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苦命鸳鸯
作者:月辉尽落眸心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秦紫陌清醒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往枕边看,枕边空空的。她身上衣衫和身下被褥俱是换过的,屋内静悄悄的,飘着淡淡的苏合香的气息。

  “姐姐你终于醒了!”水柔颇惊喜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水柔坐在床边也不知守了她多久了,屋中没有其他人。

  “柔儿!龙羽呢?他在哪?”秦紫陌一把牵了水柔衣袖急切道。

  “姐姐你安心养着,哥哥没事,师父已给他伤处重新上药包扎,这会儿应在书房中安睡。”水柔微笑道。

  “我去看看……”秦紫陌挣起身。

  “姐姐!姐姐你就让他安歇一会儿吧,你行行好,就别去添乱了。”

  “我怎么会添乱?我就看一眼。”秦紫陌教她说得眼圈儿都红了。

  “好吧是我说错了……姐姐你且听我说。”水柔急得一把摁住她。“你当然不是存心添乱,可是你一去他不又睡不安了吗?因为担心你,又怕你为他担心,他少不得又要强撑起来。他太虚弱了,真的经不起折腾了。姐姐你听话……你好好的,别让他挂心,这对他就是最好的了。”

  秦紫陌听她这么一说没再坚持,怔怔坐着,任她用被褥将自己严严密密地围起来,忽然眼中垂下泪来。

  “你看你,我都说他没事了你怎么还哭?你没听大娘说么,月子里头流泪,到老时眼会瞎的。”

  “我是瞎了眼了……他说不痛我就信以为真……我怎么这么蠢!柔儿,我真不是存心要弄伤他……”

  “那不是你弄的,怎么会是你呢?他那条胳膊受的是刀伤,伤口深及骨,后又泡了水,因未能妥善处理化脓了,师父说伤他的刀有可能喂过蚀毒,寻着他时他发着高烧,伤口不断往外逸着血水,整条伤臂肿胀到发黑,再不断去就性命难保……”水柔说着哽咽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走时他不是好好的嘛……”秦紫陌捂着胸口哀伤欲绝噎难成声。

  “你当真一些儿没听说?也是……这样小地方,到底消息闭塞。其实你在觉慧师太那里养胎那些时日,哥哥也一直守在那里的。”

  “什么……他?”

  “你以为他当真狠绝到致你不管不顾么?”

  “羽……”秦紫陌咬着枕头呜咽出声。

  “那天你前脚刚回齐州,哥哥跟他那几个兄弟后脚就起程去了关外。先时我只当哥哥是给那几个判了流刑的兄弟送行。爹爹也瞒得紧,后来我才自盈秋姐姐那里得知,哥哥他们是接受了朝廷的秘密任务。”

  “什么秘密任务?”

  “说白了就是送死!”水柔声音有些激愤。“着他们几个孤军切入敌军腹地,秘密取他们军中决策者的首级,敌方突然失了首脑必然军中大乱,我方人马乘乱攻之自然势如破竹。那些时,大哥在明,哥哥在暗,两人配合天衣无缝,击得敌人溃不成军。然边关频传捷报功劳都是大哥一人的,因为事先签了状子,哥哥他们纵事成也不记战功,事败了却必须死,还得死得干净点,不能教敌挟为把柄。”

  “不是说盈秋郡主求得圣上网开一面了吗?怎么……这对他们比一刀斩首更为残忍啊!”

  “可是若得活着回来就不一样了呀!不但可洗脱罪名,从此堂堂正正地活着,还有可能得个一官半爵。当然哥哥志不在此,他从来没有为官为爵的野心,他只是不想连累你被人戳脊梁骨,不想教你爹觉得女儿有这样夫婿羞于对人。”

  “照你这么说……这一切又是为了我?”秦紫陌哭道。

  “是。当然也不全是,亦是为他那几个兄弟,还有佩姨。”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兜这一大圈来骗我?”秦紫陌哭喊。

  “因为他怕自己万一回不来呀!若告诉真相,这辈子你还放得下他吗?”

  “不告诉我真相我也一样放不下呀!我怎能放得下,爱上这样的男人,谁还能放得下……”秦紫陌埋首枕间放声悲恸。

  “他还不是一样放不下你!”

  ”

  “既然心里有我,为什么还让自己伤成这样……”秦紫陌捶打枕头。

  “你这话说的……谁还故意让自己伤着吗?”水柔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听大哥说那天要攻的是敌人的一座城池,他们才潜入还没来得及布署,谁知里头早布好重重陷阱等着他们了。”

  “怎会这样?”秦紫陌枕间抬起哭红的双眼。

  “大哥说可能是军中出了奸细,亦有可能敌方得了高人提点,毕竟同样的亏吃过多次,谁也会防范的。”

  “哥哥的身手你是知道的,他那些兄弟却算不得顶尖高手,平常他们多只是掩护哥哥行动,这也是为什么哥哥会伤得那么重吧!虽然拼死搏杀,他们最后还是被逼上绝路,那城是倚着一处断崖而建,墙外就是万丈深渊。”

  “所以,你们才以为他断无生还的可能了?”

  “对。本来跳崖未必是绝路,可那崖却名为绝命崖,因为其下为常年咆哮的激流,按常理人跳下绝无生还机会的,所以,我们才以为哥哥再回不来了。只有师父不信,他说哥哥才没那么容易死,坚持自己去找,到底知徒莫若为师,哥哥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师父……羽当年因犯规被他逐出师门,这些年避而不见,我以为他多少对这不成器弟子还是有些成见的,不想他……师恩如山,待龙羽好了我一定要同他一起郑重地叩谢他老人家。”秦紫陌道。

  “你错了,才不是师父不见哥哥,是哥哥心中有怨,对师父避而不见,师父一直为当年的事后悔不已呢。”

  “其实羽早已不怨他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见他。”

  “两人别扭性子都这么像,倒像是一对父子。”水柔笑道。

  秦紫陌听她这话低了头,半晌幽幽道“真是父亲,只怕未必放在心上。”

  水柔眼中笑意渐渐敛去,轻叹了口气。“听蓉嫂说他还想借红绡之手害你和孩子。我都不知道在他心里在乎是的什么!其实……不只是对哥哥,对于嫡长子的大哥,他也同样绝情的。在爹心里最重要的,恐怕只有水家的爵位尊荣吧。为这事,大哥现在对他也冷淡了许多。”

  “这怎么说?”秦紫陌诧道。

  “你知道大哥突然失踪一阵子吧。”

  秦紫陌点点头。

  “儿子前线失踪了,生死不明,做爹的正常不该着急寻找吗?可笑的是他第一想到是与王爷府的姻亲攀不上了。后来不知听了谁人点拨,居然凑合起哥哥与盈秋姐姐来,你说大哥暗地里瞧着伤不伤心?”

  “真是挺过份的……只是你大哥为什么要玩失踪啊?”

  “其实大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唯有他退出才能将整件事情造成的伤害降到最小,他自己这么认为的。”

  “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他退出就能减少伤害?”秦紫陌不解。

  “他是大傻瓜,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夺人所爱的那个人,而盈秋姐姐不喜欢他。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边是自己讨厌,却又没法狠心不顾的弟弟,思来想去,只有牺牲自己了。殊不知盈秋姐姐早就离不开他了。”

  水麟只是面孔冷峻,心肠却很好,这点秦紫陌知道的,毕竟她跟他也共处了那么些天。倒是盈秋郡主……

  “郡主不是喜欢龙羽么?”

  “是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了。人是会变的,而且你看我大哥这人很凶吧!对她却温柔得不得了,从来不舍悖逆她半点。不过盈秋姐姐也笨,居然也以为自己还爱着哥哥,只到大哥失踪了才惊觉已离不开他。好在她醒悟得早,大哥尚没走远。”

  “那羽岂不要失落了。”秦紫陌垂眸轻道。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哥哥一颗心都掏给你了,你还在质疑他对你的感情!”水柔气得涨红了脸。

  “不是……我没有……”秦紫陌滠濡着也红了脸,羞红的。

  “我知道你对他有误会,嘴里说不在乎他跟盈秋姐姐那段过往,其实心里很在乎。你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爱得辛苦,其实哥哥爱得不比你少!”水柔越发说得激动起来,忽顿了顿,面上作悲切之状“师父说,断臂后没休养两天,几乎高烧一退他就吵着要见你,还要胁师父,不送他他就自己走,就是爬也要爬到你身边来。师父无法只得一路护送他前来,在此途中他好几次痛到晕厥。你说他是靠什么意志强撑到这里的?你没看到他的样子,那血将半个身子都浸透了……”

  “柔儿求你不要说了……”

  “一定要说的!不说岂不是辜负了哥哥对你的好。都成那个样子了还要守着你,你知不知道?你喝下去的药都是他含着喂入你口中的,哥哥他真的是用整个生命来爱你的啊!”

  “羽……对不起……我不配……不配你这么爱我……”秦紫陌紧咬着被头双肩轻颤缩作一团。

  “三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奶奶还是月子中人,您怎么惹她伤心成这样……”彩凤怀抱着红色的小襁褓进来,撞见两人的光景,直觉以为水柔在为龙羽伤着的事责怪秦紫陌。

  “喝——!你这丫头如今倒学会护主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惹你家奶奶了?”水柔笑嗔道。

  “三少奶奶担待,奴婢原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彩凤笑道。

  “你过来作什么?我娃儿醒了哭闹么?”

  “小少爷还睡得香甜,是这小小姐像是饿了,也不好哭,就哼哼唧唧的。”彩凤笑着拨开覆在襁褓儿面上的红纱。

  “可不跟她娘似的么。”水柔笑道,一面接过襁褓往床中一送“呐!你的女儿,无怪小妮子委屈,你这为娘的到现在都没喂她一口奶。”

  “啊……”秦紫陌倏地翘首。她的女儿……

  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身子好小,小脸好软,她真是饿了,粉粉嫩嫩的小脸追着她的指头蹭啊蹭,小舌头探出嫩红的唇缘,绕而绕的,没找到吃的,终于耐性用完了,小鼻头一皱咿呀啼哭起来。

  这一哭,秦紫陌心儿都化了,只得平托起轻轻地抖动着无所适从。

  “她是饿了,喂奶呀!”水柔道。

  “喂……奶……”两双眼睛直勾勾看着?秦紫陌低首看自己圆鼓鼓的胸,尴尬地红了脸。

  “不会呀?来,这样横抱着她,衣襟撩起来……”

  “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秦紫陌一把拨开水柔热心过头的手,面上腾然火起。“哇……”当柔软的小嘴寻到目标大口吮入,秦紫陌不由得低呼出声,不想这副柔软的小身子居然蕴含着这么大力气,随着她吸吮吞咽的动作,一种从没有过的幸福感柔柔的填满胸臆间,初为人母的满足。要是他也在这里就更圆满了……

  “柔儿,你就让我过去看看吧!我悄悄的,不惊动他……”秦紫陌轻扯了扯水柔衣袖央道。

  “奶奶是想过去看爷?”彩凤问。

  “是啊,弄得就跟我是在棒打苦命鸳鸯似的。”水柔翻白眼。

  “可不是!我过来时影子和我抱怨,那一个睁眼了,也在吵着要见这个呢,一刻不见如隔三秋似的。”彩凤咯咯笑起来。“三少奶奶,要我说把爷挪过来吧,这样大伙儿都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