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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董诗诗跟着空远一起料理赤云鹤的尸体。那些抱起来软绵绵的躯体之前还在高空翱翔着，董诗诗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很难受：谁说它们只是被创造出来、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难道活着也需要谁人准许么？

　　“不要想太多。”空远将怀中赤云鹤扔进大坑中，又回头去寻。董诗诗跟着他，问道：“大师不觉得难过么……”

　　“我，真的不是什么大师。我很贪心，很痴，看不穿很多事情，所以我不能解救你。但至少我想让你知道，不需要为赤云鹤们伤心。”空远站定，温柔注视着董诗诗，“生和死只是形态的不同。赤云鹤的躯体不在了，但它们的魂魄还在苦寒山庄，而且会和苦寒山庄永远在一起。”

　　“它们也会有魂魄么？”

　　“会的。”空远抬头望向迷蒙的天空，“当它们还在天上翱翔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开始向往着一个魂。而当有人真心地为它们付出情感，魂魄就慢慢成形了。”

　　董诗诗微微一愣：“这个人……难道是……”

　　“正是。”空远脸上的笑意没有改变，“虽然她对我存着疑心，但我知道她还是以前的苦寒。很冷也很淡，但她是温暖的。你知道么，没有什么比一个无限接近人类的惠山女更懂得成为人类的难得和珍贵，也没有人会比她们更明白无魂之物的孤苦。”

　　董诗诗看见那座悬浮着的岛屿上飘落下一个纤细的影子。她是温暖的？不知为何，她对空远用的这个形容词并不排斥。

　　那边厢的董诗诗和空远在料理赤云鹤的尸体，这边的苦寒刚刚落地，就被阿葵叫住了。

　　“苦寒。”

　　苦寒回头，看见阿葵静静站在身后，凌乱的刘海在脸上落下那么多阴影，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

　　阿葵咬了咬唇，伸手将她拉近。苦寒不动声色地挣脱开，可刚挣开就又被阿葵紧紧拉住了。

　　“阿葵！”苦寒感到阿葵手心的热度，有些不快，“放开我。”

　　“不。”阿葵看上去很不高兴，却还在努力压抑着。

　　“……沐葵，放开我。”苦寒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她反手扣住了阿葵的手腕，冰一样冷的气息从手心吐出，缠绕上阿葵的手。可阿葵还是没有放手。“你的手即使被废了也没有关系么？”苦寒皱着眉头问。

　　“废就废了吧，只要我还能抓住你。”阿葵很犟地不肯放手。

　　苦寒抬头看着他。阿葵也注视着苦寒。

　　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那么近地看她。她的眼睛里映出了阿葵的影子，和阿葵憔悴焦虑的脸。

　　苦寒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软了。

　　“阿葵，别这样好么？”她低低地对阿葵说。

　　“……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阿葵咬着牙，一字字地说，“你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唤醒慕原的灵魂？你该知道的，这样很危险。其实不用慕原也可以，那个女人的驭鬼力不是也很强么？”

　　轻叹口气，苦寒有些无奈：“你又来了，阿葵。是你说不让她上苦寒山庄的，可是后来又是你要求用她来压制鬼主释竹的力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穆醒天现在半死不活，要通过他唤醒慕原灵魂，你要付出太多的力气了。那个女人不一样，她还很强壮，只要你去掉她身上驭鬼力的封印，她可以发挥出千倍万倍的力量！”

　　“阿葵！不许说这样的话！”苦寒眼中闪过厉色，“她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要利用她的话，这个风险不是你我可以冒的！”

　　阿葵不说话，一手仍拉着苦寒，另一只手轻轻为苦寒整理着肩上被风打乱的头发。苦寒不再释放手心的冰冷气息，但她不明白阿葵要做什么。

　　“她怎么样，或者这个世间会因为触怒鬼主而变得怎样，我都不想理。”阿葵轻声说着，再次凝视着苦寒，“苦寒，求求你，不要让自己有事。若你有个万一，我不可能控制得了自己。”

　　苦寒像是看着一个变化颇大的故人，静静听完阿葵的话后，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阿葵，我知道你对我……可是……”

　　“停。”阿葵放开了她的手，脸上扬起苦涩而做作的轻快笑容，“停，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但请你不要亲口对我说，不要。”

　　阿葵退了一步，可苦寒又向前了一步。“阿葵，不要这样下去了好么？我知道的，你想要的不过是我的身体。”苦寒认真地说，“其实，其实若你想要，我无所谓。我对你没有怨恨，所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的。但除了身体之外，我无法给你其他你想要的。”

　　阿葵却愣愣地站着，身子木刻一样呆愣。

　　“人类不是都这样么？不满足，是因为欲望太多。你得不到我，便以为自己仍爱我。”苦寒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她看到阿葵露出了她从来没见过的神情，“不要继续欺骗自己了，阿葵。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怜悯你……”

　　“够了！”阿葵大叫一声，倒退了两三步，凄苦地笑了几声，“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

　　“阿葵……”苦寒皱着眉。

　　“已经可以了。不要再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了……”阿葵轻轻摇着头，“但不是这样的……苦寒……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一声尖啸，阿葵化成狐形窜上了悬浮的岛屿。

　　“阿葵！”苦寒紧追了两步，渐渐停了，“阿葵……”

　　董诗诗抱着半截赤云鹤的尸体，呆呆站在石头房子边上。刚刚苦寒和阿葵说的所有话，她一句不漏地，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此刻看着消失在岛屿上的巨大白狐，和站在不远处的纤细身影，她竟觉得有些心酸。世间千万种****的形态，哪怕撞上了其中一种，都足够耗尽心力。何况撞上的，是两个根本不懂的人？

　　“……苦寒。”想了想，偷听完了悄悄溜走也不好，而且她现在对苦寒没有什么恶意，便开口招呼她。

　　苦寒转身，面色冰冷。董诗诗站在那里她没有发现，一来是因为近日力气损耗太大，感知大大下降，另一个原因也是阿葵吸引了她几乎所有的注意力。要是往常，一个不懂得隐藏自己气息的人哪怕还在苦寒山庄的范围外，她都能知道。

　　“听完了，还不走么！”她心情毫无来由地很差，虽然自己也不甚清楚为何会这样差。但可以肯定的是，看见董诗诗之后，变得更差了。

　　可董诗诗似乎是丝毫不害怕她的凶相，居然还走近了。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董诗诗注视着气息有些紊乱的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