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成仙 第十七章 阮府情仇
作者:白衣送旧的小说      更新:2019-04-08

  偷香窃玉原本是极为隐秘美妙的事情。大抵是一位风liu男子私会一位官家小姐,于庭院深深处躲开了世俗的眼线,抛弃了礼教的束缚,全身心投入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恋。他沾上她身上一段美人香,她摘去他腰间一枚君子玉,情意绵绵时,相望处皆是相思。

  但这一帮穷酸书生们,换了一套仆从的皂色葛布短袍,地下四处张望的眼,黄鼠狼似的结群去往阮府门第。其中姓乌的那一位,颇为细心,一路上不忘了稍带一些西城区摊店特有的糕点杂玩,零零碎碎装了一箩筐,用一扯红布挡住了,弯腰低头的,还真活生生是一奴才。

  沿主道而行,过福鼎桥,上思富街,穿过烟雨巷,入了东城区。市集喧闹声逐渐消散去,庭院林立此地,到往深处,道旁高槐成荫,梧桐连片,露水成雨,鸟鸣蝉叫声此起彼伏,如纱网笼罩,令人顿生幽凉钦心之感。

  白玄见此一行人停在一家红门豪宅前,隔着虎形狮子雕像与看门的守卫打哈插话,鹦鹉般哈腰点头,时不时暗地里塞几个铜板做打点。

  它眼睛一瞄,恰的几个翠绿纹裙的女婢从侧门鱼贯而出,盯住了最后一人出来是回身的空隙,它脱弦利箭般“嗖”地飞奔而入,须臾里,关门人只觉得身旁一阵凉风乱扫,有服贴顺滑的皮毛触感擦身而过,细察,只见内院花草乱摇乱颤,但不见有生人闯入。她疑心自己大惊小怪,嗤笑一声,落下铜锁和女伴携手离去了。

  白玄入了内院,察觉到阮府中有人设置了隔魔防妖的阵法,也正因此,掐断阮府牲畜与自己的感应。但是白墨却非同寻常,即使是一小缕的意识也胜过凡间打不死的蟑螂,进入了这道力约束的内院,反而越加活跃起来。更不必说,这个集聚天地灵气的阵法对于白墨离开了天庭的身体里具备的半仙半佛的血脉,就犹如高丽人生、千年雪莲,饮食之,皆为大补!

  逼得白玄不得不绕着花园奔走三全,以满足白妖女下了凡尘后饥渴许久的仙佛肠胃。

  院墙边一株老茉莉花树依靠墙攀援而上,枝叶在墙饰的空格处穿来穿去,爬满一墙。树上叶子又肥又绿,衬着三朵五朵夹在一起的小小花苞,真如夜空中满天的繁星。白墨前世就爱傻茉莉花,可惜小郡主给的院子不种植此树,难得见到如此百年的珍品,立马兴致大作,催着白玄凑近树下带着她好好看看。

  说来也奇怪,在她透过白玄的眼睛仔细注视茉莉树的时候,原本密集含蓄的花苞竟然陆续开放,而且越开越多。正值落日时分,凉风四起,小朵小朵的蓓蕾慢慢的,圆圆柔柔的绽放。从花心里透出那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只需风移动,枝叶摇曳处,就可见叶深处点也点不完的花朵,羞涩谦卑的笑着,清香而洁白,令人疯狂。

  身后传来“希梭”的衣物摩擦声,白玄转头,就看到阮小姐,那位貌美而薄命的女子。

  她独自一人,仰着苍白萧索的脸,斜靠在曲廊的漆柱上,直直盯着满树的茉莉花,似在深思。花被迫在深厅内院中寂寞独放,千般风情无人共述;她被迫在高墙重楼里孤独伤景,万种相思无忧托付。

  白墨满意的笑笑,“白玄,掌灯使君的眼光倒是不错,此女虽有病容,形色憔悴。但是仍不失是个温顺雅美的女子。光是她淡结唇角的苦笑,就足以令天下男子倾倒。可知当年西子病心又是如何一副魑魅了。”

  白玄低俯下身子,盯住阴影处的来人,若真是那群儒生,它是必要扑上去,撕咬逗弄一番,万一出手慢了,就怕这位体弱多病的华池仙子承受不住,直接到黄泉阎王殿报道去了。

  急快的脚步声带来的是一个双鬟伶俐的小丫鬟。大概是刚从瞌睡里惊醒,衣裙处多有褶皱,发鬓垂丝,红扑扑的脸蛋满是惊慌,一切都顾不得了,丢了小姐就像丢了命般四处寻找,好容易才在走廊尽头逮到了失踪的小姐。

  小侍女半沉着脸,顶着一副哭腔,委屈道,“我的好小姐,您可真是要吓死奴婢了。这午时休眠一醒,却不见了您的踪影。若真让老爷知道,还不挖出小绿的这一双眼睛,废了我的手脚。我的好小姐,您就千万不要再偷跑一次了。”

  阮小姐没有理会她,也许是没有心思听,她愣愣的看着那一树疯狂绽放的茉莉,细碎繁复如同少女初藏的心事,万般话儿偏偏就开不了口。

  她想,往年都是十月底才开的花,如今不过七月头,就显得这般张狂,张师父常说,花草不畅时皆为妖,莫不是,莫不是老树将死,其行也狂?

  阮小姐越想脸色越苍白,隐隐泛出一层青色,身子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似北风摧残的残菊,到了垂丝的时候。

  “小姐,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屋歇歇吧。今个儿的药你还没有喝呢。”小侍女担忧道,一手熟练的扯开了蜀锦湘绣紫金披风,轻手轻脚地为阮小姐披上,多少挡点风尘吧。她另一手轻柔的安抚着小姐的后背,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舒缓着小姐的痛楚。

  阮影素来喜爱这个婢女,终究是从小陪在身边,虽然长得不细致,但是贴心灵巧,算得上是半个知心人。她没有阻止婢女喋喋不休的唠叨,对她眯着眼微笑,伸出手将小丫头忙碌着整理衣物的爪子包在手里,抚mo着掌心的老茧,轻声道,“我知晓你一向为我好。只是春guang容易将人抛,我也不知道还能有几个年月可以这般细致的看看大好花事,想来无论如何也是不可错过了。”她垂下眼帘,投射出淡淡的阴影,游离着仿佛隐晦的伤心,只能埋在心底,不敢轻易付诸阳光。将死之人,能有什么奢求?阮影自嘲一笑。

  小侍女听了这话,马上红了一双眼,忙不迭低下头悄悄用手指揩去了,十分勉强笑笑,“小姐就会多愁善感。一颗心里全是宋家的二公子,哪里会舍不得春guang?等过几日,花轿过门,小姐入了宋家的门,做了二少夫人,还会怕错过花期,遇不到良辰?有姑爷,就万事不愁嘛!”小丫鬟不去想小姐日益衰弱的身体,只捡着些令人高兴的事儿说来听,却没有发现自家小姐面色上先是一红,而后却更加白了。

  “欲所得欲求不得。我爹爹倒是存了要送我入宋家的念头。可惜我福薄,担不起!”阮小姐凄楚一笑,不去想宋家大少爷看着自己时候那鄙薄尖刻的眼神,光是自己一日不如一日的身子骨,她就觉得万念俱灰。

  纵使宋家二少念着她的一时青春美貌,终究也敌不过病魔纠缠,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他不过是她的一时过客,她却得在黄泉地府念他三生三世。

  “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阮小姐喃喃自语道,心里揪痛,刀剑剜挂般,喉咙口香甜腥味一涌,强忍着咬住下唇,才勉强压了下去。

  小姐!小侍女哽咽道,心中把那个宋家二少爷连带着恨上了,都是他,自己不能作主,没有胆量,又何必来招惹我们家小姐。早知如此,倒不如今生不相知,少了这情愁肠断。

  阮影宛若一缕游魂,幽幽的开口,“是什么在此处喧哗?小绿,你去看看!”她心境正坏,实在不想去招待任何尊贵的客人,那些女眷,总是一向聒噪喧哗,为了点滴琐事扰的她心烦。

  小丫鬟敛裾推开,不多时,又兴冲冲的领着一人疾走来,远远的高声道,“小姐,小姐!是宋少爷唤人送东西来了。是宋二少的家仆!”身后跟着的人不时抬头,一双鼠眼死死盯住前面的倩影。

  此人正是入了阮府一心要会会阮家小姐的乌书生。

  “哦!是宋公子让你来的?”阮影有些忐忑,眼前的人神情过于放肆,隐隐还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她稍稍退后了一步,不自觉想离这个人远一点。

  乌均则牢牢的像看着掌中之物般看着她,慢慢直起腰,冷笑道,“宋公子?哼,你们阮家好大的门面,一定要姓宋才能进来。想着攀高枝,也不称称自个儿的份量!”

  阮影被他冷眼嘲讽惊得张开嘴,却叫不出声,食指指住了他,颤抖着问,“你,你究竟是何人?”

  小丫鬟紧张的张开手,像一只小母鸡一般护在小姐身前,敌意的骂道,“你这贼子,竟然冒充宋公子的名讳,擅闯阮府,不想活了吗?还不速速离去!”她暗骂自己粗心,竟然引狼入室。

  “我是贼子?哈哈哈!”乌均则凄厉的笑了两声,笑得两个女子心底发毛,咬牙道,“你为何不问问你的小姐,你们阮家是什么货色?不知仁义、不守信约、嫌贫爱富……脏到骨子里去了,有什么资格来责骂我!”

  他双眼酒意激发****,一把推开小丫鬟,抓住阮小姐的手腕,狰狞着凑近,“你忘了我?你忘了我?贱人,你竟然忘记我这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一心想着爬上宋家的床!贱人!你们阮家都是贱人!”乌均则咆哮着,大力撕拉下,阮小姐袖口那一段银白色的缎子哀嚎着被他撕裂。

  乌均则转头看着死死扯着自己的小丫鬟,愤愤道,“怎么,你不喊吗?让别人来抓我啊!你不是很护主的吗,你不是很看不起我的吗?”他抓住小丫鬟的头发,毫不留情的激烈摇晃着,听着小丫鬟发出凄惨的叫声而兴奋的低吼,“贱人,你们都是贱人!”一个巴掌,他大力抽打,直接把小丫鬟打翻在地。

  发绿的眼睛重新面对吓得几乎窒息的阮影,这个女子,连惊恐失措都可以这般美丽,果然是极品!乌均则逗弄着她,“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我们混进一帮人,不过我都把他们哄到偏院去了。你看看,我有多在乎你!”

  下一秒,他又激烈的怒吼着,“可是,可是你们阮家是怎么对我的?赶走我的奶娘,不认我父母,竟然无故退婚!哈哈哈!阮大小姐,你知道走投无路的味道吗?你知道绝望到想要死的感觉吗?你知道生不如死、为了一个馒头大打出手的感觉吗?你知道冬天冷的只能哆嗦,还要下河打鱼的感受吗?你们阮家说我不能养活你,需要三年后成婚。行,我认了,我发奋读书,我博取功名,我终于是个童生,马上就要成为一个秀才!然后,然后,你们阮大老爷翻脸不认人,马上把我的妻子送到别人口里。你们当我什么?你们把我当作什么!”

  “混蛋、贱人、畜生,不,你们连畜生都不如!”他癫狂的跳脚骂道,反正内院深廊离主苑极远,绝对没有人会来打搅他这般快意的发泄。

  乌均则喘着大气,舔着嘴角,猥亵的笑起来,看着阮小姐无法遮掩的一段皓白手臂,眼里燃烧了熊熊烈火。“我一定要得到你,虽然你下贱****不知廉耻,和宋家的败类勾搭上,但是老子不在意!表妹,做了老子的婆娘,保证你如仙如神,快活的不再想别的男人!”

  阮影急急后退,回旋的空间被乌均则压制的越来越狭小,她想起了这个疯狂的男人竟然是小时候常见面的那个表哥,但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曾经和此人有过婚约,一面恐慌,一面第一次感激自己爱财如命的父亲,若不是他,自己恐怕就要委身如此禽兽,那才是生不如死!

  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颤抖的情绪,不能怕不能怕,这个人疯了,你越怕,他越痛快!

  “表……表哥,父辈的事情做子女的无法责备,阮影替爹爹像你告声罪。但是,阮影一片芳心都早已系在宋宏公子的身上,虽无海誓山盟,可此生绝无背弃得道理。我,我……”她身体一僵硬,已经退到了栏杆上,再无退路。咬咬牙,手指甲死死扎进掌心,用痛楚支撑着神智,她挺直了脊背,认真的看着他,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害怕他。她必须说出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单方面的,也必须快刀斩乱麻。

  “我喜欢他!此生,非他不嫁!”

  天啊,竟然真的说出口了!阮影感到面容上一片灼热,羞得不能自己。

  乌均则却是气坏了,扑上来,抓住她的两肩,摇晃着,怒吼着,“你这个****!****!你是我的,你是我乌均则的女人!”她奋力抵抗却逃不过他的力道,身体里越来越汹涌的甜腥味更是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乌均则被激怒的彻底丧失理智,攫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惧怕,怒极而笑,“没关系,我就不相信,宋家少爷会要一个残花败柳!我得不到,任何人都别想得到!”他眼中、话中的意思都吓住了阮影,这个人,这个人!

  她又惊又怕,花容失色,即使是死,她也无法忍受别的男人玷污自己!阮影忍下眼中的泪水,福临心致,放弃抵抗,仍由喉咙里的血液恣意的毫无顾忌的奔泻出来,像是红到极致的热情和威胁,带着视死如归的冰冷沾染上她苍白的面容。一点嫣红,格外刺眼。

  阮影淡淡的看了看昏厥的小绿,微微皱了眉头,然后死死抓住乌均则放肆的手,冷冷盯住他,“你可以试试看!对着一具尸体!”

  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有赴死之心!乌均则惊住了,青白纠结脸上,缓缓的狞笑道,“你可以死啊,我绝对不会拦你!”他抓住阮影的腰,不顾她的反抗,肆意把玩,眼里越发疯狂,像是对情人私语般温柔到,“你死后,我一定会脱guang你的衣服,然后扔到大街市口,上书阮家千金,不过贱货!怎么样?我对你很体贴吧!娘子!”

  阮影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绝望,她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