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时舞摇头：“我是驱魔师的徒弟，要我帮助妖怪太难。”

　　站着的少女向前一步，摆手：“我和姐姐不是妖怪！姐姐是身后这古树的树灵，而我是依附在姐姐身上的紫藤灵。我们曾在某年大旱将要枯死之时受南海观音玉净瓶中灵水滋养，借了灵水神力幻化出来的人形……”

　　“罢了翠蔓。无论我们是什么，在人眼中我们始终只是妖，解释不清的。”坐着的少女站起身来，眼中尽是愁苦与坚定：“祝小姐，我名为碧萝，妹妹名为翠蔓，你可以当我们是两只树妖无妨。我们姐妹知道你是火神祝融之后裔，自你踏进这方圆百里之内便知。但我图的并不是你的神裔躯体，而是你项上的半龙之甲。只要借给我一晚，只一晚，我便透露给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关于你如何回归你本来世界的方法……”

　　这交易很诱人。

　　祝时舞下意识护住颈上项带，内心挣扎不已。

　　她说“自打你踏进这方圆百里内我便知道你是神裔”……那，这对女妖没准是有什么洞悉别人心事的能力，如果靠那种能力猜到她想要回到自己世界的心思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我……半龙之甲对我来说很重要。”祝时舞如实说。

　　“……”碧萝凝视祝时舞的脸几秒后，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仰望天上明月，似是自言自语般幽幽道：“今天，是孙家公子成亲的日子。”

　　这祝时舞知道，因为她与奚虹便是被孙家雇佣来在孙家大公子孙淼成亲当夜护院挡妖的。莫非……要挡的就是她们？

　　碧萝继续道：“孙家大公子孙淼，在幼时到此红叶林游玩，不慎落入湖中，当时被我所救，那以后，他每隔几天便会来看我们姐妹一次。我们是树灵，虽可幻化为人形，却受此地束缚，无法出林，孙淼知道以后并没有惧怕我们是异类，反倒来得更勤，怕我们寂寞经常给我们讲一些外面的故事。渐渐……时光荏苒，他眨眼功夫便长成翩翩少年，有些可笑，我们二人竟然相爱了。他说他此生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我们两个能在一起，我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却还陪他一起犯傻……少年时的他不思娶妻生子方能用“玩心未泯”蒙混过去，可如今他已是而立之年，恐怕，的确也没办法再拖下去了……孙淼……他曾答应过我，他一生除了碧萝外的女人，再好都不要。只是终归，碧萝不是女人，不但不能为其生儿育女，甚至连这片林子都走不出去……”

　　祝时舞听着听着，护住半龙之甲的手松了下来。

　　看碧萝的表情，她不像是在说谎。人与妖的爱情吗……想到这不伦之恋也是自己最爱的那款游戏里经常出现的情节，祝时舞有些不忍，并动摇了。

　　但半龙之甲取下，她不知道自己会惹出什么祸端来，兴许会把整个镇子都烧了，包括镇子旁边的这片红叶林。想到这，她皱眉，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吗……抱歉，是我唐突了。”碧萝苦笑，“只是，就这样结束我不甘心。问你借半龙之甲这要求的确有些过分，可我即便如今在死前可以离开林子到外面去了，却唯恐身上有妖气会惹上麻烦，刚才翠蔓去唤你，也是因为她妖气微弱不易被察觉，而我，恐怕只有半龙之甲才能……我，实在是想讨个明白。况且我与翠蔓寿数已尽，今夜之后便要归于尘土了……”

　　祝时舞听到这有些不解，忍不住问：“妖也有寿命？”

　　“万物有命，命终有尽。莫说是我们，这天与地又何曾永恒过？”碧萝叹着，眼中满是寂寥，“只是，没能再见最爱之人一眼便湮灭，我，心有不甘。我真的只是想见他一面，问他为何这么久不来见我，仅此而已……”

　　碧萝容颜绝世，却在哀愁的衬托下，显得毫无光彩，晦暗如尘土。这相思当真毁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虽然祝时舞心中疑惑重重，最终还是败在那张哀愁满满的脸上。

　　摘下项上半龙之甲，祝时舞重重叹了口气，伸出手中项带示意她们来拿过去：“信你一回。不过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我毕竟是孙家雇来的除魔师，跟着我的话更不容易被怀疑吧。”

　　“祝小姐……你真是好人！”翠蔓喜出望外，小心翼翼接过半龙之甲，喜滋滋为碧萝戴在颈上。

　　“你……居然真的同意了。你肯相信我的话？”碧萝也感到万分吃惊。

　　祝时舞满不在乎摆摆手：“相不相信你们另说，一切安排你与孙淼见面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要是真的，你们拿我想知道的信息来交换我当然也不吃亏，要是假的，我也无所谓，因为……半龙之甲是我师父的东西，你们若是敢骗我，我师父绝对饶不了你们。别磨蹭了，很快天就亮了。”

　　说完，祝时舞挥手示意她们跟上，大步在前面带路。

　　“……”碧萝颔首，眼中闪着感激，提起裙摆快步向林外而去。

　　待两绿一红三抹身影远去，一直躲在暗处的男人走了出来，拾起满地被祝时舞遗落的衣物穿戴规整，对着星空打了个大哈欠。

　　“祝时舞，以后有你好看的。”

　　不满地低骂，奚虹系紧了腰间的“盘龙草”，抬步跟着那三人朝孙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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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家院内，热闹的人群还未散尽，虽已过子时，大都下人与宾客都困倦歇息，露天酒桌上却还是有十数个醉醺醺的男人怀坛畅饮。

　　“我、我说……新郎官啊！你、你、你怎着还不去……洞房？”一醉到头顶上顶着只鞋却不自知的男人，贪婪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邪笑着问新郎官。

　　“就、是……甭招呼咱们了……咱们酒瘾大！还能喝！你可有要事在身呐……耽误不得、耽误不得……”另一个看起来稍微清醒的，慢悠悠举起酒杯嘬了一口，口舌不是很利索的附和道。

　　满桌斜的斜倒的倒，唯有孙淼虽然脸喝的与那身喜服一般颜色，却还屹立不倒。冷笑一声，他提起酒坛再将面前大碗满上，一饮而尽：“呵……不洞房又如何？！没能娶到最爱的女子为妻，我这一生……也没什么盼头了……”

　　“孙公子说~笑了……敢~问，在座几个爷~们，又有谁~娶到自己最喜欢的姑娘啦？末了……不还是要跟一个不怎么喜欢的人~过一辈子……认~命吧！”

　　“就是，认命吧……再说~新娘子不是李家大户的千金吗！诶呀……听说漂亮着呢，认命吧！”

　　“命？呵呵……”虽说脸已经红得吓人，孙淼表情却依然镇静，再多的酒也没能让他失了美男子的态。他面上愁苦万分，听了这些醉鬼的话只得一直冷笑，“呵……我这条人命，是碧萝给的，要我认命，我也不认天命，而认这条碧萝给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