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错身一避，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迎敌而上！
她自四岁开始练武，被摄政王折磨了十一年，武功本来便不差，更何况在她移动间脚踝上的金铃铃声不曾间断。
只是……这周围潮水一般涌来的蛇群不好对付啊。正这样想着，飘渺的歌声便忽然响起。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女子的歌声随着夜风自四面八方传来，飘飘渺渺，近得好像就在这蛇庄里，又远得好像来自天幕之外，清冷月光下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歌声里带着女子的嬉笑，殷殷清晰地感到则欢动作渐渐滞涩，他眼底惊惶再次归来，面色更加痛苦了不是身体的疼痛，他也从不在乎身体的疼痛，他眼底的悔意似潮水翻涌，其中绝望看得殷殷心颤。
他或许曾在这样的夜里虔诚忏悔，奈何佛不肯原谅，于是他继续在苦海之中沉沦。滋长了十九年的绝望，再也无法掩藏。
招式来来往往不曾停歇，蛇群退散之际，殷殷看见他记起那段在心底掩埋了那么多年不敢面对的记忆。
那是一个月光明亮更胜今晚的夜晚，穿着雪白舞衣的姑娘提着裙摆在迷宫一样的宅院里奔跑，夜风里她听见她情郎的歌声，还听见他在唤她：“风遥，风遥……”
声音来自她时常跳舞的那座阁楼，姑娘脸上带着笑，迫不及待爬上阁楼，想着他今日要为她唱什么曲呢？
她眼底希冀还未满，楼下的喧嚣并着火光，便已将她包围。
火舌舔上她的衣裙，她却逃不了，不能逃，她心上人的鲜血染遍了阁楼，身死，无全尸。
她带着不能治愈的伤痕在火海之中死去，连带着阁楼下仰望的小和尚的心，也一并死了。
她走不了了，如他所愿留下来了，可是她死了，再也不能对他笑。
“姐姐，谢谢你的馒头。”
他还记得那时她笑他：“要叫女施主，不能叫姐姐。”
殷殷不再拖沓，手腕一转，锋利匕首便刺入了则欢心脏，胖子再也没有反击的力气，他仅有的力气已经用来怀念、后悔。殷殷手上用力，匕首刺得更深，她满手红艳温热的血，声音温柔：“和尚，我要剜你的心了。”
匕首开始旋转，则欢惨白的脸上满是痛苦神色，也不知是为那段过往，还是为这剜心之痛。
“我风遥姑姑死了，被你烧死的，我是来为她报仇的。”当然这只是开始，或许有一天，她会将匕首插进另一个人的胸膛，跟他说：“我是来为我母亲报仇的。”
她其实也期盼这那份血缘，但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谁知道呢？
“和尚，你信报应吗？”
和尚已经不是和尚了，十九年来他沉溺荣华，破色戒，染荤腥，蓄长发，已然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俗人。
那一坨被剜下的肉已完全脱离了身体，心脏还有一半留在那身体里，倒在地上的人却已经没有了声息，那双阴恻恻的眼睛已经全然失去了神采，眼角挂着不知何时淌下的一迹水痕。
殷殷蹲在地上，满手鲜红，双颊上点着点点红痕那是不甚飞溅上的血迹。
她蹲了许久，直到双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才摇摇晃晃地站起。
“小十七啊，冷死了，该回去了。”有疲倦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殷殷一惊，仰头便见四周屋顶上那一圈相互依靠着站得歪歪斜斜的不是她那些姐姐又是谁？
“死得真容易。”有人感叹。
“昨儿练了半宿，嗓子都唱哑了，他要是不早点死，对得起我们么？”
看来她这些姐姐，都不是普通人啊。殷殷疲惫地牵牵嘴角，回身之际却被惊得倒退一步，那人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手中提着一盏宫灯，没有了那些碍眼的伪装，他站在这夜色里，长发未束，脸色淡漠至极，却又全无冷冽气息，只将那令人心安的安静衬托到极致。
“小师叔……”
他看了多久？殷殷有些忐忑，她脸色还沾染着旁人的血，他会不会觉得她……残忍而恶毒？
蕴唐不答，他走上前来，微微皱着眉头，径自取下她腰间的绢帕为她拭去脸上的脏污。
“无事便都回去吧。”蕴唐声音平平稳稳，没有起伏，听在人耳中，却觉得这夜风都暖了几分。
“是啊，都这么晚了，早该睡了。”女人们站在屋顶上，目光扫过安静地站着任蕴唐擦脸的殷殷，笑得意味不明，而后漫不经心地离去。
“小师叔……”
“嗯？”
“我冷。”
殷殷话落，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果然不该总是去偷窥侍卫与女官私会……
殷殷心头忐忑，在她的认知里作为长辈的小师叔和她爹是没多大区别的，偏偏这又不真是她爹，不能将这话当作纯粹的晚辈的撒娇，故而在说完这话并且意识到这话还可以有另外一种理解的时候，她心就抖得跟风中的落叶似的。
她睁着无比真诚的眼小师叔，虽然你不是我爹，但我真是把你当我爹的啊！完全没有其他意思！
“大概是因为你没穿鞋的缘故。”
轻飘飘的一句话，再听见他出口的轻笑，殷殷整个人连身带心都僵在了风中。
可是岂止是没穿鞋的问题？她现在连肚脐都露在风中，身上这薄薄的一层跟没穿也无甚区别。
“走吧。”
殷殷从怔愣之中回神，只见他抬袖朝前方轻轻一挥，明亮的火种飞入花丛，顷刻间便蔓延成火海。
殷殷看着火舌仿佛有生命般贴着地板向着地上的则欢延伸而去，在火的温暖还未到达她身边的时候，她被人揽入怀中，双足随即离开了冰冷的地。最新章节百度搜.“老朽是你夫”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