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妻当道 第二十九章 节外生枝
作者:毓玲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翠儿自是来给毓娘磕头谢恩的,毓娘忙起身虚扶了一下,含笑问她姐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翠儿都一一作答。毓娘便对云玥吩咐道:“明日让李妈妈去一趟,请邱家娘子来府里领差事,也好让她们姐妹聚一聚。”翠儿自是感激不尽,心下却有些羞愧。她们姐妹早已失散多年,若不是姐姐红儿所嫁的邱同年初跟赵府签了长契,在门上当差,正月里宋姨娘带着毓娘搬去庄上住的时候两人打了个照面,只怕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家姐姐就在离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那邱婆子一直是夫人的眼线,只是先前二房里的人口风甚紧,油盐不进,她只能在院墙外打转儿。如今得了翠儿,就如同得了宝贝一样,软磨硬泡要翠儿给她打听消息。翠儿怕姐姐为难,只得应下来,把每日进出二房的人都默记于心,逮着着机会便向邱婆子透露一二。邱婆子因此得了夫人不少好处,连带着红儿手中也宽松些,时不时备些吃用之物,央着邱婆子或是后门上的小厮给翠儿送来。翠儿虽看不惯桃枝的张狂,杏枝的木讷,和青儿却是极好的手帕交,是以不曾瞒着她,只隐下了通风报信之事——她年纪再小,也知道一身事二主是府里极忌讳之事。

  毓娘说完,又问叶儿果儿过来有何事。那对双生子却是一同跪下磕头,求小姐收了她们做伴读女童。怕毓娘不答应,果儿还特地说明她们二人可以轮流给小姐做伴,不会耽误差事。毓娘原本就有心让丫鬟们一同就学,如今见她们如此上进,更是欢喜,忙不迭应下来。青儿翠儿在一旁听了,眼里也有些艳羡之色,只不敢开口。房里这几个小丫鬟,就属桃枝杏枝资历最长,而叶儿果儿年纪与小姐相当,横看竖看,伴读这等好事都不会落到她们头上。岂料毓娘夸完叶儿果儿,目光又落到她们身上,竟是笑吟吟地让她们一同伴读,当下二人喜不自禁,忙又跪下来磕头。毓娘却不喜别人磕头,便让她们起来说话,又把桃枝杏枝也叫了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定下规矩:枝儿果儿每日轮流在书房里侍奉笔墨,单日青儿、桃枝伴读,双日翠儿、杏枝伴读,只云玥与毓娘每日同席读书,逢朔望日小休。众人都是满脸喜色,齐声谢过主子恩典,又各自歇下不表。

  第二日那闵女教便正式在东耳房里开了女塾,毓娘与一干丫鬟都尊称她为闵先生,一时间后罩房里书声朗朗,与旧时静谧模样自是不同。那闵女教在宫里当过几年宫女,因与薛家有些亲戚关系,便被薛老太爷荐了过来。她来时带了一个名叫文雀的小丫鬟,宋姨娘见那文雀只得五六岁,一团孩子气,料定闵先生用起来必不遂心省力,便把青儿指给她使唤。小艾与文雀年纪相仿,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便每日凑在一块儿玩闹,连学女红时都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宋姨娘看着也觉欢喜。云珠婚后照旧回房里当差,别人都称她做周家娘子,只宋姨娘仍唤她闺名。那邱家娘子得了消息,与邱婆子一合计,便来府里与翠儿相见。姐妹久别重逢自是抱着痛哭了一场,又领了差事,每日在厨下洗涤碗筷。赵老爷闲来无事,每日便与薛明遐把臂同游。高公公那边连日来都无消息,赵老太太自然不肯多事,便把那日之事按下不表。一连数日,赵府里都安安静静的,只有寥寥数人能觉察到这底下的暗潮涌动。

  这日知画自觉身上已是大好,便自己收拾了包袱,去向毓娘辞行。这一日却正好是望日,学里塾里都放了假,元啟便在毓娘房里坐着闲话家常。见知画形容瘦削,脸色仍微微发白,元啟与毓娘都有些不忍,但知画去意已决,毓娘便让云玥取了十两纹银给她傍身用,又寻了些常用的活络丹化瘀散等药用小匣子装了给她。知画见却之不恭,只好收下了,又给毓娘元啟磕了头,便往后门去了。知书却在后门上等着,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是她和月姨娘打点的几件旧衣和一包碎银。知画拉着她说了会儿体己话,又洒了一场泪,只把衣服收了,却不肯要那包银子。她知道月姨娘过得也不如意,这些银子定是从牙缝里硬抠出来攒下的。三省早已替她雇了辆马车,知画自是千恩万谢,又塞给他一点银子,这才上了车。三省是平日里跟着元啟出门的人,自然看不上那点碎银,转手就用来替她付了车钱,又好生叮嘱了那车夫一番,同知书一起目送那辆马车去了。

  这边毓娘仍有几分郁色,那边周家娘子已招呼着丫鬟们去把西耳房收拾出来,顺道把正房楼上也一并收拾了。原来正房楼上那间才是毓娘的闺房,因楼房里没有火炕,冬天住着太冷,宋姨娘便把毓娘挪下来过冬。如今已是仲春,天气回暖,周家娘子便催着把小姐的闺房收拾出来,仍让毓娘搬回去。毓娘见众人忙乱,索性和元啟商议要到园子里去吃茶赏花。转念一想,便写了张帖子让桃枝给闵先生送去,邀她一同赏花。桃枝接了帖子,却不肯动,只笑道:“同是一个院子,不过几步路,小姐还巴巴地写张帖子去请,真真是个雅人。”毓娘笑着掐了她的香腮一把,推她出去。那闵先生也是个妙人儿,一会儿便让文雀托了回帖过来,毓娘与元啟都笑个不休,三人便一道往园子那边去了。那园中自是春guang烂漫,繁花似锦,一阵清风飘荡,带起阵阵芬芳,直往前院去了。那前院的茶厅里,赵老太太和赵老爷都在堂上坐着,座上还有一位贵客,却是长安郡王府上的高公公。

  宾客寒暄了几句,高公公便道出了来意,是替世子小王爷送先前那几张生辰八字的判语来了。方才出来迎客时赵老太太便寥寥数语向赵老爷交代了此事,是故赵老爷并无惊异之色,满面堆笑谢过世子好意。不料高公公话音一转,却冷笑道:“世子爷说了,他本有心替府上的小姐算上一算,可这位小姐的生辰八字并不在其中。若老封君确实信得过我们世子爷的本事,还是把小姐的生辰八字请出来一算吧。”赵老爷与赵老太太听了面面相觑,忙让云玲把那锦盒接过来呈上。赵老爷自里面拣出一张薄纸来,不解地道:“这就是小女的生辰八字。”待翻过来看到背面的判语,登时沉下脸来一言不发。赵老太太见了,便唤云玲拿与她看。云玲低着头接了,也不敢看,便呈与赵老太太。却见赵老太太往纸上扫了一眼,脸上浮起一层薄怒,扶着沉香木拐的手也微微跳起来,半晌才冷笑道:“世子爷这判语,只怕还有待推敲呀。”

  高公公也颇经过些事,见状便知赵府不曾作假,却是自家世子突兀了,忙赔笑道:“小的奉了世子之命,来时不曾看过锦盒里的东西。若老封君不介怀,能否让小的看一眼?”赵老太太冷哼一声,让云玲递给他看。那高公公起身双手接了那张薄纸,才看了一看,便“咦”的一声,立时又噤口不语,汗如浆下。那薄纸上只写了一行草书:“父母缘薄,幼逢劫难,未及髫年,夭于隆冬。又及,幸而未夭者,定成痴儿,苟延三春。”

  那高公公看了,心下暗暗叫苦。自世子爷习命相之术以来,所推命盘不曾有一卦错漏,连他都差点以为世子爷是天生神算了。岂料这一卦却错得离谱,且不说那毓娘小姐已是髫年之龄,聪颖异常,与痴儿毫不沾边。单是这一句又一句的隆冬早夭,苟延三春,便是咒人家孩儿短命,难怪为人父母的会气成这样。待要替世子分辩几句,又觉口干舌燥,言辞无力,只得老老实实地替世子赔罪,又说要将这张纸带回去复命。赵老爷早已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对方是长安郡王府的人,只怕早已命人一顿板子打出去了,便只拱了拱手,并不开口留客。赵老太太虽也气愤,但知高公公只是受人俸禄替人办差,到底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赵管家送客,伺机又塞了些宝钞给高公公。上回是老封君亲自送到垂花门,这次仅一管家相送,高公公自然明白当中的缘由,死活不敢收,终是让随同的小太监收下,悻悻地上马去了。

  堂上赵老爷仍在生闷气,赵老太太却命人把那锦盒拿给她看,略翻检了一番,心下更加不解。便屏退左右,叫赵老爷自己念了一遍。赵老爷正在气头上,哪里肯看,无奈母命难违,便拣了一张念起来,只念了几句,气竟消了大半。原来赵老太太早听说过长安郡王世子的神算之命,上次竟是把家中上下主仆十几人的生辰八字一并送去了。除了毓娘那张错得厉害,别的竟算得都八九不离十。

  “生而克母,落草即夭。”这是宋姨娘那个陪嫁丫鬟所生的庶长子,一夜之间,母子先后离世。那个丫鬟,是叫茶香么?

  “福寿浅薄,亲母离散,夭于提孩。”这是他最早收房的那个自幼耳鬓厮磨的丫鬟,在元啟之后为他生下的庶子。他被外放为官,回来时才知道她犯了事被驱逐出府,那孩子不到三岁便一场大病夭折了。他的子嗣,向来命途多舛。

  再看下去,都是府里众人的生辰八字。

  “志学及第,弱冠为官,出将入相,子婿满堂,为纯臣之才,享喜寿之年。”

  “长情难情,至亲疏远,仕途多舛,始室方隆,子繁则多不举,子疏则有异才。”

  “亲远情薄,至空至冷,富贵绵长,始令终休。”

  “幼享富贵,及笄则消,桃李结子,长保安康。”

  “幼多坎坷,破瓜得解,花信得子,福寿长全。”

  再往下,却是府中几个丫鬟的判词,赵老爷向来对下人的事不大上心,便丢下了,只拿着那几张纸反复咂摸。赵老太太听了,沉吟了半晌,终说道:“也好,都是长寿富贵之相。先收起来罢,晚上再给她们各人看。”赵老爷看了母亲一眼,终是没有说出那句话来。若世子真是神算,那毓娘的判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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