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话跟你说！”苦寒越看董诗诗越是不顺眼，心里的气也越来越盛。问题是，这股气她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生的。

　　无名之气最难将息。

　　董诗诗看出她现在情绪不稳，但想到刚刚阿葵的模样，她实在是无法让自己无视这样的两个人。更重要的是，苦寒的观点从根本上就是错的……到底是谁教她说男女之情的终点就是什么“得到身体”这样的悖论的……

　　怀里还抱着赤云鹤的尸体，董诗诗走近了苦寒。苦寒瞪着她，一脸不悦：“有话快说！”

　　生气的苦寒有些可爱。她也和阿葵一样，常常是在生自己的气啊。董诗诗心里觉得两人还是有一些像的。而且这样失态的苦寒是因为阿葵而表现出来，这是否说明阿葵对于她，也是特别的？

　　“我不是有心偷听，只是你们争执的声音有些大。但后来我倒是认真听了。”董诗诗说得很自然，不理会苦寒凶巴巴的眼神，“从阿葵提及我开始。”

　　“那你倒是听了不少啊。”苦寒哼了一声，脸色渐冷。

　　“嗯……越是听下去，就越是为阿葵难过。”董诗诗笑笑。

　　苦寒愣住了。她脸上戒备和厌烦的神色敛去了一些，缓缓开口：“为什么？”

　　“他真辛苦。”董诗诗说着，耸了耸肩，“他为之付出整颗心的人，其实是没有心的。”

　　苦寒脸上突然闪过了怒色。董诗诗知道自己果真触怒了她。

　　据空远所说，苦寒一直很在意自己是惠山女的这个身份，所以一直在修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真正的人类。但她的道行还远远不够，主要是她在漫长的岁月中损耗了太多的精力去维护苦寒山庄和驱除鬼神。

　　若是真的计较起来，这对她也是不公平的。

　　但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董诗诗无法对苦寒的这个选择说什么。

　　“你都知道些什么……”苦寒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凌厉。

　　“我知道得不多。”董诗诗换了个手抱着赤云鹤的尸体，“我只是知道，在从穆家村到苦寒山庄来的这一路上，甚至是守着你慕原师兄灵魂的这五百年来，他唯一的支撑只有你。因为是你要求的，因为你希望他这样做，所以他不会放弃也不会轻易离开。”

　　都是你。只因为你。

　　“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苦寒问道，语气中有着迷惑和不解。

　　刹那间，董诗诗明白了。苦寒根本没有爱的能力。

　　说到爱，究极到最后，其实就是付出与回报之间的关系。哪怕是无所求的付出，也有自我满足作回报。

　　但苦寒不一样。这么多年来，她孤身一人支撑着苦寒山庄，也许从来都不曾想过从这个世间获得什么回报。因为将苦寒山庄托付给她的人已经不在了，而伙伴也流落在远处，她仅仅是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

　　一个人，对着赤云鹤，对着独天峰的漫漫树丛草丛，过了五百年。

　　所以她根本不懂得回报是什么，也不可能理解付出的真正意义。

　　“苦寒……”董诗诗心中愈加酸涩。

　　苦寒也似是有了什么感悟，抬起头望着上方的岛屿。“我……我让他伤心了是么？”

　　“是呢。一直是。”董诗诗笑着说。苦寒转过头，眉头微微皱着，很沉郁的样子。

　　董诗诗接着又说了一句：“不过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自我折磨。”

　　要说的道理太多，但也太空了。

　　“苦寒，没有爱过的人，是不懂得的。所以无论怎样，请不要随便揣测阿葵的心思。更不要说什么他只是想要你的身体这样的话好么？你只要知道他对你好，如果可以，也请你对他好一点，这样就够了。”董诗诗慢慢说道。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样的话？”苦寒点点头，过后又问。

　　董诗诗将怀中赤云鹤抱紧，冰冷的感觉沁入胸口：“因为我要走了。”

　　苦寒一时愣住，随即理解地点点头。“你……你不累么？可以把它放下的。”

　　“不了。它们不一定喜欢这样倒在地上，我还是抱着吧。”董诗诗转身欲走，想了想又说，“苦寒，你刚刚是为我着想么？”

　　“嗯？”苦寒脸色一滞，有些紧张。

　　“谢谢你。要是你也这样对阿葵，他就不会再生气了。”董诗诗对苦寒绽出一个好看的笑，“人就是能为对方设想和考虑的动物啊。”

　　苦寒愣愣站着，看董诗诗抱着赤云鹤的尸体跑到了空远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