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民玉中疑惑突升，当下直起身子，侧耳听了听外头，果然传来了恢宏大气的国乐之声，且有愈来愈近之势。五儿催促道：“小姐，就快到府门前了，一起出去看看吧！”

　　上官玉不置可否地低头看了看她，随着她的脚步出了大门。

　　门外早已聚集了大批的百姓，分站在街道两旁，同时向街左处缓缓行驶过来的车驾队伍翘首相望。队伍前一小段是两队高举着御牌的宫人，宫人后头是数骑身披银甲的侍卫，侍卫后头，又有两队手捧一盒花瓣的彩衣宫女，直到宫女后面，才是一座高大的、装饰得金碧辉煌的披着红绸的坐辇。坐辇里端坐着一个珠环翠绕的宫装少女，装扮得竟如画上的人儿一般美艳，只不过远远地看不清楚面容。

　　队伍继续向前行驶。眼看着御牌宫人已经走了过去，侍卫队就要到达眼前，车替上的美人儿却玉臂一伸，唤了声：“停！”队伍便整齐有素地停了下来。梯下的宫女连忙提裙上辇，躬身在美人面前相询，美人儿吐唇说了几句什么，那宫女便频频点头，转身下了梯。

　　街道两旁的百姓本来俱都张大了眼睛一语不发地瞧着热闹，此刻一见队伍忽然停了下来，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上官玉站在府前的石阶上，左手轻搭在五儿肩头，微微向车辇处探首相望。只见那宫女下了辇后，与身旁另一宫女说了两句话，随即一同朝这边走来。

　　“请问是上官小姐么？”两个宫女径直走到石阶前，唤开人群，盈盈向上官玉拜道。

　　上官玉眨了眨眼睛，有些讶异地：“我是。二位有何事？”

　　“上官小姐，婢子这厢有礼。”宫女再度行了一大礼，才道：“我们公主有话与小姐说，想请小姐移驾过去一趟。”

　　“……你们公主是谁？”

　　“我们公主是吴巧宫的十四公主。”

　　李婉仪？！上官玉乍一听，顿时就僵住了，——和亲的居然是她？李君武居然把她送去东欧和亲？！

　　“上官小姐……”

　　上官玉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撩起裙摆走下了石阶，一路小跑地蹬上了车辇。攀住车辕定睛一看，那端坐在凤辇之上，微垂着妙目的美丽女子不是李婉仪又是谁？！

　　“婉姐姐！”

　　上官玉慕地哽咽起来。李婉仪缓缓抬起眼睛，侧过头道，“你来了。”上官玉咬着下唇，噙着眼泪点了点头，“婉姐姐，怎么会是你？皇上他……”她微哼了一声，又转过了头去，漠然说道：“是我。你很奇怪吗？”“皇上他不该——”

　　“他不该派我过去是么？”李婉仪蓦地打断她，唇角微微翘起，脸上划出一丝冷笑，“你说的对。本不应该是我去，该去的那个人是你！”

　　“我？！”上官玉瞪大了眼睛，一时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东欧皇帝本已指定了你去和亲，以此作为无奈皇上执意不肯，便拖了我当替罪羔羊……上官玉，你总是这么好命，而我……”

　　“婉姐姐！……”上官玉闻言跪坐在她身旁，紧抓住她的双手，哭着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又怎样？”李婉仪黯然冷笑道：“如果知道，你会主动请去么？如果知道，皇上又会让你去么？——我生在这帝王家，自小便只跟这一个哥哥亲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稍亲密些的朋友，但如今，我的哥哥却为了维护我的朋友，而将我狠心地推到那山高水远的地方去！——所谓帝女，原来也不过是稍体面些的一个工具而已……”

　　上官玉听得无言以对，紧抓住李婉仪双手的手掌也已渐渐松开，李婉仪脸上布满了凄然，双眸里是她不敢长久对视的哀伤。

　　上官玉难过地低下头，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和亲之事她虽一向漠不关心，但是如今事关李婉仪，又事关她自己，却不能不让她心生出无限的歉意。

　　“你也不必如此。”彼此沉默了良久之后，李婉仪忽然叹息出声，“其实，这也未必是坏事！除了我母妃，我对这大周后宫早已没有了丝毫留恋，这世间尽皆薄情一片，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可是这一去，我却不知要何时才能见到你了……”上官玉颓然低语，缓缓抬头看向李婉仪。李婉仪移目凝视着远方，复又叹息了一声：“有缘的话，自然还可再见。”说罢，她缓缓抬起下巴：“我今日特意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来见你一面，本还有些话要告诉你，但先前几次你都未曾来找我，如今在这路上，竟是已说不了了，——前方护亲官已然在催，你回去吧！”

　　“东欧皇帝脾性残暴，婉姐姐也要多保重！”

　　上官玉站直身子，边迈步下辇边含泪不舍地跟她道别。直到队伍重又启动，浩浩荡荡消失在街道尽头，她才抬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黯然朝府里走去。

　　—————————————————

　　承乾宫里，李君武正伏在书案上批奏章。上官玉在门口徘徊了两步，踟蹰着出了声。“皇上……”

　　“玉儿？”李君武一脸惊讶，随后放下了手上的笔，招手唤她过去：“快过来！你怎么来了？”

　　上官玉绞着衣摆走了过去，蹙眉道：“我要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你说。”李君武拉着她坐在膝上，手指头顽皮地绕着她垂下的长发。上官玉轻瞪他一眼，轻轻夺过头发，“东欧国要求和亲的事……你怎么没有把真相告诉我？”

　　李君武笑着把脸压向我，一张俊脸在她鼻尖前一寸处停住，“因为朕根本没想过要答应安若亭这么无耻的要求！——玉儿今日著了这身白衣，真美……”上官玉身子蓦地一僵，被他压得呼吸都乱了起来，脸上也开始发烧，话都说不好了：“皇……皇上，这、这里是承乾宫，快放开……”

　　李君武却眸色一黯，偏不放开，反而俯身轻轻吻住了那双柔唇。

　　“玉儿的柔美，实在让朕情难自禁……”良久后，他松了松手，轻轻在她耳畔吐气。她将一张羞红的脸紧紧埋入他的肩窝，狂跳过的心情还未因他的放手而平复下来。“……这里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撞见，玉儿可就羞死了！”

　　“这有什么？天下人早都知道你快是朕的人了，还总是这么害羞……””李君武轻笑着，又在她耳后印了一吻。上官玉面上更加发烫，微嗔道：“皇上，别闹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还要说什么？”“大周那么多公主郡主，你怎么就把十四公主派了去呢？”

　　李君武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把她扶着坐好。“派婉儿过去，是太后的意思。”“可是，难道皇上也认为这样很好么？”上官玉闷声道：“婉姐姐只跟你最亲近，你平时也很疼她的，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帮她跟太后说说？”

　　“玉儿，你不懂……太后的懿旨，朕不得不尊从……”李君武喃喃出声，眼望着地面出神。上官玉仍是不甘心地道：“可是婉姐姐却只跟你最要好我，而且刘太妃也只有她一个女儿……

　　“好了，”李君武吁了一口气道：“朕昨日已经吩咐了掌事司，让他们送了几箱子绸缎绫帛过去，算是一点心意吧！”

　　正说着，门口进来个太监，“皇上，刑部侍郎文铁山求见。”

　　“哦，让他进来。”李君武朝他挥了挥手。上官玉放下手臂，从他膝上起来，“皇上有事，玉儿便先告退了。”李君武伸手拉住她，轻声说道：“让侍卫送你回去……回头朕再去找你。”

　　上官玉含笑道：“不必了。明日即是我爹爹的七七丧宴，皇上明日早些来即可。”

　　“也好。”李君武笑着点头。

　　出到门外正好见到躬着腰的文铁山，上官玉瞧瞧左右无人，低声问道：“何事？”文铁山一见是她，顿时垂下眼帘，也将声音放到最低：“跟令尊遗体失窃一事有关。迟些再细说。”

　　——————————————

　　傍晚在饭厅跟清宇清扬用完晚膳，上官玉拿出两盒药物来分递给他俩，“这是擦洗刺青的药，每日早晚各用一次，不能间断。”

　　清扬接过去看了看，怀疑地道：“光擦擦，有用么？”上官玉轻瞟他一眼，不作回答。站在清扬身后的杏儿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姐说有用，自然就有用，二少爷只管照用就是了！”

　　清扬回头朝她笑了笑，伸手捏了捏落在肩上的小手。上官玉见状皱起了眉，清宇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都散了吧，回房歇息去。”上官玉率先起身，半路在清扬耳边骂了句：“死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