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学牡丹开 纯真年代(45-47)
作者:海边的小说      更新:2018-10-01

  四十五

  周冰的业余时间都待在董老师的实验室了,用她和姚建国合作的新程序分析着数据,当然这些都是背着董老师和几个师兄的。大海捞针很困难,但至少有目标,而周冰的数据分析没什么目标,或者说她只是想验证一下她程序的有效性以及能不能看到一些有趣的变化。新程序的查询界面非常人性化,可以设定组合多种条件来搜索结果,她就根据自己的理解设定查询条件,并将自己感兴趣的数据记下来。试了一个多月后,她对自己的程序完全放心了。她将觉得有必要的分析结果保存电脑里,十月的第三个星期天,实验室里只有博士生吴师兄,她把师兄叫到她电脑前,将之前保存的五十多个数据库打开给他看,吴师兄看的津津有味,第看了六份数据后,他让她挺一下,他跑去把笔记本和草稿纸拿了过来。他让她从第一份数据开始,重新演示给他看,他边看边记。

  “师兄你不用记得,我一会将这些数据拷给你。”

  “什么格式的,我的机器能打开吗?”

  “txt的,可以打开,不过你用我的程序看,有柱状比较图。”

  吴师兄想起来了:“你这个程序哪里来的?”

  “我同学编的。”

  吴师兄问:“你把我们的数据给他了?”

  “没有,我就告诉他我要实现什么目的,他根据这些编的。”

  吴师兄又重新看她的程序,他让她按他的要求输入条件进行检索,结果一会就出来了,吴师兄很高兴:“这个程序比原来的好用多了,你同学不错,计算机系的?”

  “他不在我们学校,在大连电子学院。”

  “好,你用了多长时间了?返校后就一直在试的,好,到我那台电脑上拷贝一封,一会董老师来了演示给他看。”

  董老师看了他们的演示,也比较满意,他让吴师兄新旧两套软件混合用,他还是不放心新程序的稳定性。

  又过了一个月,吴师兄跟她说:“你这个程序很不错,我们找到了很多感兴趣的数据,有了柱形图的直观,一些重要数据很快进入了我们的视野,董老师开会时专门表扬过你,要我们向你学习。”

  周冰蛮开心的:“主要是我同学的功劳,我就是在他的源程序上做些修改。师兄,如果你要有新的主意告诉我,简单的修改我是可以的。”

  “我这个小师妹真不错,可以考虑修两个学位了。”

  过一会吴师兄又跟她说:“董老师和我在做引力波的研究,你这个程序抓出来的数据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有篇论文最近进展很快,就是受你抓出来的数据的影响。”

  “师兄过奖了,只是个小工具而言。”

  “可惜了,SCI的刊物审核时间都比较长,像我们天体物理方面的时间更长,要不能帮助你也同学的?”

  周冰好奇了:“你们发论文,怎么会对他有帮助?”

  “论文发了,就可以给他们学校发个感谢函,像我们学校的正式函件对学生的学习评价还是很有影响力的,譬如对保送研究生之类都有帮助的。”

  “哦,那师兄帮我想想办法呗。我那同学学习挺好的,一直排前三的。”

  “论文没发,学校肯定不会发函的,倒是可以试试让系里给他们系发个函,不过这些都要董老师同意的,他同意了,说服系领导就问题不大了。一会我们一起跟他说说。”

  董老师听了吴师兄详细讲了使用了新程序的收获后,比较满意,吴师兄顺便提到感谢的问题。

  “等论文出来了再说吧。”

  “嗯,正式的肯定要等论文发了,能不能让系里给他们系发个不那么正式的但或许有用的函?”

  董老师问:“你什么意思?直说。”

  周冰插上来:“董老师,我想我们系里的材料或许对我同学明年保送研究生的推荐及审核有帮助,所以想请您提供帮助。”

  书记不同意:“一个小程序而已,随便找个计算机的孩子们就能编出来,还感谢函。”

  “咦,程序虽小,作用不小哦;能干和干了差距也很大啊;两个小孩能主动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着不正是我们说的创新与主动么?年轻人要多鼓励的。”

  书记主要担心感谢函发出去后影响首都大学的形象。

  “大学间合作本来就正常,博采众长,与己与人都有帮助;你感谢人家才显示我们顶尖大学的风采。”

  “董老师口才渐长么,来时是不是背了一会。好吧,明天系里派个人到你那验证一下。”

  第二天系里秘书陪着计算机系的两个老师来到了董老师的实验室。

  他们先把周冰叫到实验室,检查了她的笔记本,询问了程序编写的过程,然后其中一个老师在周冰的电脑上打开了她的源程序,看了半小时后重新编译一下,生成了一个新程序,运行新程序,到吴师兄的电脑上运行zy1990,仔细比对后,他朝另外一个老师点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能验证这个程序是你同学编的,也许是你编的。”

  “那老师,我让他马上寄个拷贝来。”

  “太麻烦,也难验证。”

  她想了一下,急急忙忙跑回宿舍,找了姚建国的几封信再跑回实验室,她气喘吁吁地将信递给计算机系的老师:“老师,这是我同学写给我的信,前面两个学期我们一直在讨论程序;另外看这些复印件,上面的流程图做了很多修改,改来改去的字都是他写的。你们可以对笔迹;源程序也是按照这个修改后的流程图编写的,你们可以验证。我觉得这些足够证明了。”

  老师问:“你真的决定我们看你的信?”

  她点点头。

  石书记来到韩老师的实验室,把首都大学的函递给韩老师,韩老师看完后微微一下:“不足为奇,我的学生应该有这个能力呀。”

  “就是那个小江苏?在吗?”

  “我好像看到他的,我叫他来。”

  “我们过去吧,顺便看看他的程序。”

  同学们看到书记来了,都站了起来。韩老师让姚建国运行zy1990,他吓一跳,这个事情没人知道呀,怎么突然闹这么大。忐忑中他运行了程序,韩老师让他演示一下;然后又让他将源程序打开。

  “一会将源程序拷贝一封给我。”

  “韩老师,您怎么知道这个程序的?我没干私活,也没有收钱,就是编着玩的。”

  韩老师:“你这么想到编这个?谁给你提的需求?要说实话。”

  韩老师看他不说话,又问:“你不相信韩老师?暑假前好像有个首都大学的学生来这里的,跟这个程序有没有关系?”

  “我首都大学的同学跟我商量的,流程图是她画的,第一版的远程序是我编的,后来我也做过几次修改,后来她会了,一些小修改就是她编的了。”姚建国不敢隐瞒了,满头是汗,把周冰牵了进来,更加惊恐。

  韩老师对石书记说:“倒是和首都大学说法的能对的上。”

  石书记拍拍姚建国肩膀说:“他们都叫你小江苏对吧?别紧张,大学生敢于创新,善于合作,还能出成绩,要表扬你的,人家首都大学都来感谢函了。韩老师,恭喜你。”

  消息传得很快,到最后的版本是:那个程序其实不是姚建国编的,是他首都大学的同学编的,他能跟着沾光,因为他们是恋人。

  你中奖了,你要倒霉了,人们往往会选择信任对自己有伤害的信息。

  “你和周冰真的谈恋爱了?”袁姗姗问姚建国。

  他反问:“什么叫真的?你觉得我们假谈过?”

  她好像难以控制:“原来你们一直在瞒着我,你和她谈恋爱,干嘛还来招我,假装对我好。”

  “我没有招你,对你有些好也不是假装的;我没和周冰假谈恋爱,也没真谈恋爱。这样有没有说清楚?”

  “你说的是真的?她来就是为了和你一起编程序?”

  “是的。还有问题?”

  她说:“你别这么牛,编个程序就了不起了。”

  他说:“好像是你一直咄咄逼人,牛气哄哄的。还教我要善于留些空间呢,我看你急起来一样无理冲动。”

  “我才没急呢。晚上出去吃吧,我请你。我才不庆祝你编这个小程序呢,是谢谢你陪我去朝阳。”

  四十六

  周冰希望姚建国本科毕业后继续深造,更希望他能考上首都大学的研究生,她自己也做了两手准备,一是考本校的研究生,二是去美国留学;给姚建国的信里一直鼓励他,给他寄了很多首都大学的讲义及辅导材料。姚建国使命感比较局限,他想早点参加工作,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较差,父母年纪越来越大,田间劳作收益很低,但很累人,催人老,每次看到汇款单上父亲简单的、从未改变的那几个字“家里好,多努力”时,总觉惭愧,恨不得马上就能工作,挣工资养家。根据自己在学校的表现,不出问题的话,分配工作时他会有比较大的选择余地,选个离家比较近的大城市譬如南京、苏州,挑个好一些的工作,应该是蛮好的未来。

  韩老师也跟他谈过毕业后的打算,自动化实验室在和上海的一家隧道公司联合研制隧道盾构机,他希望姚建国能参与,他看上姚建国锲而不舍的韧劲与诚实善良的品质。姚建国听老师说进口一台盾构机要近十亿元时吓一跳,这个挑战着实吸引人,他有点心动。系上报的保送研究生名单里有他,如果能通过审核的话,那就顺其自然吧,跟着韩老师做这样的大项目也挺好,就是离家远一些。

  周冰对此有些失望,她失望的不仅是他不想考首都大学的研究生,更是他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她不明白这种惰性怎么会和韧性结合在同一个人身上,是支点的问题吗?她和他这么多年的相处相知还不足以成为能挑动他激情的支点吗?他什么都不在追求?只是在世俗的安排里随波逐流?为了要考大学,所以好好学习,为了找工作,所以好好学习,为了完成我要的程序,所以钻研编程?明明知道我的情感,却又想尽办法回避、抑制,留我一人在舞台上独唱。她有点紧张,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信纸撕了两张,还是没有想好怎么回信,还是由时间去处理吧,我也要偷懒一下,她收起笔纸。

  王芳也在规划着毕业后的去向。曾经面对未来,她想回母校做老师,陪伴自己的老师,守护自己的青春;而今面对生活,她改变主意了。青春是时间的一个游戏,没有什么力量能将其守住,时间是个顽童,喜欢和每个人做相同的游戏,自得其乐,主题不外是降临、童真、青春、奋斗、回忆、离开,每个人在游戏中因为参与的态度与投入不一样而感受不一样。王芳是个态度认真的参与者,除了父亲生病让她学习上有过短暂分心。孟浩的爱情让她很快乐,来的正是时候,相邻的大学让其走的很自然,她是个被追求者,但不骄傲,尽管没有规划过将来的生活,返乡工作、成家等等诸事将会顺理成章,由此,她时刻守住自己认定的底线,当孟浩有高昂的激情时,她总会想办法制止。青春守不住,誓言轻如灰。爱情如山谷的声音,不管多响亮,不管山有多高多密,总会消失的,越来越小的回声也不怎么好听。想明白就好了,走了就走了,她突然不想怨恨孟浩了,还丝丝感激,譬如小学时大姑给过她一个香蕉,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尽管大姑现在和他们家不来往了,看到香蕉时她还会感谢她。她喜欢历史,喜欢那些沉默的历史见证者,一块骨头、一根竹简、一堆陶瓷残片,旁人眼里的破烂在她眼里是最美、最诚实的吟游诗人,他们从长安来,从洛阳来,从汴梁来,从夏商来,从唐宋来,从明清来,讲着刀耕火种、琴瑟和鸣、刀光剑影的传奇。江宁大学的考古研究在学术界享有盛誉,她决定报考江宁大学的研究生。

  吃过牛排的孟浩也有烦恼。他喜欢和董雁腻在一起,欣赏她简单有效的做事方法,喜欢她率直真诚的性格,迷恋她美丽脱俗的容颜,他依然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爱情?好像和王芳那时不太一样。他终于明白了,他们从没谈过未来,甚至都没有想过,譬如毕业后两人去哪这个最基本的问题,和王芳在一起时,他们想过毕业后的生活,尽管没有认真交流过,两人心里早默认会一起回义州工作,然后就会顺理成章。董雁正在申请美国和英国的研究生,如果成功的话,明年她将在国外,他是从来没有过出国深造的想法,毕业后回义县在机关里找个工作是他们全家一致的意愿。董雁会和他谈她的托福、她的择校,从不和他谈他们的未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太小家子气,也抻着。

  他脑子里想过很多种想王芳摊牌的方式,设计了针对王芳可能出现的几种反应的预案。没想到居然会是那种方式,低贱又尴尬,既对不起王芳,又对不起董雁。和王芳心平气和交流的机会不太会有了,或许会在很多年后,或许会在大家被生活折磨得只有迷茫时,而董雁总在身边,不能做个掰玉米的熊,也别想做个存玉米的筐,珍惜当下吧。

  人民税务员张宜兴一直在为返程也积极努力着,认识孟副局长是有姚建国正式介绍的,与周副镇长认识完全靠自己介绍,他介绍自己是周冰好同学的同学,真难为他了,周副镇长对姚建国是有好印象的,又了解到张宜兴也在官桥镇工作,自然握手沏茶。西山乡很穷,除了江厂长的化工厂外,没有其他工业,西山乡很富饶,有山有水,春有新茶,秋有板栗,冬笋自然是冬季的特产了,张宜兴不同季节回去总要带这些土特产送给他想送的同事、朋友,当然这些人都是职位比他高的干部。西山乡夏天不种西瓜,他早就让母亲将精心挑选的春笋晒成笋干,什么季节都可以拿出来送人,也是不容易。毕业时打架那段经历是他人生中最精彩的一堂课,至少他这么认为,他学会了对每个人友善,又对每个人保持距离,这种距离保持的很巧妙,别人是觉察不到的,当他帮助别人时,随口就是“我们是兄弟”,那些兄弟自然就把他当兄弟了,他不会信任这些职场兄弟,他也不会利用别人不对称的信任去伤害别人,他只想多交些对他有帮助的朋友。

  1991年华东水灾,官桥镇在义州北面,地势低洼,受灾严重,年轻的张宜兴编入抗旱救灾突击队,是西太湖分队的队长,日夜巡防在官桥与西太湖的防洪堤坝上。市委吴书记来现场视察时,他正和三个队员撑着小船在湖边巡防,其时雨越下越大,湖里与田里的水位都在不断涨高,田埂承受着双面压力,有一处出现了管涌。张宜兴听到周副镇长的大喇叭召唤,和队员们飞速赶来,船没停稳,他就跳到湖里,潜到水底找管涌点,一会他冒出来,顾不得擦去泥水,高喊队员们把沙包扔给他,三个沙包下去后,管涌总算堵住了,他怕不牢固,又招呼伙伴们扔了几个沙包下来,他问周副镇长有没有尼龙绳?面对领导的疑惑他解释道:“我怕下面有水流,会把沙包冲走,用绳子将沙包捆一起就牢固了。”

  面包车上吴书记问镇里的戴书记:“那个小伙是那个单位的?”

  戴书记还没来得及回到,税务局的孙局长忙插话:“吴书记,那是我们税务局的张宜兴,目前在官桥税务所,是突击队队长,已经在堤坝上连续巡防四天了。”

  “孙局长兵带的不错哦,有血性。”

  孙局长急忙谦虚:“平时还是镇上戴书记他们的影响的,我们是业务指导。”

  戴书记朝孙局长竖起大拇指。

  吴书记称赞道:“这个小伙不错,不仅勇敢,而且考虑问题仔细。”他转头对报社的记者说:“今天的现场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干部群众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奋勇抗洪,像张宜兴这样的事迹要好好宣传,要激发大家战胜灾难的信心。”

  洪水过去两个月后,百姓生活慢慢恢复正常,市里开始进行总结和表彰,张宜兴被评为抗洪救灾积极分子,市里的电视台和报纸上都有他的身影。他靠自己的努力接触上了局领导。在多方面力量的支持下,到了年底,他终于调到了市税务局办公室。在办公室上班的第一天,他就急忙写信给姚建国,这次的信纸与信封上印的都是义州市税务局,不再是官桥镇税务所,这让他很满意。

  四十七

  开展MODBUS的研究在在韩老师的建议下进行的,是为后面盾构机的控制系统做方案储备系统,姚建国的原计划是大四第一学期完成次课题研究,写好毕业论文,大四第二学期全身心投入盾构机的项目,这样就能提前和研究生的学习工作接上轨。袁姗姗要求加入姚建国的的课题,她的算盘很简单,跟着他可以轻松完成毕业论文,顺利毕业,姚建国将此情况汇报了韩老师。韩老师自然知道袁姗姗的用意,有的学生很优秀,需要给与压力与指导,让他们能做出更大的成绩,有的学生就是混个文凭的,只要他们的行为不过分,不必给与过多关注。像袁姗姗这样的学生,他没必要为难。为了确保答辩能顺利通过,从课题开始姚建国就严格要求袁姗姗,无论是硬件的搭建还是过程中的调试,他都拉她参加,看她兴趣越来越浓,他开始将PLC的一些程序也安排她写,袁姗姗是个聪明的女生,只是不喜欢现在的专业,有毕业的压力及姚老师的驱动,她进步很快,当她将看到自己的梯形图能顺利运行时,充满了成就感与感激。她也越来越能感觉到姚建国的冷静与耐心,为了查错或者查证,他会依据可能性而编制很多小程序和测试表格,然后一个一个编译后运行测试,将结果进行比对分析,总结出教科书或说明书上没有讲到的内容。这样的工作太枯燥了,也没有成就感,但是课题的基础。这与他在生活中的表现大不一样,生活中他更容易激动,有次和他下馆子,他嫌上菜慢,差点和服务员打起来,让旁边的她非常尴尬。爱女人的男人很性感,爱事业的男人很可靠,现在的姚建国就让她感觉很可靠。

  课题进行的比较顺利,在大一期末考试前他们就完成了论文的初稿,他让她检查一下初稿,检查错别字与语法错误等,然后再重新誊写一遍。

  姚建国在院学报上翻到了一篇名为“浅论MODBUS在集散控制系统中的容错设计”的论文,这与他准备的毕业论文很接近,读了三分之一后他发现除了题目外这篇论文与他写的论文一模一样,他回宿舍拿来自己的论文初稿,重新进行逐字比对,除了个他原稿的个别错别字外,院报上的论文与他的原稿一模一样。他马上拿着自己的论文原稿去找院报编辑部。

  “同学,你是哪个系哪个班的?”接待他的编辑先将他的信息登记下来,办公桌上的牌子上写着“李金亭”。

  “姚建国同学,你的论文原稿不能作为证据。”

  姚建国想想也对,时间上不能区分前后,存在他抄别人的可能性。

  “那老师,我有一个同学和我一起做这个课题的,她可以证明我的论文是我自己写的。”

  “张子军也可能会有证人呀。你没有明确证据证明,还是回去吧,快毕业了,抓紧自己的毕业论文。”张子军是论文的作者,是隔壁班的同学。

  李编辑看似有道理的话让他很愤怒,他能听出其中的揶揄。

  他将袁姗姗拉倒图书馆:“我们的论文你给其他人看过吗?”

  “没有啊。”袁姗姗回答很快。

  他把院学报扔她面前:“你自己看。”

  她看到论文题目和作者的名字后就明白了一切,她不知怎么回应,假装在认真看。

  “你有必要看这么认真吗?明明都是我们写的东西。”

  她只好假装翻到了最后一页,抬头说:“这篇论文怎么和我们的一模一样?”

  “这是抄袭。编辑部说我们没有证据,找你来商量怎么提供有效证据。”

  “你都已经找过编辑部了?你怎么不先跟韩老师或者尹老师说?至少可以先跟我说呀。”

  “我太生气了,我看到后立马就去编辑部了。”

  “跟你说个多少次了不要这么冲动。现在人家编辑部不承认你的证据,你倒反而被动了。”

  “那我就去找证据,我先去查查这个张子军,对了你认识此贼吗?”

  袁姗姗捻着杂志的边,来来回回,最后说:“你不用查了,他是我老乡。”

  “那你将我们的论文给他看了?”

  “我肚子疼,去厕所了,明天我们再聊这事。”

  第二天他下午他要袁姗姗跟他一起去编辑部,她说还是不舒服,一会要去卫生所,他只好一个人去编辑部,李编辑问他有没有新证据。

  “我没有新证据,但你们可以调查?”

  “我们凭什么调查?就凭你的举报?”

  “有人举报还不够?那还要什么?”

  “证据。昨天就和你说清楚了。对了你昨天还说你有证人的,怎么今天证人没和你一起来?”

  他有气馁:“她今天不舒服,要去卫生所?”

  “是人家不想来吧,故意说去卫生所的。”李编辑讥讽道。

  姚建国终于控制不住了:“科研论文不是凭空想出来的,需要实验等过程,你明明可以派人去查张子军有没有做这些实验,有没有搭硬件环境,论文中的数据怎么来的,还可以找些专家对他进行面试。面对这样严重的学术抄袭你什么都没做,却在这对我阴阳怪气,你这样是一个负责任的编辑吗?”

  李编辑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大喝道:“你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居然敢指责我工作,告诉你电子学院的学报创刊几十年了,从没出现过学术抄袭的问题。你一个本科生,不知天高地厚,不讲科学不讲逻辑,在此咆哮,给我出去。”

  姚建国摔门而出。

  袁姗姗问张子军:“你为什么要抄袭我们的论文?”

  张子军脸刷白:“你知道了?”

  “这篇论文是我和同学近一学期的心血,你说要参考我才给你的,你却抄袭发表到学报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同学知道了?什么?他已经举报到编辑部了?那你得帮我呀?”

  袁姗姗很愤怒:“我凭什么帮你?我也被你害了,那也是我的毕业论文。”

  “老乡,我对不起你,现在只能求你了。还有几个月我们都要一起回济南工作的,你可真的要帮我呀。”

  张子军求她先别给姚建国作证,她不同意,他开始哭了。她从没看到一个男人在她面前这样哭过,心软了,只好先同意。

  张子军晚上提了两瓶五粮液两条健牌香烟来到李编辑家里,这是他第二次用同样的方式来到李编辑的家里。

  两人商量的结果是:张子军坚决不能承认抄袭;要安抚好老乡袁姗姗,不能让她作证,这个难度比较大;论文要读透,硬件方面要做些准备,以备答辩。

  “老乡。我向你道歉,这次抄袭不仅害惨你和姚建国,也快要害死我了。”面对袁姗姗的审视,张子军的忏悔依然表现的很诚恳。

  “上学期我爸跟我说,如果能争取个‘优秀毕业生’的荣誉,他就能帮我从在地方上找个好工作,这样我在校的分配名额也可以给其他老乡了,所以我就利令智昏了。如果抄袭罪名成立的话,我可能要被开除,至轻也是发结业证书,这和开除有什么区别了。老乡,你不想看到我在济南街头卖冰棍吧,你要帮帮我呀。”

  袁姗姗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怎么帮你呀?”

  这个“呀”字让张子军看到了希望,他又哭了:“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发出去的论文也收不回了,别让我开除好吗,老乡求你了。等有人问你有没有将你们的论文给我看够,你别承认,好吗?”

  “这样我不是出卖姚建国了,这怎么行?”

  “再怎么样姚建国也不会受什么处分,我可是要被开除了的,你看我们好不容易熬到大四了,你一承认我就要被开除。求你了,老乡别开除我。”说着他要跪下,袁姗姗急忙拉着他。

  李金亭编辑找到了韩老师,韩老师要把姚建国搭的实验给李编辑看,李编辑直接将他拉进了小会议室,一关上门他就说:“谁是抄袭者,谁是原创者,这已经不重要了。”

  韩老师吃惊地看着编辑。

  李编辑继续说:“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们院的学刊已经有近四十年的历史了,在国内的学术地位也越来越高,目前为止从没发生过学术抄袭这样的丑闻,你应该明白我讲话的意思。”

  韩老师问:“你的意思是为了保护学刊声誉,我们就要牺牲良知?”

  “不会有什么牺牲,只要我们当一切都没发生。”

  韩老师一头雾水:“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做做你学生的工作,那个叫姚建国的学生,叫他别再去编辑部闹了,一篇论文而已,他一辈子就只有一篇论文吗?韩老师,你看,你们实验室不经常在学报上发论文吗?我们编辑部一直很支持的。”

  韩老师怒不可遏,他喝了一口水,还是努力将自己控制住:“我的学生不编辑部不是为了闹事,而是追求真相;他一辈子会写很多论文,但一篇都不能抄袭;谢谢你们对我实验室的支持,我们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我会和姚建国谈,如果他是闹事,我会劝阻他,你们要要好好查一下,那篇论文是否属于抄袭。”

  “韩老师不亏是留洋博士啊。那我也跟你来点一二三吧:第一,姚建国的论文没有发表,张子军即使抄袭了他的论文,那也不是我们编辑部的责任;第二,要证明张子军是否抄袭,只能是姚建国举证,我们没有核查的责任;第三,姚建国在没有有效证据情况下继续去编辑部举报,就属于无理取闹,这对学院声誉负面影响会很大,我相信学院也不会听之任之的。”

  李金亭编辑走后,韩老师思考着他的话,想了一会,他把袁姗姗叫到小会议室。

  “袁姗姗,你觉得张子军有没有抄袭你们的论文?”

  袁姗姗说:“张子军的论文和我们的一模一样,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老师说:“这篇论文是你们的心血,现在要作废了,你心甘情愿?”

  “我不甘心,可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这里,他一声叹息,为姚建国,也为自己,是他批准袁姗姗进入课题组的。

  张子军从袁姗姗出获得论文是铁定的事实,但袁姗姗拒绝作证,姚建国没想到袁姗姗会这样选择,犹如轮胎的气门芯被拔掉了,他浑身无力,按照他的逻辑他怎么也找不出袁姗姗这么做的理由。看着他失望、伤心的脸,韩老师也很心疼,他还只能继续给他分析利弊,给他关于毕业论文的建议。姚建国知道不可能再去编辑部找说法了,只能将此事忘却。跑步时有时会有小虫飞进嘴里,也许那是一只苍蝇,从没让他呕吐,现在这只苍蝇是袁姗姗喂他的,忘了袁姗姗,只记苍蝇,那不就和飞进嘴里一样了吗,也不用呕吐。他看看日历,离毕业论文答辩还有近三个月时间,抓紧吧。

  尽管韩老师尽力挽留,姚建国还是选择了就业,在孟浩父亲的帮助下,他落实了工作单位:义州市邮电局。

  火车站的离别是真情实意与虚情假意混战的表现,会有眼泪、伤感、痴笑,偶尔会有谩骂呵斥,姚建国不喜欢这些。他很早就来到火车站,当他背着行李排队检票时似乎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他回头看到了袁姗姗。

  他很木然,还是冲她笑了笑。

  她说:“你要出发了?”

  他说:“嗯。”

  她说:“对不起啊。”

  他说:“哦。”

  她说:“你还恨我吗?”

  他说:“嗯。”

  她问:“你准备恨我多长时间?”

  他说:“都会过去的,祝我一路平安吧。”

  她说:“也许一路不平安呢。”

  她转身离去。