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司马府邸旁边，阿葵等几人已经在等着了。

　　“穆公子，刚刚失礼了。”苦寒微笑上前行礼，“是苦寒鲁莽，惊吓了公子。”

　　“……等回到了山庄，希望你可以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与我。”穆醒天沉静回答道。苦寒微微点头，不再逗留，只轻轻瞥了董诗诗一眼，便走向了阿葵和空远。

　　董诗诗感觉自己没有看错，苦寒对自己并不在意，却又带着奇妙的在乎情绪。但她脑子仍旧有些乱，理不清这样的情绪，只好跟着前面的穆醒天一直走。

　　他们走向了司马宅邸。李蕴已经在门前候着，看到苦寒的时候一下恍了神，呆愣好久才木木说出话来：“大、大师……”

　　赤云鹤跟在苦寒身后，见状清啸一声，化作了一片薄纱，覆在苦寒面上。

　　李蕴知道自己失态，忙将头低了下来：“大师，这一位又是……”

　　“她算是我的师姐，所以法力道行都比我厉害，无需担心。”空远说道。

　　李蕴低垂的脸上现出欢喜神情：“那、那就好了！小姐今天一早又出事了。”

　　据他所说，司马钧的女儿昏睡不醒，但今早却突然坐起身来，还说起了话，只是眼睛一直闭着，脚下却不停，径直往司马空侯尸身所在的院子走去。走到院门口她便直挺挺地站着，石像一般怎么都推不动也搬不动。此刻司马钧又不在府中，李蕴真真是心急如焚，夫人已是哭晕了好几次。

　　苦寒当下不再多说话，让李蕴领路。

　　李蕴看看董诗诗，斟酌道：“驭鬼娘娘，不如也……”

　　“不用。”董诗诗嘴角轻挑，“这位娘子比我更厉害，你听她的便是。”

　　穆醒天与阿葵都看了她一眼，只是一个是淡然神色，一个却看似甚为疑惑。董诗诗坦然对上阿葵的疑惑眼神，直看得阿葵冷冷哼了一声，转头过去不再理会。

　　董诗诗也觉得自己奇怪。她现在对苦寒并没有妒意，毕竟一个这般的女子是无法嫉妒起来的，你不可能嫉妒一个仙人的容貌和能力。况且穆醒天与他们所说的慕原师兄也一定有着不同，不然又怎会记不得苦寒而钟情自己？

　　想到这里她心情舒坦了一些，但随即又是一番苦涩。穆醒天走在她稍前的地方，她便用眼角余光看他，一分都不舍得漏。

　　似乎走了没有多久，便到了那个院子。院子外远远的围了一圈的仆人和丫鬟，看到李蕴过来都像看到救世主一般纷纷跪下，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听了一会，李蕴脸色突变，顾不得引路便跑到了门前，只见那小院门户大开，司马钧女儿小小的身影伫立在院子当中，在枯树与尸体之间。

　　李蕴在门口踌躇一番，苦寒已经轻飘飘走了过去。

　　“出了什么变化？”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小院，问道。

　　李蕴这才把之后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原来那小女孩闭着眼睛走到此处站着，双目竟淌下墨一样的泪。李蕴也是上过沙场的人，那眼泪虽然似墨般黑，却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那姑娘就这样木木地在院门前站着，不停流着泪，直到刚刚突然双目大睁，几步往前就推开了门，走进去了。一直守着的丫鬟仆人心中害怕，但那位毕竟是小主子，忙跟着拉她，谁料她转过脸来，一片人都齐齐吓得屁滚尿流：司马钧女儿的眼睛是睁着的，但是双眼空空，竟是两个可怕的黑洞一般。

　　“……她的眼睛化了。”苦寒默默说道。此时跟在她后面的几人也已经赶上来，恰好听到她这一句话，董诗诗不免心中一跳：化了？

　　李蕴也是惊慌莫名：“化了？什么是化了？”

　　苦寒被薄纱掩盖的绝色脸庞露出一个朦胧的笑：“化了就是没有了。请你准备好说辞吧，说给你家将军听的。那孩子绝对是保不住了。”

　　李蕴大吃一惊，看了看空远，又看了看董诗诗。本来不是还说着可以解决的么？怎么这个好看的姑娘一出现，就变得无可挽回了？“空远大师！驭鬼娘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董诗诗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李蕴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之前在客栈找他们的时候一副高傲的样子，现在一牵扯到司马钧便变得这样方寸大乱，真不知是故意装的，还是本来情性就这样。不管如何，都不是一个可以相信的角色。再说此番有苦寒在，哪里还有她这个半吊子说话的地方？她便轻轻摇了摇头，倒是空远语气肯定地道：“我师姐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若真是这样，也请将军和夫人节哀吧。”

　　说完他与阿葵跟着苦寒踏进了小院，再不理会一脸惊愕的李蕴。李蕴嘴唇颤抖着，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董诗诗和穆醒天。董诗诗无法回应他的目光，只好低垂下眼，胡乱说了一句：“先看看再说吧。”说完便与穆醒天一起走进了小院。谁料两人刚刚一踏进门，那不甚轻巧的木门便砰的一声合上了，将这边的几人与那李蕴都隔了开来。李蕴慌乱的喊叫声从门的那边传过来，董诗诗和穆醒天都往苦寒看去：刚刚她轻轻挥了一下手，门便关紧了。

　　“无关的人，不需要进来。”她淡淡说道，便懒得再多置一词般转过身去了。

　　枯树上的尸身仍是和昨日看到的一样，苦寒神情自若地察看着，良久才重新走到僵立在院子中央的孩子身边。她轻轻用手拍拍孩子的头顶，那孩子就抽搐着倒了下来，很快便没了声息。

　　“果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苦寒蹲下，翻看着孩子的眼睑。那层眼皮在眼窝凹了下去，里面果真什么都没有，仅是黑色的血块。董诗诗看得有些反胃，便转过了头。谁料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却也被苦寒看在了眼里，嘴角扬起一丝嘲笑。

　　“那蛇妖，为何要害这样的一个孩子呢？”空远已经用上了“妖”这个词，想来也是那蛇精做事太绝太毒，他已经没有了怜悯之心。

　　苦寒站起身，对着房门紧闭的厢房道：“为何？百目，为何不出来与我说说话，把事情解释清楚？”

　　众人才一愣，一股轻微的旋风便扬了起来，将众人包裹在内。苦寒的衣袂被吹得啪啪轻响，身姿却愈见高挑秀美。

　　那风终于渐渐低了小了，消失的时候一声沉重的叹息在院中响起。董诗诗与苦寒同时抬头看向左侧的一株枯木，那上面俏生生地立着一位衣带当风的女子。

　　“好听力，两个都是好听力。”女子身子浮起，瞬间便落到了地面，话语还兀自不停，“苦寒，这位娘子身上，可有着与你一般的杀戮气息。是谁？”

　　董诗诗有些吃惊，但她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沉静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一袭白衣，只在腰上系了一根水红色的腰带，腰带已颇旧，却仍是干净的，似是十分爱护。看她样貌身段，的确不似人间物，妩媚袭人，只是神情淡雅平静，却无勾人妖魄。

　　见董诗诗如此平静，女子也略略显出了些赞赏之色，对着她道：“少有人听到我说‘杀戮气息’还能这样平静的，你真不错。”

　　“是吗？百目，你的标准变低了。”苦寒毫无感情地笑了一声。

　　女子轻轻摇头：“不是我标准变低了，是你变得苛刻了。”

　　两人自顾自说话的时候，穆醒天突然道：“原来，苦寒山庄的庄主，与这样的妖物也有着联系么？”

　　女子闻言，一双凤眼淡淡地扫了过来，上下打量了穆醒天一番，终于露出些惊讶之色，忙看向苦寒：“他……”

　　“正是。”苦寒不想多说，直接截住了她的话头。

　　“回来了……”女子眼里流露出忧愁，“世间难得有情郎。”

　　“难得有情郎？”苦寒听在耳里，不甚在意，“既然有情郎难得，你又为何要将他家人害到这种地步？”

　　女子这才从苦寒的事情里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瞬间充满了血丝：“他是他，司马空侯那种渣滓不算！”话毕，她纵身一跃，竟跳上了厢房的房顶，白色的衣裙仍在飞舞时候，已经现出了真身。董诗诗心头一震：原来所谓的百目，竟真是有一百只眼睛。只见那人首蛇身的百目把自己的蛇躯盘在厢房顶上，鳞光闪闪的身体上排列着无数只圆溜溜的蛇眼，看去甚为可怖。

　　“怎么，你今日是来劝我的？”百目高踞房顶，朗声问道，“你为了人类而来阻拦我？苦寒，我在独天峰多少年，在庆阳又呆了多少年？我和你相识那么久，为了这一条两条人命，你竟巴巴地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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