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妻当道 第五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大修)
作者:毓玲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杨嬷嬷口里说着吉利话儿,忙关上门退下去,屋里只剩薛明远和毓娘二人。等了好久,那厮也没有来掀盖头的意思,毓娘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一口气,盖头便自个儿飘了下去,正好对上薛明远探询的目光。他浑身酒气,简直像是打翻了酒坛子一样,目光却依然清明,想来不曾喝醉。不就是比大眼瞪小眼么,谁怕谁啊,毓娘故意睁大眼睛瞪回去。说她对薛明远没有心结,那绝对是假话。拜他所赐,她在山里当了三年小尼姑子,如今还要来陪他收拾烂摊子,不好好刺他几下,她实在心里不爽。

  薛明远似是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只好移开视线佯装咳嗽了几声,才冷然说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世子会让你嫁进来。”毓娘依然瞪着他。狠狠打她了一巴掌,只扔句冷冰冰的对不起就想挽回,他真当她是痴儿?不过,她记忆里的薛明远总是一副和煦如春,待人温厚的模样,怎么如今却是板着张冷冰冰的冰山脸?难道是被她知道的真面目,懒得装下去了?

  见她并无反应,薛明远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他曾多方探寻过她的来历,却发现她除了上次私自出府见他,根本不曾独自踏出过赵府半步。她所说的奇书自然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杨嬷嬷自她出生起便一直在她身边伺候,在她得那场大病以前根本不曾见过她翻过书。也许就像是世子爷说的那样,她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识了天机,才会多智至此。但世子用人不疑,他却不能不防。当初既是他设的局让她着了道,如今也得防备她背后使坏。他追随世子多年,好不容易才拼得了今时今日的局面,不能让一个小女娃坏了事。

  屋里沉寂了许久,薛明远才又开口道:“以后这院子就归你了,除了东厢房,所有屋子随你使用。我平日多宿在外头,就是回来也只住在那厢房里。我原本身无长物,跟前也只四郎一人。如今你既陪嫁了许多东西来,记得让你的下人看好门户。平日里无事少出院子,就是上房那边也不必常过去。缺什么只管找你大嫂要去,娘已多年不理事,如今内宅都是大嫂管着。这些年来她对我看顾有加,你既是我的妻……”

  “且住!”毓娘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头,“我几时说过要做你的妻?”

  薛明远一怔,随即薄怒道:“你与我行过三拜九叩之礼,自然就是我的妻,莫非你还想悔婚不成?”这小妮子又起了什么新念头?再懵懂无知的孩童也该知道,夫妻之礼可不是儿戏。

  “世子命我嫁入薛家,助你一臂之力,可没说让我做你的妻。”毓娘紧紧攥着藏在袖里的银剪子,淡淡说道。

  薛明远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你且放一百个心,只要你不乐意,我绝不会动你分毫。”他好歹也是纳过两个妾的人,还不至于猴急到要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娃下手。

  毓娘却撇了撇嘴:“谅你也不敢。我要的可不止这个。”

  薛明远听了,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最终落在她藏着银剪子的衣袖上。毓娘被看得出了一身冷汗,仍抿唇硬撑着。若是在这时候示弱,那以后在薛家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他终是开了口:“事成之后,你可以离开薛家。这可是你要的?”

  毓娘亦扫了他好几眼,淡淡说道:“口说无凭,你须得写一封休书给我。”世子虽答应过事成之后放她离开,她却不敢再信薛明远。唯有一封休书能让她定下心来,做薛家这个乱局里的搅局者。

  薛明远只略一思索,便走到案前,那案上早已备好了纸笔,还有一砚磨得极浓的墨汁,他便执笔疾书起来。“立书人,薛明远,系扬州府泰兴县人,凭媒聘赵氏毓娘为妻。岂料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妇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家,任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天佑十八年六月初七日手掌为记。”又用左手蘸上墨汁,在日期之上按了掌印。

  毓娘早已下了床,立在一旁看着。待看到“正合七出之条”时,已是牙根痒痒,又见他写的是三年之后的日期,更觉此人可恨之极。这样一来,就是事情提早成了,她也得在薛家待够三年才能离去。转念一想,她伸手替他磨墨,巧笑倩兮道:“夫君,妾身到底是犯了七出里哪一条?”他头也不抬,径直答道:“七出之首,无子。”随即放下笔出屋往东厢房去了。

  毓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见他出去了,方长叹了一口气。在船上晃荡了数日,又在花轿里被摇晃了半天,她只觉身上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把那几乎要压断她脖子的凤冠取下,拆散发髻,她和衣往床上一倒,却摸着了个柔软的物件。拿起来一看,却是一方洁白的丝帕,当即脸色发绿。那些喜娘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呀,她这身子才十岁,怎么能圆房呢?挣扎了半日,她终舍不得下口咬手指,只得揉成一团扔到床脚,胡乱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时,毓娘发现自己身上的霞帔礼服不知何时被脱了下来,却是穿着中衣睡了一夜。她原以为是杨嬷嬷进来给她盖被子时脱的衣裳,直到瞄见被她压在被子下的那方丝帕上的点点落红,方白了脸。这薛明远,不会真的对她辣手摧幼花了吧?细细检查了一遍,还好还好,一切正常。不知道那厮从哪儿弄来的鸡血鸭血滴了几滴,又替她脱了外裳。认真想想,若真是自个儿咬了指头抹上,别人见了定成笑话,说不定还会怀疑她的清白。哎,做古人实在是件麻烦事。

  在外屋候着的云玥和杨嬷嬷听见响动,忙进来伺候她洗漱,待见了床上那方皱巴巴的丝帕,都红了脸掩口暗笑。毓娘的脸也红了,却是气恼:别说那厮一夜都没在这屋里睡,单看她这小身板就知道昨夜肯定什么都没发生,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呀?还没等她脸上的红晕褪去,上房那边却来人了。两个脸色严肃的婆子托了一个锦盒进来向她福身行礼,待看见床上的丝帕,脸上才缓和些。那两人小心翼翼地把丝帕放进锦盒里,又恭喜了毓娘几句,直到她脸上都快烧起来了才告退。余下几人都知道毓娘恼了,只得安安静静地伺候她洗漱,再不敢多嘴。

  杨嬷嬷正给毓娘梳起妇人的发髻,却见薛明远身边的小厮四郎进来求见,低头道:“小的给二少奶奶请安,二少爷派小的来领嫁妆单子。”众人听了都是一楞,小姐的嫁妆是小姐的私产,姑爷凭什么这般理直气壮地讨来看?毓娘却是知道缘故的,世子爷给的那些铺子田庄名义上是给她的添妆,实质上却是薛明远的私产,只不过是放在她名下过个明路而已。毓娘便让云玥把那两张嫁妆单子取了来,又亲自找出盛着屋契地契的匣子,让四郎一并送去。不一会儿,四郎又捧了回来:“二少爷说了,那些屋契田契请二少奶奶都收着罢。”此话一出,在场的丫鬟婆子俱是气愤不已,连杨嬷嬷脸上都有了几分不平之色。

  毓娘却是故意要和薛明远演这一出戏的。这些下人里除了当初在庄子上买的那些,都曾是薛家的旧人。姨娘的本意是让她在薛家有些耳目,她却怕薛明远借这些人旧日的主仆情分反过来算计她。如今让她们都觉着姑爷是贪着那些嫁妆才娶的小姐,那些旧人就是有心念旧也不肯再明着帮他算计小姐了。

  待梳洗更衣完毕,毓娘领着一干丫鬟婆子走出屋来,却见薛明远独自站在院中的树下等着。望着那个清秀挺拔的身影,她忽然想起了旧日相处时的情形,一时玩性大发,故意冲他勾了勾手。薛明远原本就是一张冷脸,见她如此轻佻,更是沉下脸来,却又不能不理会,只得怒气冲冲地先走到院门上候着。毓娘却是抿唇一笑,故意学着爹爹那些歌姬出身的姨娘们袅袅婷婷的步子慢慢挪到院门上。见他快按捺不住要翻脸了,才摆出庄重的样子来。薛明远冷哼一声,领着她直往上房去了。

  薛家人口众多,院落自然也不少。薛明远的院子在薛府最西侧的角落里,离上房有好一段距离。路上每经过一进院落,都能感觉到有众多目光从屋里向她投来,更有些大胆的丫鬟婆子躲到院门后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如此“热烈”的欢迎,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难不成这儿的人都觉得她是脑子烧坏了,才会带着一大堆嫁妆嫁进来贴补夫家?毓娘总算明白为何薛明远让她少出门,依她眼下在府里的受关注程度,她哪怕就是走路磕着了颗石子,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府里的人都会传言大房里的二少奶奶不仅脑子不灵光,连腿脚也不大灵便。

  薛明远却对那些窃窃私语的下人视若无睹,直到进了上房的院里,才缓和了脸色,小声对她说道:“老太爷身上不好,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少说,别让老人家累着了。”毓娘故作贤惠的点头称是,心里却在纳罕,这老太爷到底病得多严重,才会连说话都会累着呢?

  直到见了薛老太爷,毓娘才知道,她上当受骗了。那薛老太爷虽斜靠在矮榻上,却是气色红润,声如洪钟,哪里有半点缠mian病榻的样子。她这是冲的哪门子的喜啊?天杀的薛明远,她居然又被他和李旻皓合伙摆了一道!难道她嫁进来就是为了给他送钱来,为他当保险柜来了?毓娘向老太爷敬茶时,几乎要把那个精致的定窑骨瓷小茶盅给捏碎了。那薛老太爷却装作没看见她那阴晴不定的表情似的,笑吟吟地喝了茶,转手便赏了她两匹宫缎,一对吉庆有余缠丝金镯子,一对点翠嵌珠百鸟朝凤金步摇。

  毓娘只得低头谢过老太爷,还没等她开口问候老太爷病情,薛老太爷又发话了:“岚儿,快来见过你娘。”毓娘听了只觉眼前一黑,还没等她缓过来,便看见一个装扮妖娆的年轻妇人牵着个看上去只得两岁大的怯生生地小女娃走上来,教她给毓娘磕头。

  奶奶的,两岁的女儿十岁的娘,还有比这更狗血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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