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之长安兵燹 第五十一章 攻心伐谋 (10)
作者:野生文艺青年的小说      更新:2018-10-19

  三日之期已过,李存孝带领手下不足四千人的鸦军,往同州方向挺进。行至一处高坡,只见远处旷野千里,葛从周数十万人马布成阵势。人头攒动,刀枪林立,气势雄壮。

  “是一字长蛇阵,”一旁的薛阿檀说:“这阵法虽然简单,却最克骑兵。人数相差如此悬殊,咱们毫无胜算。”李存孝沉默不语。一旁的安休休说:“晋王怎么说?后方援军不来,这战怎么打?”正在这时,只见烟尘滚滚,周德威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一边大喊:“节帅有令,命李存孝固守营地,不可妄动。”连喊了三次,已经奔到李存孝跟前,勒住马,目光向李存孝逼视过来。

  “义父让我取下葛从周首级,短短数天,怎么又改了?”李存孝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胯下的马不断发出短促的嘶鸣,“他这样朝令昔改,哪个肯信服?”周德威目光缓下来,说:“他那是一时气话,你不能当真的。”

  “我偏偏当真了。”李存孝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周德威,对薛阿檀说:“你领两千人马,牵制蛇头。”又转过头对安休休说:“你领两千人马,牵制蛇尾。”沉吟一会儿,又说:“记住,你们可在远处观望,不要主动出击。我领一千虎骑击其腰,杀了葛从周便即突围。”

  “是。”两人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但还是应了一声,各自领军去了。

  “你这是飞蛾扑火,到时还能出来么?”周德威摇头叹气,“葛从周这次留了十万大军拱卫同州防线,又调派四万人马在黄河沿岸设伏,阻击后援。余下的二十六万大军都在眼前,你看这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去了不过白白送死罢了。”

  “这些乌合之众!”李存孝昂起头,冷冷地笑着,“人数再多也不够我杀的。”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周德威的声音变的严厉,“你以为杀了他几员将领,就真的天下无敌了?你有没有想过,葛从周人马有数十万之众,真要冲杀过来,马蹄踩踏,你这点人也尸骨无存了。他所以只守不攻,只因一旦主动出击,就是向天下各镇开战!”

  周德威陈以利害,这其中的道理,李存孝也并非是不知道,可是他现在心中激愤,恨不得与葛从周同归于尽,要以葛从周的鲜血来冲刷身上的嫌疑。他默默地听完,随即笑了笑,说:“你想的倒也真多。”这时,两翼的薛阿檀、安休休已经布好了阵势,用旗语报告,眼看两面大旗在风中鼓动,李存孝臀部一沉,身体往前一挺,喊了一声:“杀!”一马当先,冲下高地。

  李存孝人数虽少,但千余人杀气腾腾地、犹如见了杀父仇人似的冲将过来,也的确叫人心惊胆寒。指挥大军的是同州防御使孟楷,一看李存孝率部冲杀过来,便即摆动手势,一旁的旗官立刻举起了手里的红色令旗,过了片刻,中军竖起了一面红色大纛,快速地往南边移动,与此同时,军阵就好像水车般旋动了起来,马蹄声、脚步声、呐喊声潮水般地交织在一起,黄沙漫天,连地面也开始晃动。眼看敌军声势滔天,李存孝从身上掏出一块黑布,蒙住了马眼,胯下的赤毛骏马越奔越快,转眼就冲到万军丛中,齐军一时波开浪裂般地退了开来。李存孝手执毕燕挝,随手劈打,身边不停响起哀嚎,眼看身旁的敌军一个个倒下去,敌人却越围越多,李存孝又从身后取下长槊,往前猛冲,忽然之间,只见前方一人挺枪立马,拦在当口,喝道:“李存孝,大将张权……”

  “不必通名,”李存孝冷哼一声,“我今天要杀的人太多,只怕记不住名字!”怒喝一声,一槊当头击下,张权人马俱惊,被槊打中,嚓的一声,头盖骨凹了下去,身体晃了晃,跌死在马下。李存孝再次大喝:“还有谁来送死?”阵中四十八员将领见主将阵亡,阵眼被破,一齐跃马来战,将李存孝团团围住。李存孝放声大笑:“好极了!”左冲右突,一合必杀一人。他这时已经杀红了眼,身上虽被数创,却丝毫不觉。一顿饭功夫,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只觉周围人尸马尸,堆的如同小山。隐约间听到有人喊:“一百多个了……一百多个了……”跃马向前,将他提上马来,寒声问:“你是第几个?”那士兵早就吓得昏了过去,李存孝又问:“葛从周在哪?”不见回答,李存孝吼了一声,将他远远扔了出去。

  耳听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营帐里的葛从周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案上的茶水不停地晃动着,葛从周拿到嘴边,又下意识地放下,重复了几次,竟连一口水也没喝。身旁的邓天王也是不停地踱来踱去,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突然飞马来报,说道李存孝诛张权,打死四十八员健将,杀人无算,仍在往阵里冲杀。邓天王脸上一喜,向葛从周说:“这计成了,这厮如今已乱了方寸。”葛从周微微颔首,吩咐哨探说:“传令下去,打开阵形,放他进来。”那哨探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谅他如何勇武,总归好汉敌不过人多,”邓天王停住了脚步,对葛从周说:“请总管宽心。”

  “李克用有动静么?”葛从周抬起头问。

  “丝毫没有,”邓天王回答:“这独眼龙老奸巨滑,绝不会做这个出头鸟。”葛从周唔了一声,又说:“那依你看来,这次李存孝是违抗命令,自作主张了?”邓天王说:“一定是这样。”

  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外面厮杀声渐渐弱了,却仍不见有人回报。葛从周忍不住走出营帐,只见远处烽烟滚滚,十数万人马犹如被只大手拽着,往西南方向而去。拉过外面一个士兵,大声问:“哨探呢?怎么不见人?”

  “让……让李存孝杀了。”那士兵颤声说。

  “李存孝在哪?”葛从周脸上更惊了。

  “突围出去了,往西南方向跑了!”那士兵回答。

  “废物,”葛从周紧紧揪着他的胸襟,叫了起来,“这么多人马,怎能放他出去?他有多少兵力?”那士兵脸上惨白的像张纸,声音颤抖着,“几……几十个……几百个……”葛从周问:“到底多少个?”那士兵说:“他只剩下几十号人了!”

  “好,”葛从周脸色缓了下来,放开那士兵,说:“你快马加鞭,传令各州府,莫要走了李存孝。生擒李存孝者,赏黄金百两,封万夫长。”略一沉吟,又说:“不,我不要活的了,一定要杀了这厮!传令同州燃起烽火,令各关隘警戒。”那小兵惊恐地点点头,跌跌撞撞地去了。葛从周退回到营帐里,一拍桌子,叫道:“这个李存孝,到底……到底要干什么?”

  “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邓天王沉吟着说:“咱么静候消息便了!”

  “好,咱们就静观其变。”葛从周说。这样接连等了两天,还是没有李存孝的消息传来。葛从周愈发着急,不断派出探子打探。一直捱到了第三天清晨,一向精力旺盛的葛从周终于也忍不住犯了瞌睡,正伏在案上打盹,突然一名哨探奔进帐里,大喊了一声,“报!”

  “可是杀了李存孝了?”葛从周立刻就醒了过来,猛地站起身问。

  “没……没有,”那探子摇着头说。葛从周又惊又喜,颤声说:“竟……竟然生擒了?”那探子又是摇头。葛从周大怒,说:“哑巴了?到底怎样?”那哨探说:“昨日我军与李存孝所率人马在朝邑县交火,被他杀败,如今不知所踪。”

  “朝邑县?”葛从周险些跳了起来,“这直娘贼,胆子忒也大了……幸好华阴尚有重兵,尚可抵御。”于是又叫来了邓天王来,把事情说了,邓天王捋着胡子说:“这厮行军丝毫没有章法,就算是孔明复生,只怕也猜不出他的用意。”沉吟半响,又说:“可能他要夺路往东,破了潼关,开了关中门户,让大队人马进来。”略一思忖,又说:“这也不可能,李克用如今按兵不动,哪有人马接应他?何况单凭他区区数十人,怎能破关?”

  “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计谋?”葛从周皱起了眉头,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总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还是得小心为上。”跟邓天王商讨一番,又派出一支劲旅,往潼关阻击。过了晌午,又有一名探子连滚带爬跑了进来,失声大叫:“总管,不好了……”葛从周站起身,说:“把舌头捋直了,慢慢说。”那探子说:“前方回报,今晨李存孝涉过渭水,一路西进……”

  “长安……长安……”葛从周喃喃说着,一屁股坐倒,一把拉过邓天王,冷冷地说:“你干的好事!这厮如今发了狂,要到老虎嘴上拔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