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正说话的档口，门便被粗鲁地推开。

　　“父神大人！”只见玖然出了一头的汗，见到我后愣了愣，立正敬礼，“见过母上大人！”

　　倒是对我毕恭毕敬。

　　我微微点头示意，就见十哥前脚踏进来，也是一副慌张的模样。

　　十哥见到我后脸色变了变，却还是遵守了礼数，向我和沉渊伏了稽。

　　“天君，你来的正好，快帮孤看看这东西怎么除了去。”

　　“是。”

　　我一见到十哥，就记起上回见到他的那副可怜的模样。心里还担忧着他会不会对沉渊不服气，未料此番见着还是这样恭恭敬敬。想来，君君臣臣，也只能如此了。

　　“殿下，这种矿泥之所以难以除去，是因为它容易侵蚀进入肉体的细胞之中，只有用圣水溶了它才行了……”

　　沉渊瞄了一眼玖然，玖然挺直了背，不敢怠慢。“你，去取过来些圣水去。”

　　“是！”玖然语毕，并不动身，只是小心地瞧了瞧我，求助意味十足。

　　“哎，”沉渊见这样子，只得起身，“约莫着你也不晓得去哪里取，你母上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这个样子又不想见人，天君，还是要劳烦你去一趟啊。”

　　“是。”十哥行了礼，毫不耽搁。

　　我见玖然闯了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觉着于心不忍。结果看了一眼沉渊，他倒是喝起了茶，一点要理会孩子的意思都没有。

　　“玖然啊……”我只得亲力亲为。

　　“咳咳。”

　　我瞧了眼沉渊，他不看我，还是自顾自地品茶。

　　“殿下，您感冒了？”我有点不确定他的意味。

　　“哦？”他挑了挑眉毛，跟我装傻，“没有呀……”

　　这下换我傻了，愣了会儿神儿，实在不晓得他们打得是什么哑谜。我又打量了玖然，只见玖然像没有听到我二人的交谈一般，挺直个背，显然一副站军姿的模样。

　　沉渊喝完茶，又拿出帕子擦了手。过了么会儿，他见无事可做，又取了折子来阅批。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好似只有我一个人是摸不清出状况的。这一大一小的二人，倒是默契地紧。

　　“殿下……”

　　沉渊抬眼瞄了我一眼，压迫力十足。我终于知道玖然为何站在那儿不肯动弹，许是被这吓人的眼神唬住了，没敢轻举妄动。

　　哎。关键时刻还得靠我。“殿下您瞧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玖然也是好意。”

　　未料，他一副天真地模样看了看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并没有说要惩罚谁啊……”

　　我回头看玖然，他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听见沉渊的话。

　　“你先下去吧。”沉渊温和地道。

　　玖然老老实实地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去。

　　“你刚刚……是在跟孩子生气？”

　　“没有。”他还是漫不经心地翻看折子，“只是玖然习惯如此，让他站站也好，养成规矩以后就不至于乱来。”

　　“哦！”我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实际还是个半懂，“难道他平日里很乱来？”

　　沉渊向我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孩子好得很呢。”顿了顿，似乎看我好奇的样子很有趣，还是忍不住解释道，“我让他有担当点，至少要有责任心，并且懂得自省，否则做不了帝王的。所以近来我与他都是如此，他也算是自觉，犯了点过错就会主动自罚。这对他日后有好处，做事情会更谨慎些。”

　　“哦……”我拖长音。

　　“其实他小时候我就这么教育他到大的，男孩子还是要严厉些，不必要让他过得太舒适了。”

　　“嗯……这么说来，您以往做我老师的时期对我还算是友善了，没有怎么惩罚过我。”

　　他斜眼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你怎么一样。”

　　甜言蜜语都是适用的，对于我也不例外。这句话我听着舒服，很快飘飘然起来，也顾不上管玖然如何如何了。

　　说话档口，十哥就回来了。我掐指一算，他速度倒是真快，才用了十来分钟。看样子还是有一定办事效率的。

　　我禁不住暗自揣测，沉渊平日里到底给了这帮人多大的阴影，不让任何一个人有胆子怠慢。想起来，当日繁锦见到沉渊，也是一副紧张慌乱的样子，所以说，我要怀疑起自己究竟对这人了解有多少了。

　　思及此，我忍不住又偷摸打量了一眼沉渊。

　　沉渊接过圣水，眉头不皱一下地将矿泥洗了去，圣水触碰到的地方响起“吱啦”的声音，让人听了都觉着疼，他却没有表情，动作还是优雅不减地一气呵成。十哥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哈腰待命，我这一看，才发现一屋子的下人也都是垂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因此突然间，我感到自己屁股也坐不住了，背一直，就慢悠悠地站起来，到十哥那边去了。

　　奴性！

　　沉渊脸红了一片，但语气淡然道，“孤要打坐一会儿，你们先退下吧。”

　　我等听罢，立刻一并行了礼，转身而去。

　　“灵儿……”我站定望向他。

　　他眼睛不自觉地向镜子里一瞅，随后自然地背过了身，“没什么了，你也先出去吧。”

　　我无声地鞠了个躬，和十哥一起帮他关好了门。其实我现在还不知道十哥怎么看待我，所以也不好跟他说什么。打算去看看玖然，未料，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他叫住了。

　　“妹妹，陪哥哥走走吧？”

　　我点点头，见他神色凝重，心里闪过七八个念头，都摸不准他此刻所想。

　　“对了，今儿个的事儿，其实玖然也是好意，恐怕大伙要误会他了。”我不想提及繁锦相关，便主动找了个话题。

　　十哥总算笑了笑，“未做好实验就直接给他人使用，不是粗心大意、有欠考虑是什么？明明让他去取圣水，他赖着不动，不主动靠自己打探完成，却反而求助救兵，这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情吗？”

　　“他也没有求助我，就是看了我一眼罢了……”

　　“正确的做法是，毫无抱怨地接下任务，然后高效率地执行，就算遇到困难也要自己先解决了。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到，以后怎么办。殿下可是要他继承正统的。”

　　我被说的哑口无言。原来一件小事细细分析，都能找出这样严重的错误。因小失大的道理我不是不明白，今日看来是小事，却折射出玖然本身个性的缺陷。如果不强加纠正，日后可能要铸成大错的。

　　“不说这个了，我其实是有东西想给你。”说着，十哥就停下来像上衣口袋掏去。

　　我定眼一看，原来是个小巧的吊坠。吊坠图案是一条金龙环绕着一条透明的鲤鱼。

　　“这个是当年父神大人留给我的，叫做龙缠生，在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命，你拿着吧。”

　　其实这个吊坠我也听闻过，是四海的四大珍奇宝贝之一。父神大人将这四个宝贝分别赐赠给我们几个尚算听话的孩子，我得到的是一根小小的银针，至今不知如何使用。“既然是父神大人留给与哥哥做纪念的，这等东西就莫要给我了。”

　　他无奈地一笑，将我的手掌打开，把吊坠放了上来，“你比我更需要它来保护你，我比你更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我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却只是温和地冲我微笑，然后用那双温热的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风轻轻吹摇而来，十哥的嘴巴动了动。他的声音太小，我听得不真切。只得歪个脑袋问他在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让我把拿着吊坠的手握成个拳头，拍了拍我的肩，最后看了我一眼，便回头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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