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妻当道 第二十四章 无事生非
作者:毓玲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直至午后杏枝来支药钱,毓娘才又想起知画来。这几日只顾着忙碌,却把她给忘了,不禁有些羞愧。毓娘便让桃枝捧了一盒黄韭乳饼,领着桃枝杏枝去看知画。因大夫嘱咐过,病人身子太弱,不宜挪动。毓娘便使人送了一床被褥席帐过去,又把云珠的旧衣挑了几件给她。不料到了耳房一看,知画身上盖的底下铺的还是婆子们上夜时用的又薄又破的旧被褥,连棉絮都露出来了。地上还有一床铺盖,却是一色半新不旧的松*布料子,一看便知是府中丫鬟用的被褥。知画见小姐进来,便要起身行礼,毓娘忙上前去扶她躺下,侧身在炕边上坐了。知画又急忙说道:“小姐为知画请大夫,又送了这么多东西,如今还亲来探视,奴婢感激涕零,只恨无以为报。这些日子多得小姐看顾,又有王妈和上夜的几位妈妈时时照拂,已是好多了。奴婢残病之身,怕弄污那些被褥衣服,所以都交予王妈收着了。因着奴婢不能挪动,连累几位妈妈上夜时没有铺盖可用,就把奴婢的铺盖搬了过来,先将就用着。若非有诸位妈妈照料,奴婢只怕这会儿还起不得身呢。”

  毓娘也不理会,只安慰她好生养病,伸手去取门边桌上的茶壶,一摸却是冷冰冰的。待倒出半碗冷茶来看,却是绛红的茶水,闻着也没有茶味,便皱起眉说道:“杏枝,你且去厨下倒碗热茶来。”又问知画吃过饭没,知画低头道:“谢小姐关心,奴婢的吃食都是请王妈吃完后捎来的。”毓娘便让杏枝一同端了来。

  杏枝回来时,却只捧了一海碗下用的茶水,低头嗫嚅道:“裴家娘子说,知画姐姐的饭王妈一早就端走了的……”主子是个急性子,听了这话怕是又要发作了。可这回等了许久,仍不见主子发话,杏枝偷偷抬头看时,毓娘已接了茶碗,脸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毓娘又取了一块乳饼掰碎了,泡在茶碗里,便要喂给知画。知画哪里敢受,一旁的桃枝忙接过来,慢慢地喂知画吃着。毓娘坐在一旁愣愣看着,强抑着胸中的怒气。趋炎附势,捧红踩黑向来是赵府下人的作态。主子得势,便是他们的体面,若主子一时不好了,下人也会受连累。原先婉姨娘得宠时,老太太房里的云玲玉珑也赶着知画叫姐姐,如今却是一个前院的粗使婆子都敢欺她,还不是宋强华那混人造的孽!宋强华本就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又不受府里人待见,知画挨了一顿打,只怕日后还要吃更多的苦头。

  正想着,那王妈端了一个粗瓷大碗进来,却见小姐也在屋里,吓得抖着手就要福身行礼,杏枝忙上去接过来。毓娘先去看那碗里,却是一碗杂米粥,又倒了些吃剩的残羹冷炙,根本不像是给病人吃的东西,便让杏枝搁到桌上去。那王妈正抖着,却听见小姐淡淡说道:“王妈妈不必多礼,这些日子劳您费心了。”王妈忙不迭应着,暗自诧异道:这小蹄子好大的体面,连小姐都亲来探视了。转念间又懊悔起来,早知今日就不那么贪嘴,将厨房里给知画备下的白米粥和清淡小菜都吃了,把自家早上吃剩的杂米粥端了来。这下可算是撞在小姐手里了,若主子追究起来,怕是自己这身老骨头都得挨上几板子。这一琢磨,两腿就如筛糠般越发抖得厉害了。

  知画看在眼里,更着急起来。这王妈虽然贪嘴了些,却是个好心肠,若不是有她替自己向管家娘子求情,只怕自己还病着就得收拾包袱去监里伺候宋公子去了。她原先是婉姨娘的人,与小姐素无情分,宋公子先前还得罪过小姐,如今小姐却频频示好,送了许多东西来,又来房里探视,还不定存着什么心思呢。府里的下人早已看她不顺眼了,若是小姐借此事发作了王妈,就再也没人敢替她说话了。她自是不敢向小姐开口求情,便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杏枝。这几日杏枝奉了小姐之命常来走动,跟她和王妈都有几分熟络,又是小姐房里的人,说话自然比她有分量。可杏枝性子和软,又是个嘴拙的,远不如牙尖嘴利的桃枝和云玥受毓娘宠信,心里虽然同情知画和王妈,却实在不敢做声。桃枝虽是个敢说话的,却不知底细,只觉着是王妈落井下石欺负了知画,哪里会替她求情?

  可惜她们都想错了,毓娘向来不愿多事,王妈是前院的下人,好不好自有管家娘子处分,她虽是主子,也不愿越俎代庖,招了赵夫人的眼。几个上夜的婆子都敢这般慢待知画,自然是知道上头眼里容不下她,与其拂了主子的意,不如趁机捞些好处。可知画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还不是上头那个不能容人的小心眼主子惹出来的事?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毓娘打定了主意,便转头对杏枝说道:“你去取两贯钱来,送给妈妈们吃酒。”又对王妈笑道:“我看知画也好些了,待在这里总扰得妈妈们不得安宁,前院又人多嘴杂,索性搬到我那边将养着罢。过几日养好了身子,再去监里也不迟,总不能叫人说我们赵府慢待下人。”待起身要走,瞥了一眼地上的铺盖卷,又笑道:“虽是入了三月,夜里还有些寒气,妈妈们都有了年纪,可不好受寒的。桃枝,你去吩咐厨里,以后二更时分都给妈妈们送些热汤来。这钱也不必从公中出,先找云玥支个十五两银子出来用着,不够了再来要,也算是我对妈妈们的一点心意。”那王妈是府里的老人了,何事不知?当下便磕了几个响头,起来赔笑道:“老奴替大家伙儿谢过小姐赏赐了,回头就把知画姑娘的东西都送去。老奴虽然年老愚笨,耳朵手脚都还灵便,小姐肯使唤老奴,便是老奴的福气了。”知画早已挣扎着下了炕要给毓娘磕头,桃枝杏枝力气小搀扶不住,王妈忙上去接着。毓娘也上前虚扶着,只笑道:“知画姐姐不必如此拘礼,若在我院子里还是这般生分,倒要唬得我不敢串门子了。”

  闹腾了半日,总算把知画放到后罩房的西耳房里安顿下来了,王妈又赶着把知画的铺盖包袱收拾了来,却是前些日子毓娘命人送去的那些。毓娘也不深究,只笑着让杏枝又赏了她半吊钱。王妈既说了那样的话,自是要给她当耳报神了,自己正愁着在前院里没个耳目,便推说房里缺个粗使用的小丫鬟,把王妈的孙女儿小艾讨了来。知画自婉姨娘死了以后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赵夫人拿住错处一顿板子打死了扔出去。今日见毓娘如此不避嫌,还把自己搬到自己房里看顾着,至少在别人眼里,自己已是小姐的人了。又想起那日挨打后受毓娘关照的情形,知毓娘是真心待自己好,索性把心一横,一心一意跟随毓娘了。

  那边赵夫人正在堂屋里坐着,让云环给自己捏脚。那云环深知云琅侍奉少爷多年,与元啟的情分自是不同,若没有夫人撑腰,自己恐怕难以上位。便日日贴着小意儿奉承夫人,趁机给云琅上些眼药。赵夫人本就记恨云琅是老太太的人,便刻意抬举云环,总催着元啟去云环房里歇息。元啟不喜母亲手伸得太长,明面上什么都不说,私底下却总给云环冷脸看。云环急得直跳脚,只道是云琅搞的鬼,更是可着劲儿地在夫人面前使坏。正明里暗里数落云琅的时候,裴家娘子进来了,贴在赵夫人耳边说起小话起来。她上回在云璃面前痛哭流涕,只说那采买的事都是赵管家在打理,她一概不知,好不容易挽回了赵夫人的信任,便每日瞪大眼睛替赵夫人在厨房里看着,一有点儿风吹草动便赶着来报。这回毓娘又是讨茶又是送汤的,她早起了疑心,待看到知画搬进了后罩房,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打小报告了。赵夫人听了,冷笑道:“这倒奇了,我正恨不得把那个祸害赶出去呢,她却巴巴地捡回去养着了,合着是要存心跟我作对不是?”她正恨着宋强华让她在老爷面前丢了脸面,那知画又是婉姨娘的旧人,新仇旧恨一摞起来,便巴不得知画伤病死了才好,不成想毓娘搬出个苛待下人的名头把她拦住,又把人弄回自己院子了,这会子可真是鞭长莫及了。再细想二房这几个月来的表现,更生了疑心:“毓娘那丫头,自落了水以后便跟变了个人似的,如今更是明着跟我较起劲来了,难不成是因着我上回失手打了她,恨上我了?”裴家娘子正愁找不着由头诋毁二房,如今听赵夫人自己说出这些话来,自是喜上眉梢,忙小声附和道:“那日夫人也不过是忧心少爷的病情,责骂下人时不小心蹭着罢了。夫人可是小姐的嫡母,管教小姐也是应该的。小姐却不顾念着夫人的养育之恩,反而顶撞夫人,实在让人寒心啊。不过看小姐往日也是个极聪明伶俐的人儿,想来只是听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人嚼舌头,一时糊涂了。如今小姐也大了,不能再让她跟着那房里的丫鬟婆子不学好,夫人也该想个法子管教起来才好。”赵夫人听着正应了景,低头想了想,便笑道:“听说毓娘房里正缺人使唤,我看她跟前的云玥虽是一等丫鬟,年岁也太小了些,又不懂府里的规矩。这样罢,我挑个好些的二等丫鬟送去,总得把规矩立起来才行。”裴家娘子听了,忙笑道:“既是夫人要用人,那奴婢也就不避嫌了。奴婢的女儿小蕊今年十四,原领了差事在园子里摆弄花草,性子却是极灵变的,若夫人不嫌弃,奴婢这就把她叫来给夫人过目。”赵夫人自然乐意,便把那小蕊叫来细看。只见那小丫鬟穿着半新不旧的水红绫子袄,青缎比甲,愈发显得清秀脱俗,鸭蛋脸儿上一双眸子如水洗过般黑白分明,竟不像是从她娘肚子里出来的人物。虽不及云环艳光照人,待长成了也该是个美人胚子,难怪会被发落到园子里去。赵夫人看了只是点头,给她改了名叫蕊香,又叮嘱了几句,便让裴家娘子送过去。

  那裴家娘子在夫人面前得了脸面,每个月又多得了半吊钱,正在兴头上,一路上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却被她女儿打住了:“亲娘啊,我求您老别唠叨了,若是让那有心人听了去,又该生出事来了。”蕊香本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原先见赵夫人容不下人,便不肯去元啟房里凑热闹,自己求着去的园子里,想着躲过这几年便能放出来嫁人了。谁料如今却被自己亲娘一力撺掇着,成了夫人安在二房里的钉子,自然懊恼不已,见裴家娘子还是这般不识好歹,更是有气,便小声埋怨道:“夫人也真是糊涂,就是要安插人也该悄悄地来。如今大摇大摆地进去了,那边定是上上下下把我防个透,便是有心要做事也做不成了,还落个两边不是人,以后在府里可怎么自处?”说着眼圈便有些发红。裴家娘子一听,当下心就冷了一半,只得勉强安慰道:“不碍事的,小姐虽然不好相处,终归是要出门子的。到时候我求着夫人把你留下来,依二房那位的软性子,还不是任你揉捏?”蕊香只是苦笑,小姐眼下才七岁,还得七八年才能到出嫁的年纪呢,就是要出嫁,把她一并带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看了方才王姨娘对夫人曲意逢迎的样子,只怕夫人心腹的位置很快就要换人做了,到时候自己娘亲哪里还说得上话?若是有人有心生事,自己便是现成的靶子,不如趁早脱身出来落个干净。

  看见裴家娘子忧心忡忡的模样,蕊香不由得叹了口气。娘都好几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省事,看容嬷嬷的下场就知道了,夫人房里实在待不得啊。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劝劝她,求了夫人恩典把一家人都放到庄上去,就是苦些累些,也比日日担惊受怕好呀。却不知裴家娘子也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男人死得早,孤儿寡母过得实在不易,她含辛茹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挣上了个内管家,却被毓娘生生架空了,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膝下一双儿女,女儿小蕊自己求着去了园子里当了个闲差,儿子小顺刚九岁,没赶上给少爷做书童,便去了后门上成了守门的小厮,想来都难有出头之日。若不是自己舍了老脸在夫人面前讨好卖乖,一家人便要被踩到泥里去了,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母女俩各怀心事,一同往后罩房里去了。

  与此同时,薛家的人已经到了赵老爷书房,来人却不是薛明远,而是薛家长房长子,薛明远的大哥薛明遐。他自是来替弟弟求亲的,赵老爷却被他带来的消息气得直吹胡子瞪眼:“什么?薛家只出聘礼,不分家产给薛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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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铛铛铛,答案揭晓~~~~~各位有木有被雷到?本来想在红杏枝头春意闹那章就揭晓的,后来想要留点悬念,就拖到现在了。。。推荐满150,收藏满300,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