一路跟着爹爹到了一处小宅。爹爹在小宅朱红色的门上敲了几下,过了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爹爹又左右望了望,抬脚跨进了门。
“娘……!”一个“亲”还没喊出口,又是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嘴。我皱眉,掰开捂着我的手,转身吼道:“兰灯你放肆!你……”不过,在看到捂着我的人后,接下来的话就被我生生吞了下去。兰灯此时正一脸无辜地站在我身旁,怯怯地辩驳道:“小姐,这次可不是我啊……”
这次捂住我嘴的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子,可是我本能地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光是看他那张长得人神共愤的俊颜我就知道。年龄看着和净空不相上下,虽然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是周身散发着的却是生人勿近的气息。隐隐约约的,我觉得他跟狻猊他们应该是有什么关系的。
“她不是你娘亲。你娘亲在你五岁时就已经进了阎罗殿了。”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一双眼盯着那扇朱红色的门,云淡风轻地同我说道。
我皱眉,问:“你是谁?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娘亲她死了?”
男子将目光聚到我脸上,看了半晌后啧啧了几下,说:“你好像变难看了,茗、呃不,该叫你沈小姐。”又清了清嗓子,说:“听好了,我叫负屃,龙子排行第八。”
兰灯难得反应快了一回,眼睛蓦地就亮了起来,跨前一步问道:“莫非公子就是囚牛夫子的八弟,很会舞文弄墨的那位?”
负屃在兰灯跨前一步的同时跨后了一步,一脸谨慎地看着她。我刚在心里暗暗下了定论觉得这位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却没想到兰灯这句根本称不上是夸赞的话,竟能让他瞬时绽放出得意的笑来,对兰灯的戒备也在同时烟消云散。
“正是本人。”负屃颇为得意道,“所以沈小姐,你习的那些字帖啊,诗赋啊什么的,均是出自本人之手哦。”
我拉了拉兰灯,小小声问道:“你怎么会记得夫子的这个弟弟的?”
兰灯凑过头来也很小声回道:“夫子提过一次,兰灯便记住了。”
我顿时无语。再看看那边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的负屃,我轻叹了口气。“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就能肯定那宅子里的不是我娘亲?”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她身上有妖气吗?”负屃一说到这个便立马收敛了那副得意的小人样,深凝了眉再次望向朱红色的大门。
经负屃这么一提,我这才隐隐觉得这个地方确实是阴风阵阵。之前因为跟踪爹爹跟得太过入神,都没有注意到这宅子所处之地的诡异。青天白日的,与相邻几条街的热闹程度相比,这条街简直可以用人烟稀少来形容了,只有三三两两个表情呆滞的人,迈着迟缓的步子,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屋檐上常有乌鸦降落,“呱——呱——”地叫着。
负屃四周看了看,拉着我和兰灯进了另一条小巷,正好斜对着那宅子的大门。
“是古西北为天门,东南为地户,西南为人门,东北为鬼门,此乃风水之道。你看这整条街上只有这栋宅子的门窗均是向着东北方向开设的,而邪煞之气大多是东北方向吹来的,时间一长这栋宅子迟早会成为鬼宅。”负屃将我和兰灯掩在身后,我们三个都侧过身子贴在墙上,负屃看着那栋宅子开始向我解释。
“不过,依我看,这宅子已经是个鬼宅了。你看它周围的那些住户,家家门窗紧闭,所谓地气养人,人气养房,可是从外面看上去那些屋子好像已经有很久没住过人了。你再看看街上那些游荡的人,不觉得他们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很僵硬吗?”
我和兰灯微微探出个脑袋朝宅子周围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奇怪,他们眼神呆滞,皮肤都是皱不拉几的,就连那边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也是,远看就像个小老太婆似的。”我说。
越探越向外的身子被负狶猛地拎着衣领给揪了回来,他微微皱眉跟我说道:“他们能察觉到生人的气,你们乖乖地跟在我身边别乱动,至少我还能压一压你们的生气,要是被他们发现你们的存在就不好办了。”
兰灯也向外看了看,随即一脸惊恐地说道:“小姐,听公子的口气,好像这整条街上的人都不是活人似的……小姐你不怕吗?”
我轻飘飘瞥了眼兰灯,很是淡定道:“自我记事起这种东西就没少见过,不过是整条街的活死人……等等,这整条街都是活死人?!”
负屃点了点头,随即咧嘴一笑:“是不是很恐怖啊?快点表现出很惊悚的样子来取悦我吧。”兰灯,吓得两眼一翻,竟然给晕了。
我瞪了负屃一眼,不知为何虽然负屃的言行举止很让人恼火,可是我竟觉得负屃就该是这样的,万儿八千年前就早已是这样了,要真说生气我也气不出来。可是随即我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瞬间脸色苍白,手颤抖着抓住了兰灯的衣袖,抖着声音自言自语道:“那爹爹……是不是也成了活死人了?”
“并没有,你爹爹不过是被迷了心智。至于那个女人……可是有些棘手了。”负屃用一副风流倜傥的美少年的样子做着只有四十岁大汉才会做的猥琐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半天不再吭一声。
得知我爹爹暂无性命之忧,我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眼前这一条街的活死人,顿时又忧愁了。“既然你身为龙子,对付这些活死人应该不在话下吧?关键问题是,这些普通人怎么会变成活死人的?再这样下去岂不是整个长安城都要变成活死人城了?”难得我也咄咄逼人了一次,双手抱胸问道。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之前夫子和嘲风以及狴犴间的对话。他们说,若是放任不管的话,整个长安城将会是人间地狱。那么他们放任不管的是什么?“难道,这些是穷奇干的?”
负屃微微一惊,侧目看了我一眼。“倒也不尽是它做的。不过,罪魁祸首是它不假。至于要解决这一条街的活死人,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要说我们九个龙子中,唯我二哥那个好斗喜杀的主儿才能摆平这里,包括在这里的那只大妖孽。”
负屃抬头看了看太阳,“正午一过,阴气便会开始慢慢聚集,到时候这些东西行动和感觉都会变得比现在敏锐。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晚了可就麻烦了。”
“可是我爹爹他还在那栋鬼宅里啊!”我一把拽住负屃,央求道:“既然现在那些东西不厉害,你冲进去把我爹爹救出来吧!”
负屃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一手拎起我的衣领,另一只手把兰灯抱起挂在肩上,脚一蹬地便跃上了房顶,身姿矫健地一路踏檐而过。只是眨眼的功夫,负屃就在醉乡居前落了地,将兰灯从肩上卸下来塞到我怀里。“首先,不是我不想救你爹爹,实在是打不过那东西。反正你爹爹也不是第一天到那个鬼宅那里去,不过是被吸食掉一些生气,并无性命大碍。其次,等这丫头醒过来后你知会她一声,就说我大哥比较欣赏有骨感的。”
负屃说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醉乡居对面的花楼。看着他年少的背影隐没在一堆莺莺燕燕中,我顿时仰天感叹道:“如今真是世风日下啊……”
现在早已过了午饭时间,醉乡居里也不似刚才那般人多了。我和兰灯重新坐回了之前那个僻静的角落里,只让小二上了壶的茶水,要了碟小吃,我们俩就着这碟小吃和茶水,等狻猊见完人来找我们。
不过喝了半壶茶的功夫,负屃就从对面的花楼里出来了,一脸的怒容。他径直走到我们这桌前,一撩衣袍落了座,随手翻开一个新茶盏,倒了满满的一杯水咕嘟咕嘟就灌进了肚里。
咯嗒一声,茶盏被重重搁在了桌上。负屃觉得不够解气,复又抬手拎起茶壶想再倒一杯。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止住了动作。
我循着玉手、玉臂向上看去,在见到那虽被一方白色丝巾掩去了半个脸的容颜,只露出了一双异常传神又勾人心魂的桃红色眼眸后,我还是被惊艳到了。
拦着负屃倒茶的是位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虽然白纱遮面,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场是怎么也不会被忽略的。
一头过腰至膝的乌黑长发,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看上去竟泛着一点浅粉色。大概是因为头发太长了也懒得打理了,女子就让这头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轻柔顺滑的发丝滑过她的肩头,滑过她光鲜艳丽的华服,垂落在脸颊两侧。女子唯一露在外面的便是这双略嫌妖冶的桃红色瞳眸,细细长长的一双弯月眉,眼角的眼影的微微上挑,画出了这双夺人心魄且妖气十足的眸。高挺小巧的鼻梁上覆着轻如蝉翼的白色面纱,白纱遮掩下的朱唇若隐若现。女子面容白皙素净,未施粉黛,从女子微微弯起的眼角来看,她似乎在笑。
我和兰灯已经看痴了也看醉了,但是在看到她稍嫌裸露的衣着后,我和兰灯都同时蹙了眉。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子,虽然美得太过妖艳,可是她的气质却是纯真的,和这浊世似乎一点也沾不上边,更别提和那些烟花之地有牵扯了。可是偏偏是这样一个纯净的人,却是醉乡居对面那花楼里的当家花魁,花名在外,唤御姬。
把我和兰灯依次扫视了一圈后,御姬向身后的两个侍女抬了抬素手,两名侍女向御姬揖了揖,便旋身出了醉乡居,在醉乡居门口两边各站一个候着。御姬款款拉开长凳,举手投足间尽显花魁的妩媚妖娆,直把醉乡居里那些个男食客勾得神魂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和兰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约而同地抓起桌上的茶盏,借着喝茶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身为女流之辈,看到了自己也有的,但从大小和形状上而言都完败人家的某样东西后,我和兰灯都狠狠地握紧手中的茶盏,在心里默默地咬牙切齿,磨牙吮血。
御姬拿过负屃喝过的茶盏在手里把玩着,气定神闲着许久都不说话。负屃似乎也是铁了心不愿做这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我和兰灯的目光在他们俩脸上逡巡来逡巡去,一个是美艳绝伦、艳冠群芳,另一个是翩翩少年、冷若冰霜,双方无论哪一方都是不好惹的。奈何迫于这两人的气场强大,最后我轻轻叹了口气,拉起兰灯的手就要走。
“且慢。”御姬轻启朱唇,吐出两个字。初听到御姬声音,我和兰灯惊为。她有一副好嗓音,听上去宛如初春冰雪消融后潺潺流淌的细流,既有水滴落下的清脆悦耳,又有水的润泽质感,一听便叫人身心舒畅。
就在我跟兰灯陶醉在御姬的声音里时,御姬呵呵轻笑了起来。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瞥了眼兰灯,却见她仍一副如痴如醉的梦幻般的表情,不由得怒其不争,狠狠捅了捅兰灯的胳膊肘。兰灯如梦初醒,不由得红了脸低下了头。
“汝等,谁是沈涵玉?”御姬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头也不回地问道。
愣了愣,我回身步至她面前,先是扫了眼负屃,见他表情并无异样,再直视着御姬妖娆的侧脸,“我是。”
且不说御姬这位整座城都闻名的花魁是为何会知道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郭府里的异姓小姐,就看负屃一副和御姬不对头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坐在这里,闷气憋得差点内伤却又不好在面上表露出来的憋屈样,我就能断定这御姬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御姬侧目上下看了看我,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个没长开的丫头啊……亏得妾身特特盛装打扮了一番,看来是没这必要的。”
负屃一顿,微微低了头:“她现在只是个凡人。”
御姬不以为意:“下一世仍是凡人,不是麽。”
负屃又一顿,放在桌下的手拳头握得咯咯响。
“年轻人气盛终究不好,气血逆流的话最是容易走入魔道。”御姬淡淡瞥了眼负屃道。
负屃沉默了。御姬复又说道:“狻猊半柱香内就会到了,不坐着等等他麽。现在外头可不太平,什么都能碰上呢。”
想到那条活死人街,我和兰灯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满身起了鸡皮疙瘩。想了想,我和兰灯重又坐下了。
醉乡居的底楼厅堂里现在是鸦雀无声,人人都拔尖了耳朵想听这位京城第一花魁的嗓音,那可是花重金也不一定能听到的声音。可是人们等了许久,却见这不起眼的一角也是同样的安静,纷纷遗憾万分地摇了摇头。可实际上,负屃使了个障眼法又叠加了一个屏障,外人看我们四个是干坐着喝茶,但负屃和御姬其实是在说着我听不懂的内容。就如现在。
“我二哥为何会在……你房里?”沉默许久的负屃突然问道。
“他的神识还不完整,妾身不过是好心替他补补。”说到这里,御姬将脸正对着负屃,猛然凑近,半晌又退回:“汝等真是叫妾身一顿忙活呵,补完这个补那个,汝当妾身这万年来是闲得慌麽。”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轻声了一句:“倒也确实有点闲。”负屃还没听清楚御姬说了什么,御姬便拿另一个话题岔了开去。
“汝等九只,算睚眦和嘲风的元神损耗最严重,而睚眦更甚,其至今未羽化,妾身不得不刮目相看。汝方才质问妾身为何袖手旁观,害得一条街的百姓成了亡魂,妾身现在便告诉你为何。汝可知穷奇是何时自地府逃脱的?呵……不知道还真敢来质问妾身呢。是四年前,这位沈涵玉刚入迦叶寺的那一晚。”
我惊愕地看着御姬,看来此女子绝非等闲之辈,竟连我进迦叶寺的事都知道。
御姬淡淡一笑:“很惊讶?这对妾身来说不过是动动几根手指的事。负屃,以汝对穷奇的了解,这四年间他会只满足于这一条街麽?”
负屃微怔,半晌点了点头。
“是我辈鲁莽,错怪了……你。”不知为何,负屃每次在说“你”这个字时总是会停顿那么一下,像是很不习惯对御姬称“你”的样子。“那么,既然小阎君不作为,为何……你不去制止?”
御姬莞尔一笑,起身微侧过身子,“妾身认为,小阎君并未犯下需妾身出面制止之过,既然如此,妾身便乐得清闲。”御姬说完就走,恰好与刚进来的狻猊擦身而过。兰灯突然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不可置信道:“小姐,她说的真准,狻猊师傅真的是半柱香内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