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惬意的事情有二,一个睡饱,一个吃足。
这一直以来都是董诗诗秉承的终极人生观,只不过现在这个人生观遭受了冲击。有一个人显然不想她睡好也不想她吃好。
“你走出这个家门试试!”崔芸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胸口急促起伏着,瞪着面前的女儿。
董诗诗蹲在地上收拾着刚刚被崔芸扫落到地上的碗碟碎片。
现在是晚上八点,她刚刚做好了一桌饭菜,但崔芸一口都没吃就将自己面前的饭菜扫到了地上。
一切都是因为她看到了董诗诗收拾整齐的行李:两个大型的行李箱放在客厅里,而董诗诗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崔芸一看就来气,第一句冒出来的话就是“你还是要走是么”。董诗诗点点头,崔芸将手里提着的行李扔到了地上,冲到女儿面前,可太激动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桌上的饭菜就撒气了。
董诗诗其实挺惋惜的。自己做饭的手艺向来不太好,但今晚这一碟子糖醋排骨简直就是厨艺大爆发。可她只为了试味而尝了一块,而崔芸还一口都没有吃过。
崔芸看着董诗诗低头不说话只是收拾东西,心也渐渐软了。但想到她要搬出去住,又立刻生起气来。
母女两个都不说话,家里安静得只听到钟摆的声音。
董诗诗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拖了地也洗干净了手,看到崔芸的行李箱还在门边,就拉进了她的房间。
“别碰我东西!”崔芸怒气冲冲地吼道。
董诗诗没理她,自己将行李箱放好再走了出来。崔芸刚刚出差回来,是旅途劳顿加上心情不好才会这样,她很清楚。要是跟她计较的话,这么多年来自己还真是过不来。
“妈,吃饭吧。”她拿了一个碗从厨房走出来。
“不吃!”崔芸还在气头上,一听她说话就心烦,“你说说你!之前去参加个宴会,喝点酒都能把你喝晕,一晕就晕了这整一个月!你知道我多担心么!”
“……对不起。”董诗诗服软地道歉。这句话她已经说了很多很多次了。她将碗放在桌上,蹭到母亲身边坐下。崔芸挪开了一点,董诗诗又蹭了上去。
崔芸看着那两个行李箱,气又上来了:“你搬出去之前跟我商量过么?!”
这不是实情。董诗诗早在半个月前就跟崔芸说过了自己想搬出去住的想法。当时立刻被崔芸否决,之后她锲而不舍地一次次提起,每一次刚起个头崔芸立刻就不许她再说了。
“我跟你商量的呀,妈。”
“你那是商量么?!你是把自己的决定直接告诉我!”崔芸的声音更高了。
你也不是商量的态度,只是一味地否决我而已。但董诗诗知道她为何会这样紧张自己,挽着崔芸的手软糯地说:“妈。我只是出去住,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担心什么呢?”
“你又乱喝酒!”
“不会的,我不喝酒了。”
“你住的那个地方不安全。”
“很安全的,小区里有保安呢。那是我的责编路易的房子,她现在不是去和她男朋友一起住了么?房租也很少,大小也合适,而且环境也好呀。”
“你吃不饱饭呢?”
董诗诗不由得笑起来,把脸贴在崔芸肩上:“我会做饭的,妈。这么多年来不都是我做饭的么?”
“不行!你不懂得照顾自己!”
“我二十多岁了,妈。”
“你二十多岁了,就嫌弃我了是吧?”崔芸又气起来了。
董诗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想说什么却被崔芸堵住了:“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了。你嫌我烦,嫌我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还嫌我啰嗦。现在连跟我一起住都不愿意了……”
“不是的!”董诗诗见崔芸眼里泪光泛出来,手忙脚乱地辩解。想了一下,奔到自己行李箱边上,刷刷把两个都打开了:“妈你看!我还是会回家的!”
行李箱虽大,装得也满,但里面满满的都是作画的工具、画集、画笔和颜料,还有董诗诗一直积攒下来的画稿和别人的作品单行本。衣服只有寥寥的几件。
崔芸一愣,又怒道:“看吧!要搬出去连衣服都不带多几件,还说你会照顾自己?!”
“妈。你看你搞错了吧。我搬出去是有原因的。”董诗诗见她的注意力转移到箱子上,终于松了口气,随地坐着就跟崔芸说了起来。
她从宴会上走出来之后虽然通过虚穴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但身体却还在这边。很快庄园的侍应生就发现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董诗诗,匆匆送到医院去之后,怎么检查都没有问题,只是体内酒精浓度颇高,最后以酒精中毒处理了。但她从此就一直昏迷了一个月。苏醒之后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在家里呆了一个月。这两个月加起来很恐怖:因为她连载的那部漫画,是在一本半月刊上的。
每期她有三十页的漫画要交给编辑部,这样一算,她已经积攒了一百二十页。
前面的那些事情无法跟崔芸说,董诗诗着重强调的就是“120页哦”这个事实。
崔芸听了也有些忧愁起来。
往日里见自家女儿为了三五页的画稿常常弄得几天不能睡,这一百二十页可怎么办?
因为董诗诗现在还是个新人,而她的责编路易又是要求颇高的,董诗诗的画稿常常被要求返工。而且因为现在还没有条件请助手,起稿、上色等活儿都是她自己来,一百二十页绝对不是小数目。
“路易和我在同一个小区,那个房子之前也住过别的漫画家的。”董诗诗装作不经意地将自己从“新人”提升到了“漫画家”这个层次上,“其实那里就是路易手下像我这样脱稿情况太严重的人呆的地方。如果不够安静,我怎么可能在一周内赶出一百二十页的稿子?”
“一周?!”崔芸也有些吃惊。
“嗯,是一周。”董诗诗无奈地耸耸肩。
崔芸的神情明显松动下来了。她是职业女性,并非不理解董诗诗对自己事业的执着。但她就是怕女儿搬离之后会将这个家当成旅馆或饭店。
“我会回来的。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就搬回来啦。而且……”董诗诗笑嘻嘻地对崔芸说,“……这样也方便刘叔来做客呀。”
崔芸的脸红了,嗔道:“胡说什么!小孩子!”
董诗诗见害羞尴尬的崔芸将目光从自己身上转移开了,露出得逞的笑容。
但她心里却在向母亲道歉。
她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