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外加左贵俱被突然闯进来的左月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听清她的话，左来财没开口，刘氏就先恼了。
“谁许你在门外偷听的？你那是姑娘家说的话吗？做生意，哼，你一个姑娘家做什么生意？上次教训了你还不知悔改，快给我出去！”
左月却不肯挪动脚步，只盯着父亲说：“父亲，您不也经常夸女儿聪慧吗？女儿跟您打打下手总可以吧？不嫁人，女儿也能养活自己！”
左来财打量了女儿半晌，失望的摇摇头。可惜月儿颇有天分却不是个儿子，否则倒真能给他做个帮手。
见父亲摇头，左月神色黯淡起来，忍住心头的酸涩喃喃道：“不可以吗？”说起来，她也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家，虽然对表哥没什么情分，但也知道被退亲不是什么好事。女儿家正是满心幻想的时候，谁不想嫁个有情郎？
“月儿听话，快去休息吧，哥明天给你带好玩的回来。”看妹妹的模样，左贵心里一疼，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
左月咬咬唇，再次扬起了头说道：“爹，我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和您学生意。女儿不是气话，女儿是真心喜欢做生意。”
“你！”刘氏越听越气，上前两步拧住了左月的耳朵，扬起手在她身上拍打了几巴掌。终究是忍不住心疼，一把将左月抱在怀里哭道：“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你这个讨债似的丫头……”
左月扑在刘氏怀里，也哭了起来。
事情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结果。刘家再也没来过人，刘氏虽然心中不忿，也没再提起要找上门去说理的事。至于左月那晚的话，左来财自是不会答应。
“丫头，你上哪儿去？”刘氏不用抬眼就知道女儿想要偷溜出去。
“娘……”左月收回了脚，嘿嘿笑道，“我去给爹送衣服，起风了呢。”
刘氏冷哼一声，瞪了左月一眼：“小春呢？让她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胡闹，没想到却养刁了她的脾气，好端端的女儿家竟然想去学做生意，断不能再任她胡来了。
等到左来财回家，刘氏又开始念叨起左月的婚事来。眼看着明年就及笄，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她是非要给女儿找一门妥帖的婚事不可。
“这事急不来，且看着。”左来财皱着眉慢慢地说，“好在月儿不算大，这两年还不妨事……”
“不大？”刘氏瞪起了眼睛，“光定亲下聘备嫁少说也得半年，现在不找婆家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说着，她的声音就哽咽起来，“你当我是舍得把她嫁出去的？可女儿大了迟早要有这一天，还不如早做准备，找个稳妥的婆家……也免得她嫁过去受气……”
“唉唉唉，好好儿说话，你又哭什么？”左来财烦躁的摇摇头，又抓起刘氏的帕子胡乱给她抹了抹脸，“就是要找个稳妥的才让你不要急不是？万一看走眼怎么办？”
贴在门板上偷听的左月咬紧了唇，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姐……”左福刚要开口就被左月死死捂住嘴拖回了房间。
看到左月胡乱的翻弄她的小箱笼，左福不解问道：“姐，你干嘛？”
左月顾不上理会他，将这些年来存的零钱，以及闲暇时间自个儿偷偷赚来的私房统统数了一遍，拢共也有七八钱。对于一个月也花费不到一两银子的普通百姓家，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了。
将散碎银子及铜钱贴身收好，又将几件衣服打包好塞在柜子里，左月这才提住弟弟的耳朵教训道：“你要老实听话，不许惹爹娘生气知不知道？”
左福被吓得一愣，连忙用力点头，又追问道：“你要做什么去？”
“现在都宵禁了我能去哪儿？”左月没好气的白了弟弟一眼，“就是教训教训你而已，省得你一天到晚不老实。”
“姐……好像是你先去偷听的吧？”左福小心觑着左月的脸说道。
左月一竖眉：“我是你姐！”
现在宵禁了，出了门能去哪儿？
直到第二天一早，刘氏不见女儿身影，问小春却道根本没见左月出房间，推门进去哪儿还有左月的影子？
天还未亮，左月就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家门，左家闹翻天的时候，她已经出了城门。
这一走，就是半年。左氏夫妻两个用尽手段也没能找到左月究竟去了哪儿，只能对外宣称去了左来财远房表姑家学规矩。
昏黄的油灯灯光下，几碟半冷的饭菜摆着桌上。
“都是你，就算不让她学生意，你就不会温和点吗？先慢慢哄着她不行吗……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年，她一个姑娘家……”刘氏搁下筷子，说了两句就忍不住呜咽起来。若是女儿还在，今天就是她及笄的日子了。
左来财心里一阵烦闷，仰头喝干了酒盅里的冷酒，重重的将酒盅往桌上一放说道：“就知道哭，当初你怎么就没看好她？她要学生意的时候，你没骂过她？”女儿走时才秋末，现在已经近夏了，大半年时间音讯全无。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又僵了起来，左贵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妹妹到底在哪儿，是否安好。就连年幼的左福也懂事了许多，也许他乖乖听话姐姐就回来了，哪怕回来后还会教训他也好。
只是，谁也没想到今晚的一场天火让他们生死相隔。
听得左月叙述，灰衣老尼不免长叹，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浮起怜惜：“真是苦了你了……不过，你是如何得知了真相？当时你还未回家，是从何知道那两个老人的？”
左月轻轻摇头，如何得知真相？那只能说是老天有眼吧。当初她若不离家，至少可以和父母兄弟走到最后一程，但话说回来，若是当初留在家里，她亦逃不了灰飞烟灭的下场——灭门之仇谁来报？每次一想到这里，她就更坚信是天道运算无穷，留得她一命去寻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