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娘就是打算让蕊香自个儿好好想想,到底是要替哪个主子效力。有房里十几双眼睛盯着,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生不出什么事来。何况她还是府里的家生子,就是想生事,也得先掂掂自己一家人的身家性命,到底值不值得这些事。她若真怀了一身事二主的心思,毓娘自是容不得她的。就算日后自己能嫁出府去,姨娘也是要留在府里过活的,那些有二心的下人都得想着法子打发出去,免得日后姨娘遭罪。所幸姨娘平日里的口头禅便是小心驶得万年,房里的丫鬟不是自己陪嫁来的,便是自外头买来的。这些人在府里无亲无故的,只能依傍主子。小艾是第一个进二房的家生子,也正因为小艾破了例,赵夫人才敢往二房里安插人。想到这里,毓娘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府里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房人的一举一动呢。这才半日功夫,府里上下怕是都知道这房里发生的事了。王妈虽说了那样的话,信不信得过还有待考量。赵夫人当初把随自己陪嫁来的四个丫鬟一个不留都配了人,除了固宠的心思,也有往府里安插自己人的考量。如今赵夫人在赵府里经营多年,又是赵府的当家主母,光凭自己是扳不动的。只有等哥哥娶了亲,才能寻着法子把赵夫人也架空,可那也得未来嫂子跟自己一条心才行。不知怎的,毓娘脑海里却浮现出了素娥气鼓鼓的小脸。这个目无下尘,喜怒露于言表的小丫头,怕是趟不得府里这趟浑水呀。
见毓娘犹自在想自己的心事,宋姨娘却先沉不住气了:“我的好毓儿,你那王妈前脚刚走,夫人后脚就把人送来了,只怕你肚子里的那些小九九早就落在人家眼里了。哎,以后咱娘俩可怎么办啊!”毓娘这才回过神来,钻到宋姨娘怀里笑道:“怎么办?凉拌呗。夫人既送了一份大礼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回她一份厚礼罢。姨娘,啟哥哥那边的小厮如今都大了,在学里侍奉笔墨总有些不自在。我的奶哥哥小宝今年也有七岁了,正好给啟哥哥当个小书童。用晚膳时我就跟啟哥哥说去,你看可好?”宋姨娘有些发蒙:“好是好,可一个小书童,还是少爷房里的,能顶什么用?”有用,用处还大着咧。毓娘却不想这会子就点破,便在宋姨娘怀里扭来扭去,非闹着她答应了不可。
忽见婆子来报:“奶奶,老爷来了。”毓娘与宋姨娘都跳了起来,大白天的老爷过来做什么?须知这些日子以来,赵老爷隔三差五便会到宋姨娘房里来歇息,宋姨娘自是称心如意,可就苦了毓娘。她至怕的就是赵老爷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一到晚上便装着乖巧木讷的模样,不是捻针绣花,便是执笔练字,生怕老爷忽然驾到看出破绽来。只有在白天里她才敢放肆些,在自己屋里张牙舞爪调笑小丫鬟,或是弄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营生。不成想老爷连白天都往这二房里来了,只怕等赵夫人知道了,宋姨娘又要多一条勾引老爷“白日宣淫”的罪名了。
赵老爷把薛家众人的话往屋里一撂,满意地看到宋姨娘大惊失色,毓娘低头不语,眼珠子却滴溜溜直转的情形。这个毓儿果然是藏了一手,险些把自己也骗过了,不过到底是孩子心性,心思还有些外露,若细加雕琢,假以时日,必堪为大家主母之材。毓娘却是不敢在赵老爷面前做戏,所以才没有再装下去。那薛明远实在太可恨了,这一句话就把她的老底都泄出去了。赵老爷听了这话,必然要去查自己跟薛明远先前有过什么牵涉的。那九珍盒子铺可是名声在外,任谁轻轻一查,便什么都水落石出了。幸好镖局那边还没有动静,否则毓娘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什么锦绣茶包、蜜煎盒子都只是吃用之物,一句深闺无事,偶有心得便可搪塞过去了。若是让赵老爷知道了镖局之事,必会以为她是天天撒着欢儿往外跑,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赵家家法可没有法不上主子这条,那边赵夫人正摩拳擦掌准备把她撕了配菜呢,毓娘可不想自个儿撞上去。当日薛明远那样轻轻松松地放过了她,果然留有后手,说不定还是想借着赵老爷的手探探那本子虚乌有的“奇书”的下落呢。好你个小白脸儿,姑奶奶我是雪中送炭,变着法子给你送钱使,你倒反过来咬我一口,以为我腾不出手来料理你是吧?小样儿,给姐姐我洗干净脖子等着,有的是你挨刀的时候!
毓娘正暗自腹诽着,宋姨娘那头已是六神无主了。本以为给女儿找了个好靠山,没想到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薛明远那孩子虽有些能耐,也是依仗着薛老太爷才有今日,若薛老太爷哪天驾鹤西去,只怕他连自个儿都顾不上,更别提护着她们母女俩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太太和老爷的心病自是子息艰难人丁不旺,那边薛府头痛的却是儿孙太多。如今薛府里的子孙都大了,个个都把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若不是薛老太爷把管家大权牢牢地抓住手里,只怕这硕大的家业早就分崩瓦解了。哎,真不知薛老太爷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让那些知情的人都守口如瓶。自己左右打听不出来,便以为那薛明远是有什么隐疾,或是学了时下的风气,恋上了馆里的相公……说来也怪,那薛老太爷明明是连自己和毓娘这样的远亲都肯看顾的善心人,怎么就对这孩子苛责至此呢?再不堪的身世,也不是那孩子的错,人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的,就像自己不幸托生在了妾室的肚子里一样……想到这里,宋姨娘对薛明远又多了几分怜悯之意。怜悯归怜悯,她却是抵死不会再说让女儿嫁给薛明远的话了。
赵老爷正颇为自得地摸着下巴【没有胡子可摸】等毓娘回话,不料毓娘把头低得更深了,憋着气把脸涨得通红,用细如蚊蚋的声音答道:“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女儿但凭爹爹做主。”当下就把皮球踢回给他了。赵老爷听了,差点拽掉了一根正在成形的小胡子。他就是为了赶在薛明遐之前看到毓娘的反应,才过来把话告诉毓娘的,这小妮子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慌,分明是在心里暗笑着,要看他笑话呢。当下摆出父亲的款来,沉声说道:“你年岁尚小,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过些时日再说罢。”便怏怏不乐地回书房去了。毓娘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心起来。老爷特特地过来,就为了说这几句话?是要试探自己才对吧,难道镖局那边真的事发了?
此时此刻,上房里也正接待着一位贵客——来自长安郡王府上的高公公,说是奉了世子之命来探望赵老太太。老太太自然不敢慢待,陪着吃了好一会子茶,还是没弄明白这位高公公的来意。自己生病可是上个月的事了,那时节世子便送过一分礼物来以示慰问,这会子又派了个人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直至笑纳了三匹上好宫缎,外加一个大红封包,高公公才笑吟吟地道出来意,却是要看毓娘的生辰八字,这下可把老太太吓着了。世子李旻皓今年二十有三,府里已有一位世子妃,两位侧妃,娃娃也生了好几个了,不可能看上自家才七岁的毓娘吧。若论起辈分来,毓娘还得叫他一声表叔呢。要说结娃娃亲,世子府里养着的那几个可都是女娃娃,就是现生一个,年纪也不相当呀。这长安郡王的世子,到底动的是什么念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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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的二人终于联袂登场了。。。咳咳,这位兄台,我跟你又不熟,抓着我衣袖干嘛?放手,快放手!呜呜,你就是扯断我衣袖,我也不会把男主让给你做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